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此次被召回京城,已經是五十四歲的年紀了,距離自己當年寫下“老夫聊發少年狂”已經又過了將近二十載,不同於當年故作幽默感歎自己衰老,如今的他是真正的身心俱疲。】
馬困路長,蘇軾背著包袱站在開封府城門前,看農家小兒吆喝著驢車,一路將木炭從城郊運送至城內錦繡成堆的人家,又見涼茶攤子上三五成群的文人坐著閒聊胡侃,汴河之上來往貨運的船隻絡繹不絕......人潮擁擠、商業繁榮,滿眼盛景,想當初自己第一次來汴京跟個鄉巴佬似的熱血沸騰,如今卻再也激動不起來。
在返回京城的途中,蘇軾一口氣寫了十幾封折子,全部在求情太後讓他回故鄉眉州養老,最後把太後給看煩了,直言不要再上奏了,不會允許你走的。
蘇軾歎氣搖頭,隻能無奈地換上官服,繼續去皇宮裡給哲宗上課。
隻是這次見到哲宗他卻驚呆了,當年天真的小皇帝現在突然像換了個人,每次蘇軾講什麼都一臉漠然不予認同,儼然一個進入青春叛逆期的問題少年。
“官家可有什麼不快?”蘇軾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哲宗不語,隻是冷冷地看著眼前這位太傅,內心暗想:朕要恢複父親的新法,朕要把你們這些和太後沆瀣一氣的大臣全部貶下台!
果不其然,第二日朝中便傳來弟弟蘇轍觸怒官家的消息。
原來是蘇轍引用典故規勸皇帝,將先帝宋神宗和漢武帝作比較。哲宗聽完直接暴怒:“漢武帝是什麼東西,安能與我父相比?”
此言一出,不止是天幕上侍奉在側的群臣臉色大變,明意直播間的評論區也一下子沸騰起來。
【123:滾滾滾,你是什麼東西,在這裡狗叫!】
【丐幫幫主:蘇軾你給我出來看看,這玩意兒是你教出來的?】
【喵嗚:不是吧,趙家小兒,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麼胡話?這就是你們趙家一慫慫一窩的原因嗎?】
天幕中的蘇轍麵不改色:“縱觀曆史,漢武帝算得上是一位功績不容小覷的聖主。”
宋哲宗的怒火蹭蹭上漲:“胡言亂語,一派胡言,你給朕滾出去!”
蘇轍看了一眼咆哮的小皇帝,沒有多說什麼,行禮退下。
蘇轍走後,範純仁麵色嚴肅,無視哲宗的怒氣,開口道:“漢武帝頒發推恩令,提拔傑出人才,推均輸法,北擊匈奴,自然是當之無愧的聖主。官家,我朝的士大夫是來與您共治天下的,不是被您隨意嗬斥的奴仆!”
範純仁公正客觀的名聲自來被滿朝稱頌,哲宗知道自己要是連他一同怪罪,皇祖母定不會輕饒自己,這才訕訕地閉上了嘴。但是無所謂,老太婆總會死的,等到自己親政,你們都等著!
蘇軾聽聞這件事後,心中的擔憂更加沉重,再加之朝堂上又開始一窩蜂地彈劾捏造他侵占民田、說他在杭州修西湖水利也是為了自己玩,蘇軾更加想回老家躲著不問世事了。
最令蘇軾想不通的是,他當年的老朋友章惇像是換了一個人,每天在官家麵前說些子虛烏有的讒言,還大肆詆毀他和子由。為什麼會這樣呢?就為了得到一個更高的官位?更大的權力?
蘇軾很不高興,太後鐵了心不讓他回老家,皇帝和大臣容不下他,深夜做夢,他夢到的都是自己兒時玩累了回家,喊著“阿同”讓弟弟給自己開門。
蘇轍小名同叔,家人們小時候都喚他“阿同”,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叫過了。蘇軾猛然從夢中驚醒,一個人坐在床上恍惚了許久,是嘞,當年的小阿同現在已經是侍奉在皇帝身邊的宰相了,就算他回眉州弟弟也無法脫身和他一起走,什麼對床之約,都是一場泡影。
好累,蘇軾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沒了殼的王八墊桌腳——硬撐罷了。
不過這種鬱悶的心情在老朋友王鞏邀請他赴宴的時候一掃而空。
王鞏當年受到烏台詩案的牽連,被神宗一紙詔書丟到了荒涼偏遠的嶺南。最近他回到了京城,蘇軾自然要去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