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方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仿若瞬間想通了什麼一般,【太宰治】堪稱急迫地開口,【阿裕,直接用‘人間失格’,他的——】
對方的聲線被猝然淹沒在了宛如潮水一般湧來的窒息感中。
湛藍到近乎虛幻的水波溫柔而又冷酷地浸沒了他,就仿佛是吞沒了飄落到水流之上的一片花瓣,又或是一截枯枝般悄無聲息而又微不足道。
牧野裕司原本也是想直接用人間失格消除對方的異能對自己帶來的負麵效果的,隻是就在他發動異能的前一瞬,他注意到了此刻的自己正自然而然地被水流托著朝向上方的手腕。
......那並不是他的手。
手腕上原本被係好的繃帶在水流的作用下緩緩散開,又在浮力的作用下近乎無助地飄向了水麵所在的方向,隻是跟本身毫無生命的繃帶在這種境況下自然而然地表現出的‘求生欲’比起來,真正‘活著’的人卻隻是放任自己陷入更深的水麵之下。
“命運是無法逃避,也無法更改——嗯??”
就在牧野裕司對著眼前的水麵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的同時,就在下一秒,原本浸沒了他的五官的潮水驟然褪去,隨之而來的是某種身體平衡被破壞後,瀕臨失重的危機預感。
雖然還沒看清此刻他的身周出現了什麼變化,但是出於本能,牧野裕司下意識地想要站穩身形。
但就像他剛剛所麵臨的局麵一樣,身體仿佛就像是不屬於他一般......不,不對,不是像,而是這本來就不是他的身體。
方才被水淹沒的感官占據了牧野裕司大半的感觸,讓他一時間難以區分自己的狀況。
儘管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正慢慢向著後方仰倒,一時間也難以奪回身體的控製權,但至少此刻的他能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隻是這不注意還不要緊,一注意他就忍不住盯著自己此刻的打扮倒抽了一口冷氣。
隻見隨著他低頭的動作,一套熟悉的西裝映入了他的眼簾,以至於牧野裕司一臉驚恐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森先生的衣服吧?難道我到底還是沒有逃避在遊——在這裡還要打工的命運嗎?!這種事情不要啊!!”
“......等下,為什麼我好像有一隻眼睛看不見了,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我都殘疾了還在打工吧!!”他驚慌失措地抬手捂住了自己出現異常的那隻眼眶,但緊接著,指尖忠實地傳來了某種熟悉的粗糙觸感。
牧野裕司摸著摸著突然麵無表情地沉默了片刻,緊接著在視野恢複的瞬間,徑直從自己腦袋頂上扯下了一截怎麼看怎麼眼熟的繃帶。
牧野裕司:......
【太宰治】:......
雖然此刻牧野裕司難以抗拒自身那種堅定地向後仰倒的姿態,但隻要不抵抗身體的這種自發動作,其他的動作似乎並沒有受到限製。
他立刻迅速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結果意外地摸到了他自己的手機,大概是莎士比亞的異能隻針對他本人發動,他身上的東西並沒有受到影響。
在摸出了手機之後,他來不及對焦,隻是飛快地對著自己按下了快門。
緊接著,伴隨著天地倒轉的眩暈感,牧野裕司瞬間發動了重力,將他此刻向下墜落的動作定在了當場,成功免於自己提前在森先生之前享受一番無保護蹦極體驗。
在對此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顧不上去考慮莎士比亞的異能的實質,徑直打開了手機,點開了圖庫中的照片。
隻消一眼,牧野裕司就瞬間意識到了,他此刻的確用的的確不是他自己的身體,或者說......他此刻經曆的並非是他自己的命運。
照片中的青年赫然有著一雙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鳶色眼眸,隻是那雙眼眸和太宰治的又有幾分明顯的不同。
跟太宰治至今尤帶著一絲嬰兒肥的臉頰比起來,對方的骨架明顯更為成熟,眼型也更翩長,帶著近乎迫人的雋美之意。
“我所在意的人的悲哀......是這個意思嗎?”
因為他身為玩家,本身並不受遊戲中的‘命運’束縛,所以將‘太宰治’這個存在所麵對的‘命定的終局’施加到了他的身上麼?
但還沒等牧野裕司對正陷入了某種不安的沉默中的【太宰治】說些什麼,失重感再度遠去,原先驟然消失的潮水就如先前突然消失一般地再度將他淹沒了。
就在這麼泡水、跳樓、泡水、跳樓地來回了幾次後,牧野裕司都顧不上【太宰治】了,他出離憤怒地怒瞪莎士比亞,“你什麼意思??玩我是吧??給我等著嗷!”
結果對方回給了他一個無辜的表情,“不......我的異能隻會影響到與你命運最相關的幾個人之一才對。”
莎士比亞伸手在半空中略微劃過了一個半圓形的弧度,指向了仍舊在和‘中原中也’對峙的魏爾倫,“就像是我先前所說的一樣,死亡是命運的終結,雖然不知道魏爾倫是如何擺脫的命運,但那就是命運對他的宣判。”
“倒是你這種情況我的確沒有見過——同一個人又如何迎來第二次終結?”
“雖然你口口聲聲地說著命運,但其實你根本不相信這種東西吧?”牧野裕司倏地問。
對方微笑著問,“何以見得?”
“真正相信命運的人在擺弄他人命運時可不會是這樣的態度。”正頂著【太宰治】的殼子的少年開口,“而且,倘若你所說的是實話,能肆意操縱他人命運,甚至將他人的命運強加於彆人,那麼,【超越者】這個詞可不足以形容你。”
而且莎士比亞要真這麼牛逼,那他說不定落在橫濱那一瞬就代替魏爾倫和太宰治‘喜得貴子’了,哪還有給他嘲笑魏爾倫的機會......
按他先前抽空問係統時得來的答複是,如果智慧或者武力的某一方具有壓倒性的力量時,那原先的就近選擇一個組織的原則是有可能被擱置的,差不多就是一個優先級的問題。
“人間真神麼?”對方收回了手,略微壓低了少許自己的帽簷,壓下了唇角,緩聲道,“真是令我意外,這世上許多人的見解甚至比不過一個孩子......沒錯,本身這次來,對我而言是否能殺了魏爾倫並不重要。”
唯有此刻,自那雙宛如曜日般銳利的金瞳中才透出了少許久經塵世的寧靜來,“我隻是想來見一見,得以擺脫自己命運的人罷了。”
“*生存還是毀滅?是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
就像是輕聲呢喃著劇作中的台詞一般,莎士比亞再度微笑了起來,“隻可惜看來你的這位......唔,朋友?選擇了順應命運呢?”
“當然,倘若你們無法抗拒命運,看在女王的顏麵上,我也不會手軟。”
【——所以你打算就這麼看著我泡水再跳樓地‘享受’下去是嗎?】牧野裕司禮貌地問,【要不要給你點時間先把腦子裡的水倒出來?】
【好過分啊阿裕......】一直沉默到了現在的【太宰治】下意識地小聲道,【跟這個世界的‘太宰治’不一樣,我這裡什麼都沒有哦?】
【沒有你,也沒有其他人,每天都要忙無窮無儘的工作......】
牧野裕司奇怪道,【雖然你那個龜毛性子是挺注孤生的,但不還有織田作之助和阪口安吾陪你麼?】
【太宰治】被他哽了一下,一時間連心中近乎浸透骨髓的悲傷都淡了少許,【阿裕,不同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有些事錯過了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牧野裕司聽完猶豫了片刻,試探著問,【織田作之助或者阪口安吾結婚了,但另一半不是你?】
正在另一個世界靜靜等待著再度撐著下顎,略微闔著眼簾小憩的首領清醒過來的下屬莫名感覺首領室內的溫度驟降了幾度,明明此刻首領還沒有醒過來,但那個倒黴蛋卻莫名覺得自家首領現在的心情大概也許可能不是那麼美妙......
【太宰治】近乎是咬牙切齒地強笑著回答,【我和他們並不是那種關係哦?而且以我這邊的安吾的工作量來看,他大概隻能注孤生了呢,真遺憾。】
【那你乾嘛整的跟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似的,我還在想以你那形同虛設的道德感怎麼可能會在意先來後到這種事嘛。】牧野裕司瞬間鬆了口氣。
【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