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2 / 2)

似蜜桃 許乘月 12476 字 7個月前

“你回府那時,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再來時要帶個大胖小子給我看?”

老人家糊塗成這樣,顯然講不了道理。

李鳳鳴也不白費那口舌,笑吟吟順口胡謅:“太奶奶息怒。您容我多一個月吧?等下個月再來時,我保管給您帶個大胖小子!”

太皇太後一時清醒一時不清醒,與李鳳鳴說起話來總是前言不搭後語。

聊了沒多會兒,老人家就有些精神不濟。

華嬤嬤讓人扶她回去歇下,自己則陪著李鳳鳴在香雪園裡信步走走,順道解釋一二。

“太皇太後是糊塗了,方才將您認作了錢昭儀。她訓斥的那些話不是衝您的,您千萬彆與她置氣。”

李鳳鳴笑容溫婉得體:“華嬤嬤哪裡話?老人家早前那般疼我,便是真衝著我訓幾句,我做晚輩的也不會置氣。她眼下這樣,我瞧著隻是心疼。”

她這般善解人意,華嬤嬤很是欣慰。

加之早前她在行宮侍疾那半年,與華嬤嬤相處得很不錯,多少有幾分交情在,於是華嬤嬤就忍不住關切。

“方才瞧著您與淮王殿下,似乎有些生分?”

“其實,之前在府中相處得一直挺好。隻是今日有些彆扭,我也不知是怎麼的。”

李鳳鳴說的可是大實話,奈何華嬤嬤總覺得她隻是不想在彆人麵前承認自己不受夫君寵愛。

華嬤嬤貼心地沒再追問,噙笑苦歎一聲:“淮王殿下幼時不易,辛苦您多擔待些。”

李鳳鳴心念微動:“說起來,我從前一直沒敢細問,他小時在宮裡,錢昭儀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麼?華嬤嬤,這能說嗎?”

華嬤嬤看看四下,沿途的宮女們都站得遠,這才放下心,娓娓道來。

在華嬤嬤口中,齊帝對蕭明徹的生母錢寶慈用情極深。

這個事,李鳳鳴半個字都不信,甚至很想嗤之以鼻。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靜靜聽著。

華嬤嬤便接著道:“當年陛下將錢昭儀接進宮,初衷隻是為了讓她好生照料五殿下……”

齊帝對蕭明徹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麵,因為錢寶慈是為生他而死,所以齊帝看著他就容易心中起火。

但另一方麵,大概看在紅顏薄命的錢寶慈麵上,齊帝還是希望蕭明徹能得到更好的照顧。至少,最初是這樣的。

所以才點了錢寶慈的堂妹錢寶念進宮,並將蕭明徹記在她的名下,尊她為母妃。

做為蕭明徹的親姨母,錢寶念也不是一開始就對他喪心病狂的。

曾經的錢寶念也是個溫婉女子,初進宮那兩年裡,也儘心儘力照料過繈褓中的蕭明徹。

但後來慢慢就變了。

為讓錢寶念專心照料蕭明徹,齊帝不允許她有孕,每次臨幸後都會讓她喝下避子湯。

兩三年後,禦醫診出錢寶念身子多少有些傷損,這對她來說無疑是致命一擊。

成婚生子,這幾乎是齊女一生裡最重要的事。

縱然蕭明徹被記在錢寶念名下,可終歸不是她親生,她當然意難平。

於是就對蕭明徹就生出了怨恨。

小孩子難免調皮好動,幼時的蕭明徹也有過活潑的模樣。

錢寶念便會以管教、約束的名義斥罵毆打;有時氣性上來了,甚至會背著人胡亂喂他剩飯餿食之類。

若將他折磨到病了,還會私自亂動禦醫配好的藥……

那幾年間,後宮陸續又多了幾個皇子皇女。

齊帝三天兩頭聽見“五皇子頑皮,惹來母妃責罰”、“五皇子又生病了”,自然覺得這小子事多又煩人,便就由著錢昭儀自行處置。

有時鬨到他麵前,他心情一個不好,對蕭明徹的責罰隻會更重,於是蕭明徹也就不再吭聲。

也虧得蕭明徹那身板經得折騰,就這麼苦著,還是一天天長大了。

隻不知是心病還是真病,後來就沒了味覺。

“到五殿下九歲那年,錢昭儀竟意外有孕。她很高興,陛下也默許了她留住這個孩子,”華嬤嬤同情地一聲長歎,“可惜她福薄,孩子在三個多月時沒了。”

經曆了喪子之痛,錢寶念徹底失控。

在一個大雪天,她命人除去了蕭明徹的衣衫,將他裝進堆滿蓖麻葉的小桶,放在冰天雪地中踢來滾去。

“那時福郡王的母妃還隻是個低階‘充衣’,就住在錢昭儀宮裡的配殿。她實在於心不忍,就偷偷去告知了皇後……”

皇後匆忙趕到錢昭儀的居所,這才逮了個現行。

“皇後到時,五殿下已是渾身高熱,奄奄一息,眼神都聚不攏了。禦醫說,若再晚些,怕就回天乏術了。”

皇嗣被如此荒唐對待,就連齊帝都覺有些過分。可後宮出了這種事,若傳到外頭,丟的也是皇家的臉。

且齊帝自知對錢昭儀有愧,並不想將此事鬨大。

最後,錢昭儀受了不輕不重的處罰,認了錯,齊帝便請太皇太後將蕭明徹接來行宮撫養。

提起這些陳年舊事,華嬤嬤身份使然,也不好妄言誰對誰不對,隻能連連歎氣。

“淮王殿下在心性上與旁人或稍有不同,這都是有緣故的。若他有冷落或薄待您的地方,還望您……”

李鳳鳴眨去眼中霧氣,柔聲打斷她:“嬤嬤您放心,我都明白。”

從行宮回府的路上,李鳳鳴不顧蕭明徹的僵硬回避,狠狠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衣襟裡。

蕭明徹垂眸盯著她的腦袋,不知所措:“怎、怎麼了?”

“唔,明日讓府醫替你把把脈,看看你那口中無味的毛病要怎麼治。”

李鳳鳴悶在他懷裡,語氣是不容反駁的。

“若府醫治不好,就去外頭給你找大夫。再不行就請皇後派禦醫。”

蕭明徹眉頭皺得死緊:“不用。”

他小時被錢昭儀收買的禦醫整治得很慘,至今對任何冠以“醫者”名頭的人都本能抵觸。

“閉嘴,這事你得聽我的!”

話一出口,李鳳鳴自己都覺得有點凶,於是清了清嗓子,抬起頭來,極儘溫柔地衝他笑。

“我不是要吼你。隻是心急。”

她並不想當麵刨蕭明徹心中的過往傷口,所以沒打算與他再提從前。

隻是想在自己離開齊國之前,儘可能地對他好。

其實她不太懂怎麼才算對一個人好。

如今的蕭明徹在許多事上漸漸順遂。

錢昭儀被齊帝遺忘在太後陵,不見天日;朝中太子和恒王正激烈纏鬥,無暇打壓他;明裡暗裡好幾股大大小小的勢力正在往他周圍趨近……

他很快就會崛起,會有並肩為戰的同道夥伴,會有得力而忠誠的臣屬幫手。

隻要他穩穩走下去,就算不能問鼎大位,也將成為齊國朝堂一個不可輕易撼動的存在。

李鳳鳴對此深信不疑。

也正因為此,她能為蕭明徹做的事,其實不多了。

所以她想,至少不辨五味的毛病、身上重重疊疊的舊日傷痕、心上種種陰影忌憚,要一樣一樣給他治好。

趁著蕭明徹還在京中,能治成什麼樣算什麼樣。

不然,等他去南境輪值大半年再回來,她不確定那時自己還在不在雍京。

蕭明徹不知她在想什麼,被她這態度驚得毛骨悚然:“你急什麼?”

“急著讓你吃得香,睡得好……”李鳳鳴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總之,我必須得想法子讓你多吃點。”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蕭明徹都被她鬨懵了:“為什麼我要多吃?”

“因為我今日答應了太奶奶,下次再來見她時,要帶個大胖小子給她看。”

“嗯?!”蕭明徹呆滯而緩慢地垂下眼眸,不可思議地看向她的小腹。

“彆瞎看,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眯起笑眼,藏住眼中薄薄淚意,胡說八道逗他。

“我是說,我得儘快將你喂成個兩百斤的胖子。這樣,下次太奶奶才有胖小子看。”

蕭明徹眸中閃過一絲驚慌無助:“李鳳鳴,你以後絕不能再做今日這種妝容了。”

他從小就知道,畫這種妝容的女子最是歹毒!越漂亮越歹毒!

一個月內將他喂成兩百斤的胖子?!這是人能想出來的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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