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這一刻還是來了。田仲華放下筷子:“本來這事情應該是在三兒結婚之後再說的,既然你們已經知曉,那就不藏著了。開了年,我準備去沿海的S市,廣播裡邊不是說現在那邊陸續開放,急需各類人才,我想去闖闖,看看能不能闖出個樣子?”
“S市?那是多遠的地方啊?和你哥隔得遠嗎?”
“不是一個方向。”田叔末補充道:“不過也是挺遠的,坐火車大概也要兩三天。”
“你從哪兒知道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的事兒了,敢情就瞞著我和你爹呢?”方林容生氣地將筷子一摔,田叔末選擇閉嘴。她又將炮火轉向田仲華:“你怎麼忽然就想著去那麼遠的地方,是不是那些嚼舌根子的說了什麼?離婚怕什麼,你有沒做錯什麼,他們過兩天就忘記了,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躲什麼?”
“我不是躲,我是想去那些地方看看,長長見識,要不然今後到老了回憶我這一輩子,全都是些重複的生活……”
“我和你爹都這麼過一輩子也沒覺得有什麼,你就過不下去了?”方林容越想越生氣:“你大哥十幾歲就去當兵,一年到頭我就隻能見個兩次,每次還都匆匆忙忙的。你現在說你又要去什麼S市,我聽都沒聽過的地方,誰知道那裡亂不亂,氣候好不好,你今後去了還回不回來。你們都長大了一個兩個都想著走,這個家就那麼留不住你們?”她說著開始抹起淚來。如霜遞上帕子:“嬸嬸彆難過。”
“如霜啊,我兒子……他要走啊,他不在這家裡待著,他不要我這個娘了!”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今後肯定還是要回家的,我隻是趁著年輕去闖闖……”
“你就想當然,你知道現在世道多亂啊,走在外邊你以為都跟家裡似的,萬一遇上歹人,你怕是有心回家都回不來。”方林容勸他:“你要是實在想出去看看要不去省城裡邊,省城也大呢,闖一闖不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的娘,我是鐵了心要出去,你就同意吧。我一個大男人,又有力氣,遇上歹人也不怕。”田仲華說著就給他娘跪下了:“娘,我這一輩子前半生過得窩窩囊囊,喜歡的姑娘不敢說喜歡最後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大哥走了;被人設計結婚也不敢說不,稀裡糊塗結了婚又稀裡糊塗的離婚,現在我算是活明白了,我總得自己去拚一次,最後結果怎麼樣我都認了。現在電話這麼發達我有什麼事就打電話回來,我保證一個月最少給您打一次電話,讓您知道我的情況。娘,你讓我去吧。”
“我的兒啊……”方林容知道勸不住他,隻能不住地掉眼淚
“好了,趕緊起來吧。”田大光拉著他起來:“你娘隻是舍不得,一時之間想不清楚。離你出去的日子還有那麼長時間,慢慢來吧。先吃飯,累了一天了,有什麼事兒明兒再說。”
哪兒還有心思吃飯啊?方林容站起來:“我吃飽了,進去躺躺。”
田仲華想追過去:“你坐下吧,你娘就是一時沒想沒明白,你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田大光攔著他,眾人心不在焉的吃完飯。田大光到廚下給方林容煮了糖水蛋端進屋裡。
廚房裡如霜和叔末正在洗碗,看著田大光進了屋,如霜小小聲地說道:“嬸嬸看起來很難過。”
“你最近多陪陪她說說話。娘其實是個敞亮的人,現在難過隻是太突然了。等過兩天忙起來就沒空去想這些了。”
“我不太會安慰人……不過我會好好陪著嬸嬸的。”
“這樣就很好了。明天去發喜糖,村子裡邊的人說話沒個遮攔,要是說了過分的話,你也彆難過,娘她多半會打回去,可彆被嚇到了。”田叔末將洗好的筷子遞給她過水。
如霜認真地又搓了一遍:“我才不害怕呢,嬸嬸打的都是壞人。”
“那可不一定,她還時常打我呢。”田叔末故意逗她。
“你也是個壞人。”如霜嬌嗔地罵了一句,倒像是說的情話一般。說完紅著臉轉頭去放好碗筷,田叔末深吸一口氣,等婚禮的日子太難熬了。
田叔末趁機湊上前去:“你剛剛說要給我的東西是什麼?”
秦如霜看他碗已經洗得差不多了:“收拾好了咱們一起出去,我拿給你。”
田叔末加快手上的速度,三兩下將東西歸攏,兩人一起來到如霜屋子。
屋子裡的擺設他很熟悉,床頭的玻璃瓶子裡邊插著幾朵野花那是他昨天回來的時候給如霜摘的,她養得好,現在開得也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如霜在屋子裡邊待的時間長,女兒香氣充盈著整間屋子,他不免有些緊張。腳有一下沒一下的蹭著地,腳上的草鞋已經有破損的跡象。還得抽時間去城裡買一雙皮鞋,結婚的鞋子總得是新的。
正想著如霜抱著東西過來:“諾,這是給你的。”
“什麼東西啊?”田叔末嘴上問著,手上也沒停著,打開了布袋子,裡邊是一雙鞋。白底黑布,布上繡著雲紋,針腳細密可以看得出做鞋的人有多認真。
“給我的?”突如其來的驚喜讓田叔末有些發懵,拿著鞋的手都開始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