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陌生男人的聲音出現在門外,原本正在和鴉天狗鬥嘴的貓又,嚇得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呲著尖尖的牙睜著豎瞳看向門外。
貓又和鴉天狗都是動物係的式神,就像剛才兩人所爭論的那樣,即便是在變成妖怪之後,他們也依然會保留動物的本能。
比如貓咪的狩獵天性,還有鳥類的敏銳聽覺。
但縱然是這樣,他們兩人連同一個無感敏銳的小陰陽師加起來,都沒有發覺小醜的接近。
這個男人還真是可怕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小醜並不知道房間內的兩個小動物加上一顆小軟糖被自己嚇成了什麼樣子——準確一點說,因為根本不在乎,所以沒興趣知道。
男人隻是站在門外再次發出一陣詭異的大笑聲,“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我可真是高興啊。”
“……你想做什麼?”
“你覺得呢,”小醜一邊說,一邊突然推開麵前重重的鐵門走了進來,“親愛的小怪物?”
在小醜走進房間的一瞬間,索菲婭反應迅速地抬起手揮了一下,將趴在自己懷裡和身邊的貓又與鴉天狗變回了小紙人。
兩張輕飄飄的白色小紙人慢悠悠地飄落在空中,在它們落地之前,小醜突然伸手抓住了其中一隻。
他捏著這張小紙人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自言自語般地說:“小怪物變魔術的工具。”
在陰陽師撤回自己的力量之後,小紙人就會停止與式神之間的鏈接,變成一張普通的白紙,即便受到外力損害,也不會威脅到式神本身。所以索菲婭看著小醜笑嘻嘻地研究手中的小紙人,並沒有多麼緊張。
小陰陽師隻是再次追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在笑氣事件結束之後,托尼曾經對索菲婭提起過一次小醜的下場:‘那家夥又進去了。’
一個‘又’字,真是點睛之筆。雖然索菲婭有點迷迷糊糊地分不清楚托尼口中的‘阿卡姆瘋人院’和‘阿薩姆奶茶’之間有什麼區彆,但是小軟糖相信自家人類式神解決問題的能力,既然托尼都說事情已經解決了,那就一定是解決了。
但誰知道……天涯何處不相逢,她居然又遇到小醜了。
“這麼冷淡?”小醜將剛才還非常感興趣的小紙人隨手一扔,對索菲婭說,“我還以為你看到我之後會非常激動呢。”
索菲婭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有這種異常自信的想法,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反問:“……我應該激動嗎?”
索菲婭剛說完這句話,小醜就突然湊到了她的麵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有趣的小怪物。
即便請來最言辭苛刻的評論師,大概也無法對索菲婭的長相挑出任何不完美之處。
這個被天地萬物都垂青三分的小姑娘,在鬼怪神明的愛意包裹之下長大,嬌嬌軟軟地對待自己遇到所有人,嘴角和眉眼之中總是帶著細細的柔軟笑意,一雙被神明大人親手放進星辰的眼睛乾淨清澈,如同像是一顆置於水底之中的通透水晶。
不過可惜現在這片泉水連同水晶一起,都突然結起了冰,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意。
原本軟軟甜甜的小軟糖,現在卻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玻璃娃娃一樣,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小醜。
看到索菲婭的這個反應,小醜似乎有些失望。他伸出手指放在索菲婭的嘴角處,用力地扯了一下,“之前你對那群穿著製服的異裝癖超級英雄們露出笑容的樣子,可比現在冷冰冰的樣子好看多了。”
“……”小醜的這句話聽起來隻是抱怨索菲婭的表情,但是小軟糖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來了這句話裡的複雜信息量,“什麼叫做我之前笑的樣子?”
“你應該沒見過我幾次吧?”
在小陰陽師的記憶之中,她和小醜隻有那次在笑氣泄露事件的‘一麵之緣’。而在當時那種危險的場景之下,她覺得自己應該也不會有多愛笑……
索菲婭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問:“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笑起來是什麼樣子的?”
聽到索菲婭的這個問題,小醜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湊到小姑娘耳邊說:“我可是一直都在看著你呢,小怪物。還有你身邊的那群異裝癖們,什麼托尼斯塔克、彼得帕克——”
小醜的話還沒有說完,索菲婭就猛地抬頭盯著他。在聽到小醜提起托尼等人的名字之後,索菲婭那雙向來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此時卻隱隱透露著妖異的紅光。索菲婭像是一個被敵人覬覦寶物的小動物一樣,凶巴巴地露出來牙齒捍衛自己的珍寶們,“你說什麼?”
“哇哦,好凶哦。”小醜的這句話像是在感歎,但是他的語氣卻完全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笑一笑啊,為什麼要這麼嚴肅?”
索菲婭對小醜的這個要求毫無反應。再軟的小軟糖也都有自己的脾氣,她隻對自己喜歡的人笑。
因為索菲婭無動於衷的表情,所以小醜把手從她的臉上收回來,指著自己臉上那個誇張的‘笑臉傷疤’說,“來,看看我的笑容,學會了嗎?”
索菲婭依然一言不發,但是小醜居然還能夠在沒有配合他的情況下繼續自言自語下去:“看到我的笑容了嗎,這是我父親教給我的笑。”
“他在一次喝醉酒之後,拿著刀說我的表情太嚴肅太難看了,然後就——”小醜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割開的動作,“像這樣,用刀子在我的臉上畫了一個笑臉。”*
“所以你看,”小醜張開雙臂愉悅地說,“現在我會一直笑下去了。”
“……”小醜這段突如其來的童年經曆演講,讓索菲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正當小軟糖語塞的時候,小醜又突然湊近了她,用仿佛帶著鉤子一樣的聲音愉悅地對索菲婭說:“怎麼樣?要我也教一教你如何笑嗎?”
在說話的同時,小醜不知道從哪裡突然摸出來了一把小刀。閃著冷冷寒光的利刃搭在索菲婭的臉上,仿佛一隻隨時都會張開嘴巴咬人的野獸。
小醜用刀背拍了索菲婭的側臉兩下,居然還非常‘真誠’地詢問對方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
看著自己麵前那鋒利的小刀,索菲婭不動也不慌,隻是平靜地回答:“你可以試試看。”
“唔,”小醜一貫最喜歡看到不同的人們在自己手下苦苦哀求的樣子,索菲婭表現得越平靜,他反而會更加有興趣,“讓我來找找位置。”
刀尖輕輕地劃過索菲婭的臉,但卻隻留下了一條淺淺的白痕,連點血珠都沒露出來。小醜繼續裝模作樣地嚇唬索菲婭:“你說若我真的動手了的話,你的那群操縱欲過盛的異裝癖大家長們會有什麼反應?”
鋒利的刀在索菲婭的眼前閃來閃去,但小軟糖還是在賭,賭小醜不會割下去。
很多年前,索菲婭在跟著雅樂之神源博雅學習箭道的時候,曾經聽這位大人用不平的語氣提起過一種貴族之間用以取樂的狩獵方式。
要用弓箭一箭一箭地射在獵物身上不致命的位置,看著受驚的獵物拖著疼痛流血的身體瘋狂地掙紮反抗,聽著它們瀕死時的哀嚎……
觀眾和狩獵者就在這種殘忍的表演之中,取得自己的樂趣。
雅樂之神和索菲婭都非常厭惡這種殘忍的樂趣,但是小陰陽師想……也許小醜的想法會和那群熱衷於這類狩獵的貴族們差不多。
他們都站在高高的位置,戲弄自己眼中弱小的人類,取笑他們無謂的掙紮。
“我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反應,”索菲婭語氣平靜地輕聲回答,“但我覺得你真的很惡趣味。”
“是的呢,”小醜非常樂於接受這個評價,“難道你不覺得將那些以英雄自稱的家夥們的驕傲打碎,徹底毀掉他們的信仰與希望,將他們從空中拖入泥潭,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嗎?”
小醜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近乎狂熱,他是發自內心地想要目睹自己口中形容的一切,也是發自內心地熱衷自己所做的這份‘事業’。
這種反派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已經徹底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會傷害其他人的錯事,而是真誠地認為自己理應去做那些事情……並且以此為樂。
“……”小軟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索菲婭頂著鋒利小刀的寒光,看著小醜總結:“你還真是缺少社會的毒打。”
“哈哈哈哈哈哈!”在聽到索菲婭的這個評價之後,小醜笑得更開心了。他隨手扔掉自己手裡的小刀,用手掐著索菲婭的下巴說,“你還真是比我想象的更加有趣啊,小怪物。”
“好了,”小醜轉過身看向剛趕回來的湯姆和巴基,“看樣子我該走了。”
小醜雖然嘴上說著自己要走了,但是卻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又彎腰抓著一邊的索菲婭,湊到小姑娘的耳邊說:“你不是想要知道這裡是哪兒嗎?我可以告訴你。但是——”
小醜對索菲婭眨了眨呀,故作神秘地吊胃口:“我要和你玩一個捉迷藏的遊戲。等到你找到我之後,我才會告訴你的哦。”
“……”
站在門口的湯姆緊張地盯著小醜,生怕他突然發瘋對好不容易抓到的索菲婭做些什麼超出計劃的事情。
湯姆這些年來跟在佐藤安身後見過了不少所謂的反派、人民公敵。絕大部分人都是試圖通過使用武力和暴力來解決自己的敵人,以求完成自己或是統治世界或是毀滅宇宙的中二計劃。
但是小醜卻不一樣。
小醜是一個非常恐怖的家夥。在他麵前,幾乎所有人都像是被他操縱的玩偶一樣任由他擺弄捉弄。這家夥非常擅於操縱人心和人性,並且能夠用這一點,來推動和掌握事情的發展,將一切變成他的遊樂場,而被他盯上的人們則會變成遊戲裡不由自主的NPC們。
所以就連湯姆和佐藤安也要對小醜這種人忌憚不已。這種人可不會有什麼善惡觀,也不會有什麼同僚情誼。瘋起來非常有大江山風範,連隊友都殺。
湯姆強撐起一個不自然的笑容盯著小醜離開,因為擔心對方作妖,所以他又假惺惺地說:“我送您回房間。”
說完之後他也不等小醜的回答,就又轉頭瞪了一眼巴基說:“看好這個小丫頭,知道嗎?”然後匆匆地跟在小醜身後,直到親眼看著對方回到他自己的房間,才鬆了一口氣。湯姆知道有不少人會在心裡猜測他們這些反派同盟之間的相處模式,什麼相愛相殺啦、什麼生死與共啦……
但實際上哪有那麼唯美……相愛相殺?算了吧,他們隻會互相廝殺和互相暗算。
雖然知道這一扇門、一個看似固若金湯的房間,根本無法阻攔住小醜的行動,對方依然可以隨時想走就走。但人嘛,總是會為自己找點自我安慰的借口。
“……”被湯姆指派了新任務的巴基,像剛才一樣,沉默地關上門,盯著麵前的人質小軟糖。
結果在兩秒之後,巴基突然皺了皺眉。他走到小姑娘的麵前,看著對方嘴角處那剛被小醜用刀子劃出來的一道白痕。
巴基遲疑地抬起手,謹慎地碰了一下這道白痕,問:“……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