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後,男人就靜默了一瞬,抬眼看著麵前的兩人,似乎在觀察他們的反應。本以為他們會雙雙露出驚恐後怕的表情,結果仔細看麵前這位眉眼格外好看的青年,他依舊笑眯眯的。
似乎沒有被男人的話給嚇到。
沒有收到預料中的反應,男人又看向站在旁邊的傅裡鄴,這人比盛鈺表現得還要隨意。
站著一動不動,聽了他的話,彆說害怕了,就連驚訝也沒有。根本是毫無反應。
……這兩人該不會是在裝做不害怕吧?
男人想著,煞有其事說:“您二位還真彆不相信。我說一件事,你們就懂了。幾小時前我去那邊,驛站大堂擺了很多桌子,桌上也滿滿當當,桌邊坐著的全是人。也許是神明。我一進去,那些神明就全盯著我看,表情陰森恐怖。”
盛鈺說:“隻是坐在那裡看嗎?”
男人急說:“你往裡再走兩步,他們說不定就全撲上來了。而且驛站整整一千個房間,住滿了神明。任務還說完成遺願後可以講遺靈領到驛站,帶他們入駐房間。裡麵待滿了神明可怎麼讓他們入駐呀,難不成我們還要先打過神明,用武力讓那些神明將房間給騰出來?”
盛鈺看了一眼傅裡鄴,心說這些不都是常規操作嘛。他收回視線,笑道:“不行嗎。”
男人驚訝的瞪大眼:“可行嗎?那些可全都是神明!有些神明可能比較愛熱鬨,一直在樓梯上看著下麵,他們身上還有傷,血液是金色的!”
這一次盛鈺笑容總算收斂,不過不是如男人所料想的那般害怕,而是懷疑:“金色血液應該是金領域的神明,一般來說隻有付出慘痛代價,他們才能跨到下層領域來。你當真沒有看錯?”
男人賭氣說:“我騙你乾什麼!”
也許是看到麵前兩人似乎都不是很上心,男人忽然回頭,喚了一聲那男性遺靈的姓名。等男性遺靈持傘走到跟前,男人又扭頭對盛鈺說:“光憑說的,我覺得你們可能不會信。固執己見在二十一層樓裡可是大忌,不信你問問遺靈。”
盛鈺笑著安撫說:“我們不是不信你。呃,我身邊這位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真的沒有不信任的意思。兄弟,您剛剛說的問遺靈又是怎麼個問法,白天的時候我幾次三番同我所攜帶遺靈搭話,無論說什麼她都不會回複。翻來覆去就隻會回答‘是何人’、‘死於何’、‘願為何’這三個問題。”
“哈,那是你問的方法錯了。”
男人看向隱娘,說:“你願為何?”
隱娘自然是與之前一樣的說辭,麻木說想要取回埋在郎君腕間的相思豆。這一點沒有什麼奇異之處,男人隻是感歎了一番隱娘過去也是個經曆悲苦的女神明,就又問:“你是否還有其他的遺願。回答是或者否。”
隱娘一頓,呆滯點頭:“是。”
盛鈺:“……?”
白天和隱娘苦口婆心說了許久的話,這遺靈都不帶理人的,除了那顛來倒去一樣的說辭,盛鈺就沒聽到隱娘口中吐出過其他字。
他反應很快,說道:“意思是必須問題的最後要帶上‘是或者否’?那我再問,隱娘,你的郎君是否在這次的副本裡,回答是或者否。”
隱娘:“……”
盛鈺:“……”
要不是遺靈看上去是真的毫無思想,他險些都要以為隱娘在針對自己了。正這時,一旁的男人哈哈大笑,說:“兄弟,你這樣問是不行的,不僅要注意問的方式,還要特彆注意提問的內容。具體得是什麼內容,這個我也不清楚,我都是白天沒事兒,在這裡麵瞎試探。倒還真給我試探出幾個他們能回答的問題。比方說驛站房間是否住滿了神明啊,整個驛站是否歸門口的老頭管啊……諸如此類的問題。”
“另外,所有遺靈似乎都有兩個遺願。完成第一個遺願,就可以帶遺靈入駐亡魂驛站。完成第二個遺願……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處。這個怎麼問他都不回答,而且同第二遺願相關的一切,他們是半點都不肯透露的,我懷疑至少得先把第一個遺願完成,這第二個遺願才能看出一點點苗頭。”
說到這裡,男人似乎有些無奈,歎息的看了一眼隱娘說:“就是不知道提問內容的區間了。要是能知道這個,這次副本怎麼說也能簡單一點。”
盛鈺同樣看向隱娘,說:“你的郎君是否住在驛站裡麵。回答是或者否。”
隱娘還沒有回答,男人就先笑了:“嘿,你彆看我之前舉的例子全都是有關驛站的,就提問驛站相關。我之前還問過許多有關驛站的問題,把自己說的口乾舌燥了,遺靈都沒有什麼反應……”
話還沒說完,隱娘斬釘截鐵道:“是。”
男人愣住,話語末端漸漸削減了聲音。他困惑的看向盛鈺,還以為眼前青年是瞎蒙蒙到的,結果就看見盛鈺麵色平靜,再一次開口。
“你的郎君是否住在那一千間客房之一。回答是或者否。”
“是。”
“你是否知曉你的郎君具體住在哪一號房間。回答是或者否。”
“否。”
“……”
盛鈺看向傅裡鄴,挑眉說:“麻煩了,我可能要一一和客房裡一千名神明對峙。看看他們到底誰的手腕裡埋了紅豆,又是誰做了這個負心漢。”
傅裡鄴說:“不麻煩。”
盛鈺想了想,點頭說:“一個一個打過去有點麻煩,但要是巧取的話,那就不麻煩。我得想個辦法查看他們所有神明的手腕。”
傅裡鄴說:“打過去也還行。”
盛鈺頓時笑了,正要說話,身邊男人忽然驚異的提高音調:“等等,等一等!”
兩人一齊轉頭,疑惑的看著他。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玩家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了,他們一掃疲倦,皆興致頗高。男人同樣是滿麵驚疑不定:“為什麼你問的問題她都回答了?我白天測試的時候,問了幾十個問題,我的遺靈都不一定能回答一個。你是蒙的嗎?”
盛鈺說:“這種事情靠蒙怎麼行。你沒有發現嗎,隻有和驛站,以及遺願相關的問題她才會回答。必須要兩個都包含在內。要是沒有猜錯的話,她們第二個遺願應該也與驛站相關。至於客房神明以及驛站主管這種問題,應該是被視為了遺願的阻礙,所以也一並回答了。”
聞言,不少玩家都起身,走到了那名男性遺靈身邊,七嘴八舌的問一些問題。
那些包含了驛站以及遺願的問題,男性遺靈都一一作答。隻有極少數問題換來的是沉默。
立即有人不解說:“為什麼還是會有些問題,他們不回答呀?”
盛鈺說:“簡單。說明他們也不知道答案。”
借用提問的方式證實盛鈺所說的話以後,男人滿臉驚訝:“這種事你是怎麼聯想到的?!”
盛鈺比他還驚訝:“這種事還需要想嗎?”
男人:“…………”
當即有人作懊悔狀:“要是早點遇見你就好了,在遺靈跑掉以前說不定能問出點信息。也許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了,哪裡還會坐在這裡乾等。”
盛鈺道:“沒用的。”
說著,他歪過身子,從門縫往外看了一眼。
天色已經全黑,街道上不停的刮著一陣又一陣的小風,無數紙錢與紙房被帶到空中,咕嚕嚕的轉悠了幾個圈,緊接著掉落回地麵。沼氣似乎也越來越濃烈,三米之外就已經是一片烏壓壓暗沉之色,隻能隱約從暗沉中尋覓到一絲物體的輪廓,再精細些的地方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初步推測一下,至多還有三小時就會到零點。皆是無法完成每日一遺願的任務,麵對的將會是神明代替副本規則進行懲戒。
這種事自然是能不遇見,就不遇見。
從門縫前挪開身子,盛鈺一回頭,就瞧見許多雙瞪的圓溜溜的眼睛。
他遲疑說:“怎麼了?”
那些人一幅求知的表情,其中有人急的眼眶都紅了,說:“你剛剛講‘沒用的’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我們的遺靈為什麼跑掉啊?”
傅裡鄴身形微動:“現在走?”
盛鈺點頭說:“再不走就遲了。”
喚祝十五推開平房大門,身後一群人還是瞪大了眼睛。念及這群人之前也好心帶他們入房,盛鈺便說:“很簡單。遺靈所求夙願也不過是一些沒有完成的事,沒有來得及見到的人。這些東西十有八/九在副本裡,一定是在某個地點可以完成。部分遺靈的遺願在驛站就可以完成,部分遺靈卻不是這樣,你們將遺靈帶走,帶到離他們完成夙願地點越來越遠的位置,他們能不跑嘛。”
“……是這樣嗎?”
傅裡鄴已經優先一步跨了出去。盛鈺緊隨其後,頭也不回說:“提個醒。萬一遺靈遺願是在地鐵某個站台處,建議你們詢問與那站台以及遺願有關的問題,問驛站也是沒有用的。”
話音剛落,他已經一步跨了出去。
這一步,就是清新空氣與惡毒沼氣之間極其明確的分界線。剛跨出門檻,鼻子就猛的一堵,眼睛裡的異物感重新出現。好在鼻尖白布有水潤濕,不至於再嗆到咳嗽。
眾人不敢出去,隻能在門邊目送兩人離去。
“他們這是要去驛站嗎?很危險啊!”
不少人頓覺心慌,同時還對盛鈺方才所說的話保留一份質疑。隻不過這份質疑還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街道上忽起刺目的光亮。
一箭直穿雲霄,驅散開不少沼氣。
借助光亮,有人震驚道:“操,那把弓我認識啊,審判日,那是審判日!我在網上看過大神模繪過審判日的圖片,這樣說起來,那個人該不會是……”
話語沒有說完,但其他人都懂他的意思。
有人反應很快接話,“如果那個人是傅裡鄴,那麼另外一個人一定是盛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