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楚恒都沒有想到阮文生這次會這麼堅決,真的的把耿良告到了官府。
黎朝律例有明文規定,凡身有功名者作奸犯科,皆會被取消功名。
耿良屢次三番暗中下藥,誤人前程,害人性命,並且暗害的對象還是一個可以做官的舉人,更是罪加一等,官府一一查實罪行,將他所犯之過書寫成折子,遞到京師學政,耿良最終被取消了功名,並且終生不可以再考。
拿到判決文書那一刻,耿良一顆心沉到了底。
寒窗苦讀十幾年,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就快要出人頭地,可是卻被剝奪功名,終於不能再入仕途,他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都毀於一旦了,他再也不能做官,再也不能風光立於人前,他這輩子都被毀了。
他拿著文書,看到上麵那句‘取消功名,終生不可再考’,雙目充血,如同一隻即將會發瘋的野獸。
他目眥俱裂的朝一旁的阮文生撲了過去,“你毀了我的前程,我要殺了你!”
這是公堂之上,沒有人料到耿良會動手,一時間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阮文生回過神來,麵目猙獰如惡鬼一般的人已經到了眼前,一雙索命的手眼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他猛的睜大雙眼,巨大的震驚之下,他幾乎忘記了動作。
卻在這時,一道身影擋在了麵前,他回過神來,定眼看去,見是楚恒,本能的要去推開楚恒,不願他替自己受過。
而楚恒已經將耿良拽住,交給了衝過來的官差。
他早就有所防備,因此在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衝了過來製止了耿良,護住了阮文生。
耿良被官差按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但他仍舊怒紅著雙眼吼罵,“阮文生,你這個虛偽的小人,你口口聲聲說視我為親子,可你卻這樣對我,你一定會遭報應的,我不會放過你,我不好過,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說罷,他又轉向楚恒,巨大的恨意吞噬了他僅有的理智,“還有你,楚恒,你害我至此,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們都該死,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縣令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怒不可遏,重重擊下驚堂木,朝官差命道:“耿良不知悔改,公堂之上對師長痛下殺手,藐視律法,大逆不道,待本官上報朝廷,再定其罪行,來人,將他押入大牢,好生看管!”
官差將耿良拖了下去,臨走時他還在破口大罵,絲毫沒想到自己即將麵臨多嚴重的處罰。
楚恒暗歎一聲,耿良簡直作死,明明隻是被剝奪功名,如今這一鬨,夠他受的了。
果然是不作死就不會死,是他自己把後路給堵死了,怪不得任何人。
阮文生萬萬沒料到耿良竟然要殺他,承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當場便暈了過去。
楚恒驚得背起他就往外跑,跑了幾步才想起來還在升堂,又折身回來。
縣令見他是因為太過緊張阮文生這才失禮,並沒有怪他,反而為他的孝心感動,當下退了堂,讓他趕緊帶阮文生回去看大夫。
著急在家等著的阮秀蕊見父親被楚恒背著回來,嚇得臉都白了,“楚恒哥,爹這是怎麼了?”
“蕊兒彆著急,老師隻是怒急攻心暈了過去,你趕緊讓劉渝去請大夫。”楚恒安撫完她,背著阮文生進了屋。
阮秀蕊顧不得問父親為何會怒急攻心,趕緊去找劉渝。
大夫很快請過來,看過阮文後後說並沒有大礙,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阮文生一直昏迷不醒,其間無數次喚著耿良的名字,已經得知一切的阮秀蕊一聽到父親喊耿良的名字,就直掉眼淚。
“爹是那般看中表哥,對他寄予厚望,可到頭來,表哥竟然要殺爹,表哥太不是人了,這些年,我們阮家竟養出這樣一頭白養狼。”阮秀蕊心疼父親,忍不住為父親抱不平。
楚恒聽到這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
不是一頭白養狼,是兩頭。
還有原主。
阮家對原主何曾不是恩重如山,可是原主卻占儘了阮秀蕊的便宜,還不給她應有的名份,並在高中狀元後另娶他人,害得阮文生被活活氣死,阮秀蕊受儘苦楚,母子二人皆慘死在原主之手。
阮文生多好的人啊,無私為原主和耿良付出無數精力財力,可以說是嘔心瀝血,可到頭來,這兩人都成了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何其可悲。
見阮秀蕊又抹起眼淚,楚恒心有不忍,坐到她身邊勸慰道:“蕊兒,彆難過了,為了耿良這種小人,不值得。”
“我是怕爹出什麼事,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阮秀蕊著著床上父親憔悴的臉,心裡慌得厲害。
楚恒道:“不會的,有我在,老師不會有事,我會保護好你和老師,不會再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
“楚恒哥!”阮秀蕊哭著撲進他懷中,“還在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楚恒輕輕拍著她的背,“彆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阮文生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又在床上躺了好幾日,整個人有些心灰意冷。
楚恒和阮秀蕊沒日沒夜的照顧,學生們也會每天來看他,陪他說話,慢慢的,阮文生才從悲痛中走出來。
這日,阮文生總算願意下床了,阮秀蕊很高興,扶著他去院子裡曬曬太陽。
“爹,已經入了冬,太陽十分難得,今日剛好出了太陽,我陪你去院子裡走走,出來走走曬曬太陽,病會好得更快。”
阮文生看向小心翼翼扶著他的女兒,這才發覺這些日子來,女兒消瘦了不少,一定是沒日沒夜照顧他累著了,他心疼不已,又怪自己不該這般軟弱,讓女兒受苦了。
他決定要振作起來,不會再沉迷悲痛,讓女兒擔心了。
他笑著應道:“都聽蕊兒的。”
見爹終於笑了,阮秀蕊高興極了,扶著他坐到一個陽光充足的地方,一邊陪他說話一邊曬太陽。
今日的太陽是真的很好,微微發白的光,曬在身上有淡淡的溫熱,很舒服。
看到這樣明媚的太陽,阮文生心中僅有的陰霾也被驅散了,他的心情是真的好了起來。
父女二人正有說有笑,這時,楚恒來了。
他手上提著藥,顯然是剛從外麵回來,阮文生朝他招手,讓他坐下來說話。
楚恒見阮文生今日心情極好,不忍心將剛得到的消息告訴他。
阮文生看出他有話要說,淡了笑意,“是不是有什麼事?是耿良的事?”
“老師,過幾日再說吧。”楚恒道。
阮文生消沉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走出來,他不希望再因為耿良的事影響到他的心情。
阮文生搖搖頭,“無妨,你說吧。”
經此一事,已經沒有什麼事能打擊到他了。
楚恒看向阮秀蕊詢問,阮秀蕊朝他點了點頭,他這才道:“耿良的判決下來了。”
阮文生心頭一緊,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如何?”
“流放千裡,終身不得回鄉。”楚恒道。
阮文生閉了閉眼,心下卻鬆了口氣,命保住了便好。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對兩人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屋歇一會兒。”
“爹,我陪你回屋吧。”阮秀蕊實在擔心他再出什麼事。
阮文生擺擺手,“不用了,你和恒哥兒在這多坐一會兒,彆辜負了這麼好的日頭。”
阮秀蕊還要再說什麼,楚恒製止了她,楚恒道:“那老師,你有事就叫我們,我們就在這。”
阮文生點點頭,起身走了。
“楚恒哥,爹不會有事吧?”阮秀蕊擔心問。
楚恒安撫道:“不會的,彆擔心。”
他相阮文生或許會難過,但不會再一撅不振。
阮文生回到屋子,將門反鎖上,一步一步走到書桌前,拿出一個匣子打開,裡麵全是字帖,他拿出來,一張一張看過去。
“這是良哥兒剛來時寫的,那時候還不會握筆,寫得亂七八遭,紙上全是墨汁,我說他一句,他還哭半天鼻子。”
“這是良哥兒來了一年後寫的,已經寫得不錯,我誇他一句,他能在院子裡蹦一整天,這孩子,嗬嗬。”
“這是良哥兒十一歲那年寫的,那時候他說,要去考童聲試,信心滿滿。”
“這張是染上賭習後寫的,不儘人意。”
“這張是中秀才後寫的,一筆一劃都可以看出他的意氣風發,洋洋得意。”
“良哥兒一定不知道我收集了他這麼多字貼,我是想著將來他金榜題名時我再給他,或者他不要,我可以留作紀念,這是他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見證。”
“可是現在……似乎他用不著了,我也用不著了。”
“為什麼呢?這麼好的孩子,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了?良哥兒啊,你怎麼能變成這樣……”
阮文生抱著字貼哭得泣不成聲。
幾日後,耿良便被官差押著往流放地去了,阮文生並沒有去送他,那一匣子字貼被他鎖了起來,藏到了櫃子深處。
楚恒他們也沒有去送,耿良的父母來了,狠狠打了耿良幾個巴掌,然後哭著送出去百十裡地。
後來,他的父母來到書塾找過阮文生和楚恒,替耿良請罪,態度十分虔誠。
阮文生什麼也沒說,楚恒倒是說了句與他們無關。
從此以後,耿家人再沒有上過門,不知是覺得心中有愧還是因為彆的,阮耿兩家就此斷了往來。
耿良的事情很快傳開,整個長寧鎮的人都知道他毒害楚恒,還要殺阮文生,頓時罵聲肆起,大家都說原來耿良的溫和純良是裝出來的,他偽善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狹隘惡毒的心腸。
“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揭露耿良的真麵目,獎勵積分200。”
係統提示支線任務完成的時候,楚恒正忙碌的準備著婚禮,聽到係統的提示,他笑了笑,繼續自己的主線任務。
幾個月後的良辰吉日,楚恒風風光光的迎娶了阮秀蕊為妻。
楚恒在書塾旁邊另買了一座宅子,作為他和阮秀蕊的新房,但平日裡,他和阮秀蕊還是住在書塾陪著阮文生。
女兒出嫁後仍在身邊,阮文生並沒有像其它父親一樣難過不舍,每天都樂嗬嗬的。
過完年,楚恒就要啟程去京城考會試了。
臨行前夜,阮秀蕊一邊給他收拾行禮,一邊不放心道:“相公,真的不用我陪著你去京城嗎?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不用了,此去京城長途跋涉,我怎麼忍心讓你吃苦?”楚恒道。
“可是我不放心,沒有我在你身邊,你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楚恒就笑了,“之前的考試都是我一個人去的,我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再說了,這次劉渝陪我去,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楚恒走到她身邊,拿走她手上的衣衫,將她的雙手握在手心,柔聲道:“隻是此去至少半年,你不在身邊,我會很想你的。”
“相公!”阮秀蕊嬌嗔一聲,羞澀的垂下頭。
楚恒笑道:“我們已經是夫妻,此處又無外人,娘子何必害羞?不如趁還有點時間,我們……”
“相公,彆鬨,還有好多東西要收拾呢。”阮秀蕊握著小拳頭要捶他。
楚恒握住她的小粉拳,將她壓在了床上。
折騰了半夜,快天亮時分,楚恒才睡去。
阮秀蕊甜蜜的依偎在丈夫懷中,看著他俊秀的眉眼,覺得幸福極了。
她隻睡了一小會兒就起來給楚恒收拾行囊,下床的時候,她覺得身上像被馬車碾過一般,酸痛不已,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楚恒察覺到她要起床,伸手將她攬進懷中,“彆動,乖乖睡覺,東西我明日自己收拾。”
阮秀蕊跌進他厚實的胸膛中,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隻覺得無比心安,依言沒有再動,依偎在他懷中甜蜜的睡去。
次日再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阮秀蕊睜開眼睛一看,身邊已經沒有楚恒的身影,他要帶去京城的衣衫等物也都不見了。
她心頭一緊,顧不得身上的酸痛,穿上衣衫奪門而出。
“蕊兒,你醒了?”阮文生正在院子裡曬太陽,見女兒急匆匆跑出來,忙叫住她。
阮秀蕊急問:“爹,相公呢”
“出發去京城了。”阮文生道。
阮秀蕊驚問:“什麼?已經出發了?什麼時候出發的?”
“辰時一刻便已出發,此時應該已經出了縣城。”
阮秀蕊急得想哭,“唉呀,我睡過頭了,相公怎麼不叫醒我?”
“恒哥兒走時說你昨晚上替他收拾東西到半夜,耽誤了瞌睡,不願叫醒你,讓你多睡一會兒。”阮文生笑道。
阮秀蕊臉立即紅了個透,她哪是收拾東西耽誤了瞌睡,明明是被他折騰……
她心中又羞又惱,但又不能當著父親的麵發作,隻好氣鼓鼓道:“可不是,他一會兒說這個不帶那個不帶,一會又說這個要帶,那個要帶,儘折騰人,害得我收拾到半夜。”
“行了,彆抱怨了,他也聽不到,等他回來你再當著他的麵說。”阮文生也是過來人,哪會不知道新婚不到一年的小倆口分彆時是什麼樣子,看破不說破。
阮秀蕊撇了撇嘴,“那我回屋再睡一會兒,他不在家,我就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