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葉音麵前站定,抱拳:“得罪了。”
他出拳極快,從體質差異的普遍性來看,同樣的努力程度,最後呈現的結果,男子確實更強些。而邵和是其中的佼佼者。
有的人天生就適合戰鬥。
當葉音閃身至邵和身後,並準備給予他痛擊時,這個小子就像提前預料到一樣,迅速矮身,葉音的攻擊頓時被卸了七八成。
可惜邵和顧著葉音上麵的攻擊,卻忘了腳下。
當他被葉音一腳踹出去的時候,邵和人都是懵的,像個皮球一樣滾了好幾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和哥好笨啊…大笨蛋!”
邵和太陽穴青筋直蹦,一字一頓:“臭蛋,你皮癢了。”
“略略略。”臭蛋背過去對他瘋狂扭屁股。邵和恨不得一腳踹上去。
葉音忍笑,問邵和:“還來嗎?”
邵和:“來!”
這場切磋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最後邵和是被臭蛋他們抬走的。他完全被揍趴下了。
“邵和哥你好厲害啊。”小弟們道。
邵和眼皮子動了動,心裡有點小得意,隻有他能跟壞女人切磋那麼久。
臭蛋接茬:“是啊,換其他人早躺地了,隻有哥被音姑娘揍了那麼久。哥最抗揍了。”
邵和…邵和給氣暈了過去。
晚上臭蛋給他揉藥油,一直堅稱自己鐵漢的某人猝不及防地叫出聲。
心狠手辣的壞女人!!
葉音:阿嚏…
葉音多半時間耗在城外,這天她去王氏的點心鋪子,半路看到一個頭發散亂的男人跑來,葉音想避開,誰知道對方左腳絆右腳先摔了。
他翻了個身,就這麼仰躺在地上傻笑。
行人嫌棄:“哪來的瘋子。”
葉音也單純以為這人心智有失,不願染麻煩,於是繞路過去,沒想到葉音剛走出幾步路,就聽到身後傳來嘟囔聲。
“……沒了,嘿嘿,都沒了…”
“開墾的地沒了,嘿嘿嘿嘿嘿…”
葉音回頭看去。地上的男人坐了起來,眼淚汩汩落,嘴角卻還是揚著的。
行人們紛紛避了開去。
此時又有一老漢跑來,扶起地上的男子:“兒啊,回家了。”
男人過了會兒才應,茫然道:“什麼家?”
他搖搖晃晃,伸出一根變形的手指,胡亂指著人咿咿呀呀:“嘿…地沒了…嘿嘿家沒了,都沒了…”
老漢聽的老淚縱橫,抹了抹眼睛,又去扶男人。
葉音抿了抿唇,但見男人有人管,於是繼續趕路。不料變故陡生。
“我的兒啊——”
倉惶一聲哭喊,驚的葉音再次回頭,入目是刺眼的紅,男人撞牆了。
葉音心頭一顫,趕緊上前查看,然而男人已經斷了氣。
老漢哭天搶地,也換不回兒子的命。
人群中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靠近:“老伯,我幫你把令郎送回家去罷。”
葉音想了想,也一並跟了上去。老伯的家在城外三十多裡,與其說是屋子,不如說是幾塊木板拚成,外麵稀稀拉拉種了圈籬笆,圍了個院子。
而這個家裡,乾草鋪成的床上還躺著一個病重的婦人,旁邊蹲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兒。
女人費力的坐起來,待看到男人的屍體時,怔愣了片刻,凹陷的眼流出兩行淚。
老漢欲言又止:“芳娘,你…哎…”
話沒說完,老漢捂住眼蹲在地上痛哭。
然而葉音發現婦人的眼遲遲沒有眨動,她心裡一慌,剛抬手查看,婦人就直挺挺倒回了草堆。
“娘?!!”
小男孩慌亂的晃著女子:“阿娘你醒醒,阿娘…”
“…阿娘彆不要我,你醒醒啊,阿娘,阿娘”
他忽然轉身推搡著葉音:“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阿娘,都是你。”
途中一隻大手攥住男孩,清泠的嗓音傳來:“你阿娘本就病重,是你爹的死刺激了她。你莫是非不分。”
小男孩兒大睜著眼,隨後嚎啕大哭。
老人失神的看著哭泣的孫子,他的眼像乾涸的泉,再流不出淚了。
書生走過去,“老伯。”
頓了頓,他還是道:“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半晌,老人渾濁的眼才動了動。他啞聲道:“我兒開了荒田。”
葉音和年輕書生對視一眼,凝神聽老人講下去。
很尋常的故事,老人一家原本租了地主的田耕種,可是租子太高,他們活不下去,於是老人的兒子就去尋了一塊地開荒。
他們家裡沒有好的農具,老人的兒子便造了石斧砍樹,可想效率極低,且累人。
為了撐到兒子把地開墾出來,老人和兒媳婦沒日沒夜地耕種地主的田,最後兒媳婦累倒了,一病不起。
兒子本想把開墾的地賣了換錢,誰知道被人告密,於是官兵抓走了男人,而男人剛開墾的地便充了公。
地沒了,家裡也沒糧了,身體也垮了,妻子更救不了,萬念俱灰,男人便撞了牆。
書生神情幾經變化,最後隻歎道:“荒田不耕,耕完人爭。”
屋裡壓抑沉寂,孩童的哭聲弱了,最後昏死過去。
葉音腦中紛雜,不知怎的想起年少時,網上有人討論:古人太傻,沒地了去山裡開荒啊。誰給地主賣勞力?
事關生計,農戶怎麼可能會傻。給地主賣勞力,隻要風調雨順,還能落點口糧。
若是私自開荒,辛苦一場不但什麼都落不著,有可能還蹲大獄。
說起來,老人的兒子還算“幸運”。
葉音蹙著眉,掃過屋中的一切,缺了口的碗,裝著河水的木桶。一個破爛的木櫃。
還有什麼?
對了,還有一張瘸腿桌子。堆積的雜物,以及角落裡最貴重的的一柄半舊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