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白管家又道:“公子,此時日盛,不若公子先回屋稍等,老奴派人將佛珠拾起呈上。”
顧澈袖中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壓住剛剛一瞬間的心悸,他垂下眼,陽光落在他的身上,猶如一塊細膩的美玉。
半晌,在眾人驚顫的視線下,顧澈去了書房。
……
京城不愧為一國首都,哪怕是申時後,街道也並不冷清,葉音在一家餛飩攤子坐下,直接點了大碗。
攤主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頗為爽朗,聽到葉音的話還笑著勸她,說大碗太多了,葉音一個小姑娘吃不完。
葉音並不改口,攤主隻好由她去了。
鍋裡重新升起水霧,小攤子裡熱氣騰騰,骨頭湯的味道也飄入葉音鼻尖。
等到餛飩端上來,碧綠的蔥花點綴其上,令人食欲大發,葉音吃的大汗淋漓,隻覺得格外暢快。
這才是活著。
這會兒沒什麼人,攤主就在旁邊歇息,看到葉音把一海碗餛飩吃下肚,驚的眼睛都瞪大了。
結賬時,攤主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丫頭真是好胃口。”
葉音笑道:“是老板做的餛飩太好吃了。”
攤主頓時笑的見眉不見眼,“你下次還來,我給你多放幾個。”
葉音:“謝謝叔。”
離開餛飩攤子,葉音繼續沿街走。嘴裡就沒空過,她叼著一個燒餅,被一陣哭聲引去,兩三歲的小娃娃纏著大人買糖,抱著大人的腿可勁鬨騰。
葉音並不覺得聒噪,甚至饒有興致地站在陰涼處觀看,沒過多久,大人被孩子鬨的沒辦法,隻好掏錢買,小孩兒一手牽著大人的手,一手拿著糖塊,蹦蹦跳跳,歡喜勁兒滿溢出來。
葉音把剩下的燒餅兩口吃了,然後也上前買了兩塊糖,一包堅果。
堅果是給冬兒的,有來有往才是良道。
嘴裡含著糖,黃昏時候她才回到彆莊。夕陽的暖橙色光輝將葉音環繞,襯的她格外溫柔美好。
葉音從彆莊後門進去。沒多久她就發現彆莊裡的氣氛有些嚴肅。
葉音暗自警惕,院中的管事姑姑見到她,言簡意賅:“公子的佛珠散了,快幫著找。”
就算是葉音這種不信佛的人,也知道佛珠散了寓意不吉。難怪院裡氣氛這般沉悶。
葉音跟在管事姑姑身後,挨個的尋找,此刻已是黃昏,若是不快些找到,待到天黑隻怕尋找更困難。
院子裡安靜極了,隻有下人們撥弄物體的輕微響聲,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葉音心裡也急,佛珠這事可大可小,端看小主家怎麼看。若是小主家深信此道,時間拖的越久,不僅是對小主家,對彆莊的下人也不友好。
反正葉音沒見過上司不舒坦,底下人還快活的。
她一雙眼睛瞪的銅鈴般大,暖橙色的夕陽餘輝漸漸被暮色所取代,院子裡點了火把,葉音就差沒把內院翻過來了,還是一無所獲。
她小跑到管事姑姑身邊,低聲詢問:“姑姑,公子確定是把佛珠散在院裡嗎?”
管事姑姑臉色黑沉:“讓你找就找,哪有那麼多話。”
葉音:……
葉音深吸一口氣:人在屋簷下,人在屋簷下…
她看著被夜幕籠罩的院子,四周高懸的火把偶爾發出輕微的爆裂聲。
這都找了好幾個來回,真要有佛珠散落,早就找到了。
想到會白忙活,葉音就沒了勁,她不動聲色的移到一墩石燈後,裝作尋找東西的樣子蹲下,夜色的陰影下這裡形成了一個視角盲區。
葉音放鬆身體,累倒是不累,就是有點餓了,真羨慕冬兒明日才回來。
看院裡這情形,今晚不知道折騰到何時,幸好她在外麵吃飽了。
葉音百無聊賴,聽到腳步聲靠近,她就稍稍側身,把自己全部沒入陰影裡。
時間變得漫長,葉音沒事做,對著石燈的底部拍著玩,忽然她聞得腳步聲,心裡一顫,手下沒控住力,沉重的石燈挪了一下,露出一條小縫隙,裡麵卡著木質圓珠,不是佛珠又是什麼。
葉音小心取出來,忙不迭跑到管事姑姑前:“姑姑你看。”
管事姑姑又驚又喜,拉著葉音的手就往屋裡走。
“公子,找到了,最後一顆佛珠找到了!”
院裡的下人齊刷刷望過來,琴玉領著她們快步進了書房。
那是葉音第一次見到這座彆莊的主人,一身白衣,眉眼清冷,俯視著書案上擺落的佛珠,神情很平靜。
聽到葉音一行人的動靜,對方抬眸,偷看的葉音不期然與其對上,那雙眼睛幽暗深邃像撞進了無邊深海,但再看,那雙眼又是澄澈清亮,乾淨的像一汪清泉。
“放肆!”一道蒼老的聲音將葉音的思緒拉了回來。
葉音垂下眼,管事姑姑賠笑:“白管家勿怪,這丫頭木訥,平時都乾粗活不懂規矩,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白管家沉沉掃了葉音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麼。
管事姑姑立刻把佛珠呈上:“公子,最後一顆佛珠尋到了。”
顧澈瞥了一眼,目光卻是看著葉音:“何處覓得?”
葉音謹慎道:“院裡石燈下的縫隙裡。”
白管家狐疑,石燈厚重,一般成年男子都挪不得。葉音一個瘦弱的小姑娘怎麼挪開石燈找到佛珠?
白管家望向顧澈,顧澈斂著目,看不見情緒。
屋裡安靜的落針可聞,良久,葉音才聽見那道清越的聲音響起:“既是尋回了佛珠,有功當賞。”
“明日讓她到內院當值。”這句話是對白管家說的。
葉音心裡一喜,隻有二等丫鬟才能去內院。這是給她“升職”了?
離開書房,管事姑姑看了葉音一眼,“你倒是好運道。”
葉音小聲道:“托姑姑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