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岺是豫王的左膀右臂,見他這個時候來了長興侯府,魏氏心中莫名有些慌,她連忙讓丫鬟去打聽了一下,結果她的丫鬟還沒有回來,二老爺身旁的小廝就來了她的院子,說二老爺有事喚她。
此時,蕭岺就在二老爺這兒,他此次來還帶了一位老婦人,這婦人曾在魏氏跟前伺候,前些年不知是何原因,突然消失了,魏氏還派人尋了許久,誰料,今日她竟來了此處。
蕭岺說:“二夫人夥同她嫂嫂,找人劫走了梁姑娘,想將她賣入青樓,王爺命屬下徹查了此事,誰料,竟牽出一樁舊事。這幾天屬下便是在調查此事,如今竟真找到了人證物證,老爺請過目。”
蕭岺說著,就將一本冊子遞給了二老爺。
這事還得從前幾日說起。
魏氏的嫂嫂何氏被豫王的人捉走後,禁不住嚇唬,很快就招了。她膽子小,見蕭岺要以非法買賣人口,將她送入官府,她將一切過錯都推到了魏氏身上,還說都是被魏氏逼的,說魏氏這人心腸歹毒,她若不聽她的,隻怕也會落個慘死的下場。
隨後何氏將功補過,說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隻求豫王能饒她一次。
原來二老爺的原配章氏和兒子的死亡,並非偶然,十年前,魏氏還隻是個姨娘,那時章氏才是二房的夫人,她膝下僅有一子,然而,孩子卻體弱多病,小少爺七歲那年,身體才好了些,章氏帶著孩子去寺廟還願時,馬兒卻突然失控,掉下了懸崖,他們死得異常慘烈。
他們出事後,二老爺著實傷心了一段時間,還是魏氏的溫言軟語讓他逐漸走了出來,誰料這一切並非偶然,而是魏氏在馬匹上動了手腳,包括孩子的體弱多病,也是她下藥導致的。
這事事關重大,豫王便讓蕭岺仔細查了一下,誰料真找出了曾在魏氏身旁伺候的老人,也從郎中的遺物中尋到一份冊子,冊子上記載著,魏氏買通郎中,暗地裡給小少爺下過什麼藥。
因郎中已經去世,蕭岺才隻將這位老奴帶了過來。
她一見了趙二老爺就哭訴了起來,說她有愧於老爺,當年著實是被錢財迷了心竅,又隻能聽魏氏的,才做了不少糊塗事,害得章氏和無辜稚兒,死不瞑目。因魏氏想鏟草除根,連她一起害死,她才逃走的。
二老爺整個人都懵了,他雖寵愛魏氏,對章氏卻極為敬重,當初章氏和長子的死,對他的打擊極大,他萬萬想不到,這事竟是魏氏所為。
他是看著豫王長大的,對豫王的人品極為信任,自然清楚他不可能造假,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他就是想替魏氏辯解都不能,魏氏被人帶來時,他紅著眼,一腳將她踹在了地上,“你個毒婦!竟如此蠍蛇心腸!”
魏氏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他一腳踹在了她肚子上,她疼得眼睛都有些發黑,緩了一下,就哭著叫起了冤,“老爺,我平日裡連隻螞蟻都不敢碰,您這句蛇蠍心腸,妾身可不敢認!您可不能聽信旁人的一言之詞,就如此汙蔑我!”
見她還有臉喊冤,二老爺氣得手都有些抖。
之前在她身邊伺候的老奴忍不住出聲道:“夫人可還記得老奴?人做多了虧心事,早晚是要遭到報應的,您手上沾了兩條人命,這些年,難道真能心安理得地頂替章氏?”
魏氏聽到她的話,臉色不由大變,“你,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已經死了?”
那老奴道:“若非您身邊的管事,跟我有點交情,私下饒了我一命,我還真已經被你的人弄死了!”
見老爺臉色難看,魏氏這下是徹底慌了,哭著道:“老爺我真的沒有對夫人和小少爺下手,你相信我啊,定是這賤奴被人收買了,才想汙蔑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二老爺又不傻,豈會再信她?自從魏氏來了後,這老奴根本沒確切地提起是她害死了章氏和小少爺,她就哭著說沒對她們下手,顯然是心中有鬼。
一想到他的嫡長子,才不過七歲大就丟了性命,活著時,又遭了那麼多罪,二老爺就恨不得活剝了魏氏,然而家醜不可外揚,他就算真想弄死她,也無法將她扭去見官,真這樣,他的仕途隻怕也徹底毀了。
他對蕭岺拱了拱手,低聲道了謝,蕭岺道:“王爺說了,這事不必告訴老夫人,交給二老爺自個處理就行,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蕭岺說完就離開了。
豫王顯然清楚,他就是再寵魏氏,也絕不可能饒過她,畢竟,她害死的不僅僅是章氏,還害死了他的嫡長子,這等惡婦若是留下,下一個遭殃的不定是誰。
二老爺直接讓人將章氏帶上了馬車,一路到了章氏出事的地方,任憑魏氏怎麼求饒,他理都不理,就在妻兒慘死之處,他硬生生將魏氏推了下去。
梁依童很快就得知了魏氏不幸墜下懸崖的事,清楚她的死沒那麼簡單,她對豫王愈發有些感激。
如果說之前是拿他當主子在討好,如今她卻打心底將他當成了自己人。
這幾日,她依然記掛著豫王的生辰,他已經救了她兩次,這又是她入府後,第一次給他慶祝生辰,總該表示一番的。
然而她卻不知道該送些什麼,因為出府的事給他惹了麻煩,她也沒敢再出府,想了想,便打算在他生辰這日,給他做碗長壽麵。
她並未下過廚,特意去廚房請教了一下張大娘,因不會做飯,梁依童著實費了些心思,從和麵、到擀麵,全是現學的,她耐心學了兩日,總算在他生辰這日學會了。
豫王生辰這日,恰趕上魏氏下葬,他下朝後,就去了長興侯府,老太太年事已高,魏氏害了章氏母子的事,雖有意瞞著她,見魏氏又沒了,她多少有些難受,很不習慣白發人送黑發人。
魏氏被下葬時,她竟又想起了她那可憐的小孫孫。這一下就病倒了,豫王有些放心不下,在長興侯府待了一日,直到老太太睡下,才回府。
他回府後,本以為竹悠堂跟往常一樣,隻是幽幽亮著一盞燈,誰料,他剛踏入小院,就發現竹悠堂格外亮堂,堂屋門口,高高掛起了兩盞福祿壽三星燈。
堂屋裡也點著燭火,幽幽的火光,在一片黑暗中,竟顯得格外溫馨,豫王走近後,才發現梁依童竟也在。
小姑娘以手托腮,正迷迷糊糊打著瞌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聽到腳步聲,她才猛地睜開了眼睛,見豫王真回來了,她眼中瞬間溢滿了笑,“王爺,您回來了?”
豫王心中微微動了動,“怎麼還沒去休息?”
梁依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低聲道:“今天是您生辰,我也沒為您準備生辰禮,就想給您做碗長壽麵,蕭護衛回府時,我以為您也回來了,就給您做了一碗,誰料您遲遲未歸,麵已經涼了,我再給您做一碗去。”
豫王這才發現她麵前的桌子上,擺著一份長壽麵,上麵除了素菜,還臥著一隻荷包蛋,色澤很是漂亮。
今日下朝後,他就去了長興侯府,府裡忙得人仰馬翻的,自然沒人記得他的生辰,也就皇上下了早朝後,送給他一枚玉佩,當做生辰禮。
誰料她竟也惦記著他的生辰,豫王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溫柔了下來,他平日並不喜歡吃麵,如今瞧著碗裡長長的麵條,以及上麵的黨參、鮮椒和番茄,他竟莫名來了胃口。
“不用麻煩,還可以吃。”
麵雖然涼了,因沒有多少湯汁,並未佗成一團,豫王說完便直接坐了下來,他對吃食其實也沒那麼挑剔,行軍打仗時,野草都吃過,隻是有幾樣菜,因為小時吃中毒過,才有些排斥而已。
此刻,他直接在梁依童對麵坐了下來,將長壽麵拖到了自己跟前,梁依童眨了眨眼,連忙站了起來,想將他跟前的麵端走,都已經涼了,還吃什麼呀,做一碗又不費事。
她的手才剛碰觸到碗的邊緣,卻被男人拉住了。
他剛從外麵回來,指尖很涼,梁依童被他冰了一下,眼睫情不自禁地顫了顫,她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想收回手,男人握的卻很緊。
隻見少女白皙如玉的左手上,有兩三個傷痕,像是剛剛被刀切傷的,傷口都尚未愈合,此刻隻是不流血了而已。
瞧到這一幕,豫王的眉頭下意識擰了起來,“手怎麼回事?被刀切傷了?”
聯想到碗裡成塊的西紅柿和鮮椒,豫王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低聲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梁依童隻覺得被他碰觸的地方有些涼涼的,麻麻的,很是不自在,她臉頰有些燙,再次縮了一下手,笑道:“沒事呀,隻是被切了兩下,不要緊的。”
豫王也曾受過不少傷,多重的傷他都不曾在意過,這會兒見這小姑娘因給他做麵,傷了手,他心中隻覺得有些怪怪的,說不出是心疼還是怎樣,他起身,直接回了自己的寢室。
見他突然離開了,梁依童還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心中莫名有些忐忑,難道是嫌她砍到了手,所以連麵都不吃了?
她正糾結著要不要端走這碗涼麵,再給他做一碗時,就見他拿著一個小瓷瓶,再次走了進來。
他高大的身軀直接罩在了她身上,不由分說拉起了她的手,因兩人離得很近,她再次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梁依童心尖顫了顫,有些驚訝地揚起了小臉,果然見他給她塗抹起了藥膏。
男人身材高大,雙手白皙修長,明明神情很是淡漠,給她上藥的動作卻好似帶了點珍視的味道,梁依童長這麼大,還從未有人待她這般好過。
她心中甜甜的,眸中也帶了暖意,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此刻,瞧到他專注的神情,她竟完全舍不得收回手,說不清是羞赧,還是激動,她一張小臉也紅撲撲的,很是愉悅。
直到他幫她塗完藥,她才彎了彎唇,晃了晃手指,“一點小傷,不要緊的,我再去給王爺做一碗長壽麵。”
說完,就想去端桌上的麵,豫王卻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聲音很是悅耳,“不用,還可以吃,藥收好,明天你自己再塗一次,免得留疤。”
小姑娘一雙手這麼漂亮,真留了疤難免可惜。
這麼一點兒傷,就算不塗藥也不會留疤,梁依童卻依然乖巧地點頭,她笑得柔軟而甜美,將瓷瓶收起來後,才道:“都已經涼了,不會覺得難吃嗎?”
豫王卻已經坐了下來,低聲說了個不會。
他吃飯的速度不算快,見他吃長壽麵時,竟要從中咬斷,梁依童連忙道:“不可以咬斷,咬斷了不吉利,得直接吃完才能長命百歲。”
豫王自然不信這些,對上小姑娘認真的眼眸時,他一顆心卻軟得不可思議,竟是順從地沒有咬斷,一碗麵,他吃了多久,梁依童就看了多久。
直到他吃完,她才笑著衝他福了福身,“祝王爺生辰吉樂,身體安康。”
她眼睛亮晶晶的,明明他隻是吃了她一碗麵,她卻好像吃了蜂蜜似的,粉嫩嫩的唇翹起的弧度,顯得格外愉悅。豫王不知想起了什麼,眼眸在她粉嫩嫩的唇上多停留了一瞬。
梁依童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已經笑著去收拾碗筷了,“時辰不早了,王爺又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我把碗筷送去廚房就行。”
豫王眼眸漆黑深邃,又不動聲色掃了一眼她粉嫩嫩的唇,明明距離給她渡氣,已經過去了好幾日,那日的吻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今日不知怎地,這一刻,望著她粉嫩的唇,他竟再次想起了那個吻。
豫王不動聲色收回了目光,本想說放那兒讓小廝收拾就行,開口時,卻成了,“我隨你一起去。”
梁依童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王爺是不是吃撐了,想出去消消食?”
豫王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他麵上卻極為淡定,也並未解釋,低聲道:“走吧。”
說著,已經提前邁開了步子。
他身材高大,兩三步就已經走出了房間,梁依童連忙跟了上去。
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院中掛著燈籠,合著月光,並不算暗,兩人一前一後,朝廚房走了去。
梁依童跟著他走了幾步,卻突然聽他開口問:“你真打算一直待在豫王府?哪怕有更好的去處,也寧可待在這兒?”
梁依童不懂他為何突然說這個,在她看來,旁的地方自然比不上豫王府,能待在這裡再好不過,豫王對她也越來越好了,她日後複仇,萬一出了意外,說不準他還會給她報仇。
梁依童也不知哪來的自信,總覺得豫王也是待她不同的,他應該也是孤寂慣了,把她當成了家人吧?
能有這樣一個哥哥,她真的很歡喜,梁依童軟聲回道:“嗯,能陪在王爺身邊是我的榮幸。”
這句話落在豫王耳中卻稍微有點變味,若非想到她年齡尚小,應該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怕已經誤會了。
他眼眸沉得有些深,接下來都沒有說話。
兩人不知不覺就到了廚房,梁依童將碗筷擱在了案板上,再出來時,卻見豫王負手站在月色下。
他俊美的側臉似是會發光,梁依童心中微微動了動,再次覺得他生得可真俊美,她快步朝他走來時,他偏頭看了她一眼。
少女身材纖細,五官柔美,哪怕個頭有些矮小,卻出落的極為漂亮,意識到自己竟以一個男人的眼光,在打量她時,豫王身軀微微緊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