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晴多日的天終於卷了烏雲,陰沉沉,讓人心頭壓抑。
中州城的城門處哭聲一片,士兵凶神惡煞的拿著鐵刀驅趕城裡沒有住處的百姓。
叫罵聲,哀求聲,哭嚎聲混合到一起,吵的人都要炸了。
池明賢和應石立在高樓看著這一刻,歎息:“世道不易。”
應石附和:“是啊,世道不易。”
池明賢垂下眼,遮住了眼裡的譏諷。
那些無家可歸的人被趕出了中州城,他們多是老人,身有殘缺之人,幼小的孩子。
應石也不傻,或者說明王不傻,他們深知維持戰鬥力需要青壯,而那麼多成年男子聚在一起,又需要年輕的女人泄火,減少紛爭。
所以明王除了自己的心腹,對青壯最好,然後是年輕的女人。與其說是對女人好,不如說是默許勢力內建造各種各樣的青樓,把一部分未婚的年輕女人搜羅起來,給她們一口飯吃,每日都做著皮肉活,鼓動剩下的女人跟男子成婚,老老實實種地產糧。
明王勢力內的田地利用率隻有三分之一。僅有的糧來供這支龐大的隊伍吃喝,連來往的商人都吃不消。
最後一個小乞丐被踢出城,中州城的大門關上。
眾人心如死灰,此時人群裡不知誰吼道:“咱們去新遊縣吧,新遊縣距此地不過七八十裡,聽說赤袍軍今年大豐收。他們隨便給點吃的就讓我們活了。”
“反正都要死,何不拚一拚。也就幾十裡路。”
眾人眼珠子動了動,少頃有人顫巍巍站起來。
他們沒有意識到說話的人語言流利,富有邏輯,他們想不了那麼多,現在他們隻是想求生,隻是這樣而已。
隻是這些人大多是強弩之末,對他們而言,七八十裡外的新遊縣遠的像在天邊。幸好中途遇到一支商隊。
那真是頂頂好的人。給他們吃喝,稀飯裡還放了鹹菜,暖乎乎的,有人當即就哭了,眼淚混在稀飯裡一起下肚。
人群中一個小孩兒哭的抽抽,但喝稀粥的速度不慢,吃完了還舍不得的舔舔碗底,這時旁邊遞過來一個小碗,碗裡還剩一點稀粥。
“給你吃。”
小孩兒搖頭:“哥哥餓,哥哥吃。”
兩個孩子對視,大孩子妥協了,把剩下的稀粥喝下。
如果池明賢在這裡,就能認出這個大孩子就是被他嫌棄臭而窘迫的人。
柏玉靜出身書香門第,自幼習聖賢書,從未想過有一日會淪落為乞兒,更沒想到他放下身段去行乞就被人直白嫌棄。
按理說他能識文斷字,不應如此,但當初應石帶人攻城,他父親和祖父氣不過,寫了文章大肆抨擊,導致他們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有柏家這些文人被誅在前,其他文人被迫從了。
旁邊的小孩兒叫小花,跟柏玉靜沒有血緣關係,隻因為小孩兒的母親給過他半個饅頭,後來小孩兒的母親死了,柏玉靜就把人帶著。
他把小孩兒的頭發割斷,裝成男孩,兩個人以兄弟相稱。
柏玉靜看著空空的碗,眉頭微蹙:怎麼那麼巧,他們這邊剛被趕出城,路上就遇到赤袍軍的商隊。對方還剛好是個糧商,大方的把糧食分給他們吃。
可現在沒有後路,明知事有蹊蹺,柏玉靜也隻能往前衝了。
小花倒是對未來充滿希望。肚子裡有了東西,她的眼睛也有了神采。
新遊縣早安排了人手接收這些飽受苦難的人,給人糧食吃,地方住,讓他們儘快得到恢複。
池明賢繼續發力,他們帶過去的琉璃擺件被他轉送給應石,從而認識其他城的將領,如法炮製。
大概事情太順利,讓池明賢放鬆了警惕,結果在又一次慫恿一位將領時,池明賢差點被砍了。
池明賢心提的老高,當晚就在住處點了一把火,詐死出城。
應石還以為池明賢是被那位將領乾掉,找人說理去。最後不了了之。
郭華那邊進展也很不錯,短短時間內,赤袍軍內的人口竟然增加了大幾千數。
這些人在短暫的休養後,得知可以免費分田地,有房屋居住,有專人保護他們的安全,不必再戰戰兢兢,所有人都流下了劫後餘生的淚水。
苦難真的過去了,他們要迎來新生嗎?
眾人半信半疑,可現實是他們的確有飯吃,有地方遮風擋雨了。
柏玉靜去應聘了一個文職活計,本來對方看他年齡小還不信,沒想到柏玉靜當場寫了一手好字,心算更不在話下。
管事立刻把人上報,顧澈和葉音見了柏玉靜,略做考校後認為此子有才,給人安排了一份管理雜事的活計。
柏玉靜做的好,以後自然往上升,做的不好就泯然眾人。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葉音他們的重點還是放在接收人口。
顧澈讓地盤內的大部分商人出動,借著做生意的幌子帶回更多的人,甚至還有人入了京城,雖然隻帶回來幾個普通百姓,但更重要的是帶回來了京城最近的消息。
京城有世家起義,想要趕走外敵,可惜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