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似蜜桃 許乘月 11209 字 7個月前

眼見蕭明徹眸色轉深, 似要說點什麼,李鳳鳴忙不迭收回被他握住的手,敲了敲麵前的卷宗。

“好了好了, 說正事吧。”

李鳳鳴麵帶微笑, 看似鎮定垂眼瀏覽麵前卷宗,實則回避了蕭明徹的直視。

她隱約能猜到蕭明徹真正想談的是什麼, 可她現在沒底氣接這茬。

一年前的大婚當夜,她之所以敢與蕭明徹談利益同盟, 甚至毫無顧忌地坦誠“將來有機會便脫身離齊自去”的打算, 是因那時她深信自己對蕭明徹有足夠價值。

如今蕭明徹已沒那麼需要她助力,她就不得不避免深談某些話題。

和親公主意欲出逃, 這不是小事, 她可不敢莽撞膽大地打開天窗說亮話。

萬一談完以後蕭明徹突然翻臉呢?

她是李鳳鳴, 不是修成人形卻不諳人心的桃金娘。

被一份感情打動就徹底敞開胸懷, 將喜樂甚至生死都毫無保留地放進他人掌心, 這種奮不顧身的天真, 她很小時就沒有了。

對她而言,無論雙方是什麼關係,開誠布公談話的底氣,通常都源於勢均力敵,甚至手中籌碼多於對方。

若她仗著蕭明徹眼底那點依稀好感就貿然開口,那談判成敗全在對方一念之間,她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力。

她需要再等一個契機。

等到她能給蕭明徹一個足夠分量的投名狀, 那時候她才好理直氣壯地與他敞開談。

她有預感, 這個契機, 應該就是齊帝突然交給蕭明徹的這差事。

“你父皇到底想要你怎麼做, 有頭緒了嗎?”李鳳鳴翻閱麵前卷宗, 腦中飛快轉動著。

蕭明徹始終睨著她的側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如你所言,他並非真要我查刺殺太子的幕後指使。我隻想到這麼多。”

太子遇刺若不是苦肉計,那幕後指使顯然是恒王或其黨羽。

就像李鳳鳴先前說的,若齊帝真想查這個,將案子交給京兆府、內衛、大理寺任何一方,都比交給蕭明徹合理。

李鳳鳴點頭,若有所思地將卷宗翻過一頁,又問:“那夏望取士舞弊案呢?太子遇刺後,東宮可曾暫停追查此案?”

“不曾暫停,至今都還在查。”

十一月,東宮得到線報,知曉恒王府有位師爺曾出現在五月初五檀陀寺寄唱會。

正打算去抓來審訊,那師爺及一家老小卻齊齊“懸梁自儘”,未留一個活口。

這位師爺及家人被全數滅口,最能指向恒王府的一條直接線索就斷了。

但關於夏望取士舞弊案,蕭明徹手中還有彆的線索。

他知道自己不能牽涉太深,就讓戰開陽設法使了點手段,讓東宮的人又陸續“發現”新證據。

太子有心借此案讓恒王徹底不能翻身,當然不會就此放棄,既有了新線索,自是循線追下去。

恒王大約也察覺太子這次不會輕易收手,這便有了前幾日那狗急跳牆的刺殺案。

“既然東宮死咬夏望取士舞弊這案子,那你父皇肯定也不是想讓你帶著金吾衛查這個。”李鳳鳴盯著卷宗裡有限的信息,蹙眉冥思苦想。

“他到底想要你查什麼?”

誰都知道聖心難測,齊帝突然將金吾衛交由蕭明徹暫時調度,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縱然李鳳鳴心中有所揣測,卻也不敢隨便鐵口直斷。

朝堂博弈,有時與排兵布陣差不多意思,在做出最終決策前,秉持“情報先行”的原則總是不會錯的。

接連數日,淮王府議事廳內總是圍坐著一群人,對著堆成小山的卷宗、記檔、消息紙,逐字逐句地尋找頭緒。

但那些卷宗、記檔與消息紙來源過於蕪雜。

有淮王府曆年來的搜集與積累,也有蕭明徹近來持續從廉貞家、福郡王府、平成公主府等各處得來的大小消息。

要將這些消息篩選後分門彆類,再試圖找到蛛絲馬跡,以便準確判斷齊帝的心思,這事說起來很簡單,好像隻要多幾個識字的人一起來做就行。

可事實上,術業有專攻,這種差事很考驗人的眼力、心智以及在朝堂政務上的經驗與敏感度。

淮王府的一應建製才完善了個雛形,雖有情報來源,卻沒有辨彆、分析情報的專精人才。

像戰開陽,雖跟了蕭明徹數年,但以往就連蕭明徹自己都少有機會直麵聖意,戰開陽就更難有大曆練。

而岑嘉樹等新進王府的家臣幕僚,雖飽學博聞,年輕機敏,但從前所學所思多來自書本,到底還沒練出火眼金睛。

見這群人忙了幾日也沒有太大進展,而蕭明徹忙裡忙外、獨木難支,李鳳鳴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將自己最後的底牌掀給他看。

若能協助蕭明徹完成這樁事,她才有底氣和他談出逃的事。

“你父皇不會等你太久,眼下你需儘快決斷,有所動作。但我看這樣子,等戰開陽他們將那些消息捋個脈絡分明,隻怕你要等到明年去。”李鳳鳴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

“將那堆東西交給我,三天後,我給你答案。當然,若你覺得……”

蕭明徹打斷她:“就你自己?”

“當然不是,我又沒有三頭六臂。我會帶著淳於和辛茴,還有濯香行的大小掌櫃一起。”李鳳鳴既決定掀這張底牌,就沒藏著掖著。

“好。”

次日,蕭明徹沒有出府。

他坐在北院書房的窗畔花幾旁,沉默但專注地盯著圍桌而坐的五個人。

李鳳鳴,他的王妃,從前的身份可能是魏國前儲君李迎。

淳於黛,李鳳鳴的隨嫁侍女,從前的身份可能是魏國前儲君徽政院主司粟琬。

辛茴,李鳳鳴的隨嫁武侍,從前的身份,未知。

玉方,濯香行大掌櫃,從前的身份,未知。

荼蕪,濯香行小掌櫃,從前的身份,未知。

到這一刻,蕭明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從不曾真正了解李鳳鳴的過往。

不了解,所以才不知該做什麼才能留下她。

李鳳鳴扭頭瞥了他一眼:“關於他們的身份,或者你對我有什麼疑問,等你成功了結這樁差事,我們再從頭詳談。”

“好。”蕭明徹端坐窗畔,眼神須臾不離她。

李鳳鳴卻沒再管他,環顧在座另四人:“荼蕪,彆那麼看我。你一裝乖我就忍不住想叫你休息。”

“殿下還是這樣,從小到大都心軟。”荼蕪哈哈大笑,被玉方敲了一下額頭。

“長得好看我才心軟,”李鳳鳴隨口笑應一句,再望向眾人,“幾年沒做正事了,手都沒生吧?”

“殿下小看誰啊?”淳於黛笑著將那些卷宗、記檔與抄紙分撥成五份,“開始吧。”

辛茴、玉方、荼蕪相視莞爾,旋即低頭專注。

此時的蕭明徹還沒能完全明白,這五個人同時出現在一堆情報麵前,是多麼驚人的陣容。

或許連普通魏國人也不會明白。

因為他們五人從前被魏人熟知的身份與姓名都不是如今這般。

這可是魏國前儲君李迎、前徽政院主司粟琬、前徽政院護衛大統領邢緲、前徽政院斥候總都尉方汝玉、斥候副都尉申屠無。

這幾乎是魏國前儲君徽政院籌備建製時最核心的班底。

他們從小受教,稍長便各經曆練,曾躊躇滿誌想要攜手建功立業,可惜時也命也。

好在所有學過的東西都不白費,他們五人如今活成芸芸眾生,也仍有自己的姿態。

十二月廿七下午,李鳳鳴裹著大氅,與蕭明徹並坐在北院書房的書桌後。

她指著自己寫下的重點,認真對身旁的蕭明徹道:“你看,齊國這金吾衛相似於我大魏禁軍,但實際權力比大魏禁軍還要大。”

大魏禁軍五萬人,隻負責京師內城安防。

而齊國這金吾衛足有八萬,五萬保護皇宮內苑,另三萬則協同皇城衛巡防整個雍京。

金吾衛的最高長官執金吾隻聽皇帝號令,不受任何官員或機構轄製,連太子的話都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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