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晨省回到長楓苑,李鳳鳴屏退行宮侍女,在淳於黛的隨侍下進了書房。
這幾年,蕭明徹若是得閒,也會到行宮探望老太太,所以書房裡還留著些書冊沒帶走。
近來李鳳鳴隻要沒去香雪園,就定在這書房裡“尋寶”——
蕭明徹雖不受齊帝愛重,到底是個皇子。他這裡的許多書,尤其那套《國史》,是隻供皇子研讀的版本,外間很難得見。
通過這些書,李鳳鳴算是重新認識了齊國的許多事,大大有助她梳理思路,走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她除鞋上了窗畔坐榻,盤腿垂首,單手按著小桌上那冊還沒看完的《國史》,若有所思。
淳於黛為她端來熱茶,低聲關切一句:“瞧著殿下神色不太對,可是在香雪園遇著什麼事了?”
李鳳鳴在旁人麵前一向端得穩,但淳於黛打小跟著她,對她情緒上的細微變化可謂了如指掌。
“老太太稀裡糊塗說錯一句話,”李鳳鳴抿茶潤了喉,接著道,“幸虧我在父……”
她抬頭迎著淳於黛警惕提醒的眼神,改口笑道:“幸虧我機靈。不然就要給蕭明徹惹是非了。”
蕭明徹的母妃早逝,背後沒有舅族可倚仗。若在此時被卷入“儲位之戰”的是非漩渦,對李鳳鳴可沒有半點好處。
淳於黛接下她遞還的茶杯,小聲道:“哪國皇嗣之間都難太平,如今的齊國尤甚。若一句話沒接好,那定是潑天的‘熱鬨’。也虧得殿下對這種事遊刃有餘。”
“若不是看著我還有這點技藝,也不會讓我過來和親,”李鳳鳴歪靠在坐榻上,哼聲挑眉,“對了,說起熱鬨,明日可才真有戲看。太子妃與恒王妃都要來。”
太子與恒王在朝堂上明爭暗鬥,這事不算秘密。
齊國女子以夫為尊,既太子和恒王對掐,太子妃與恒王妃自也要互彆苗頭。
京中各家宗室府邸都得了消息,知道太皇太後大病一場後變得糊塗了些。
所以大多掌家的命婦們會提前在私下協商好,各家錯開日子來行宮探望,以免人太多,更要叫老人家糊塗。
但太子妃和恒王妃偏要在同一天來,大約是要在太皇太後麵前爭個高低,讓大家看看老人家更親近哪頭。
淳於黛搖頭輕嗤:“這般做法根本無實效,誰輸誰贏又如何?”
“倒不是她們不聰明。若在大魏,皇嗣爭儲之戰,當然沒誰家會這麼做,”李鳳鳴很清醒,“可齊國女子處處受限,又不興‘夫婦共治’。她們想幫自家丈夫,功夫隻能下在這些沒用的事上。”
“那倒也是。罷了,殿下明日少說多聽,隻管明哲保身就是,”淳於黛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道,“那冊《國史》,殿下是接著看嗎?”
“看吧。反正這會兒辛茴還沒回來,閒著也是閒著。”
人就是說不得,李鳳鳴話音剛落,大早上去木蘭鎮飛驛的辛茴竟就回來了。
*****
“殿下!您的兩錠金到手啦!”辛茴一進來就笑嚷,“除了信,還有罐紅茶,許是當地特產。”
李鳳鳴欣喜接過信:“沒看出來,淮王殿下還挺會做人。”不但回信,還附著回禮,真講究。
淳於黛拿過那紅茶罐子聞了聞,小聲對辛茴笑道:“這不是齊國茶,是宋國的‘粟膏紅茶’。從前咱們殿下得過,你忘了?”
“宋國茶?那看來是打了勝仗。想必還俘或斬了對方高階將領。”
李鳳鳴低頭拆信,卻一心二用地接住了淳於黛的話:“尋常宋國士兵可不會帶著‘粟膏紅茶’上戰場。”
淳於黛點頭認同,卻在瞧著她兩眼快笑成元寶形時,忍不住無奈調侃:“殿下得了這兩錠金,離萬金積蓄可就又進一大步了。”
“去去去,彆以為我聽不出你在笑。兩金雖不多,”李鳳鳴展開信紙,“但聖人言……嗯?!”
信紙上的內容讓她傻眼噎住。
“怎麼了?”淳於黛和辛茴異口同聲。
“實不相瞞,”李鳳鳴麵無表情地眨了眨眼,“我想收回方才說‘淮王殿下挺會做人’那句話。”
辛茴見她這模樣,好奇得抓心撓肝,便伸過腦袋去瞧那信紙——
“噗哈哈哈!殿下,您這兩金賺得可真劃算!”
李鳳鳴傳給蕭明徹那封信,稱呼、落款照規按條,正文內容也好歹是絞儘腦汁湊了份甜點食譜,兩三百字總是有的。
可蕭明徹這封回信,信紙上空蕩蕩,除落款處蓋著他的閒章印外,就隻有一個墨跡烏黑、力透紙背、筆走遊龍的“嗯”字。
遠比李鳳鳴預想中的“知道了,謝謝”還要敷衍,且過分。
“蕭明徹可真是人間極品,”李鳳鳴愁苦扶額,“這封信拿到老太太麵前,不等於將我當眾處刑嗎?”
她必須加快斂財的步伐,力爭早日和這家夥一拍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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