平西王太妃見寇世子說得眉飛色舞,也跟著笑了起來。她說道:“他現在還養鶴啊?”
寇世子道:“不知道是不是養的,反正就在他住的地方外頭。”
平西王太妃道:“他以前就招鳥,許多鳥兒有事沒事就往他肩頭站。”她說著說著就想起了一樁舊事來,笑嗬嗬地與孫子孫媳分享,“有次我看著眼熱,也學著他想哄鳥兒立到我肩頭來,那些鳥根本不買我的賬就不說了,還有隻特彆可恨的鳥飛過來往我肩頭拉了坨鳥糞,可真是氣死我了。”
寇世子驚奇地道:“原來祖母你和山長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啊?”
他們那位住在半山腰沒事彈彈琴、永遠一臉雲淡風輕的山長,怎麼看都和逗鳥玩的畫麵搭不上邊。
平西王太妃說道:“認識啊。後來他入朝為官,一直沒娶妻,我宮宴時碰見他還和他說過幾句話,取笑他是不是要學那林君複來個‘梅妻鶴子’。”
寇世子是個不愛讀書的,現在雖然進了鶴慶書院,許多典故卻還是不怎麼熟悉。他看向薑若皎,不懂就問:“林君複是誰?”
薑若皎道:“是一個叫林逋的隱士,他一生不出仕也不娶妻,獨愛梅花和白鶴,所以眾人都說他是‘梅妻鶴子’。他寫過‘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你應當也聽過的。”
寇世子一聽就恍然點頭,這句詩他確實讀過,不過林逋的字他卻是記不得的,是以並不知曉林君複是誰。
寇世子對自己的不學無術有很清晰的認識,聽薑若皎這麼一解釋就由衷地誇起平西王太妃來:“沒想到祖母你劍法使得好不說,還懂得這些典故!”
平西王太妃聞言一怔。
她搖著頭說道:“我哪裡懂這些?不過是少時曾和你們山長一路同行,聽他說起過許多文人寫的酸詩罷了。你不知道他們這些讀書人都有臭毛病,對著梅花能念出十首八首詩來,也不知他們怎麼記下那麼多的。”
薑若皎聽著平西王太妃的話,莫名感覺寇世子有一部分性格應該是遺傳自他這位祖母的。
想想平西王太妃出身將門,這樣的性情倒也正常。
反而是她們山長少年時竟會對著平西王太妃賣弄詩文,這才是著實讓人想不到的事!
薑若皎道:“今天我聽世子說起了以前的事,您剛回到西南的時候很不容易吧?”
平西王太妃道:“豈止不容易,簡直寸步難行,要不是我還差遣得動雲家的舊部,說不準我們祖孫幾人要給人生吞活剝了。”她拉著薑若皎的手,悵然地陷入到回憶之中,“我又不通政務,遇事隻懂得用拳頭說話,背地裡不知多少人瞧不上我們。好在後來你們山長在朝堂被排擠得待不下去了,帶著人回來說要開個書院,還給我們舉薦了不少他的學生,我們才真正把西南大權給抓到手裡。”
據說鶴慶先生有兩恨,一恨藩王,二恨世家,入朝後提的舉措都是在削弱藩王、削弱世家。
他既然是做這事兒出名的,於朝野之中自然樹敵無數,先帝去世後他便被排擠出中樞。
他是個硬氣人,眼看想做的事做不成了,當場掛冠而去。
薑若皎聽著平西王太妃娓娓說起過去的事,不知怎地有種奇妙的感覺:她們山長痛恨藩王坐大,後頭卻在西南開了書院,源源不斷地給平西王培養幕僚和各種人才。莫非他早就看出新皇昏庸無能,所以早早就謀劃著要換個皇帝?
想到她們那位常年隱居山上的山長,薑若皎沒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祖孫三人正圍坐在一起說這話,平西王就披著甲過來了。他身上寒光爍爍,透著一股子沙場拚殺養出來煞氣。
見寇世子和薑若皎都在,平西王腳步一頓,對他們說道:“你們也在這兒正好,省得我再派人去找你們。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們不要去鶴慶書院了,留在家裡好好陪陪你們祖母。”
薑若皎心頭一跳。
寇世子追問道:“為什麼不讓我們去書院?”
平西王看了他一眼,像是覺得他想去讀書很稀奇。他說道:“最近那邊人多眼雜,你們彆去添亂,否則要是你們出了什麼事還得派人去救你們。”他看著兩個小年輕說道,“不用擔心其他人的安全,我會派人駐守在書院外,不會讓書院遭災的。”
寇世子還想再說什麼,薑若皎在旁邊拉了拉他。
寇世子住了嘴。
平西王太妃問道:“你是準備去哪兒?”
寇世子聞言也看向一身鐵甲的平西王。
平西王說道:“東南那邊約我會盟,就約在鶴慶書院那邊,我一會過去看看。”
這幾個月陸續有各方人才來投奔他,也有不少郡縣提出想投靠西南,隻不過像這次這種整個東南靠攏過來的事是前所未有的。
要是整個東南都願意支持他舉事,那他等於坐擁江南糧倉,再不用愁糧食不夠的問題了!
隻是那邊剛提出會盟,具體是什麼情況他們還沒徹底摸清楚,還是得小心為上,所以平西王準備率著最精銳的親衛前去參加這次會盟。
當然,他的兵馬都已經就位了,哪怕東南那邊不願意支持他,他也會照原計劃行動。
穿上這身陪伴他多年的寒光鐵甲,就是為了表明他的決心!
不管東南那邊是什麼態度,他都會直接舉兵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