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運勢就是這樣有上有下。祝延辰活下來是大喜事,然而再往後——祝延辰死訊發布的當天,她就試圖聯係董老頭,董老頭卻表示最遲一周後才能見麵。
現在又沒有戰鬥要指揮,一個老頭子能有什麼事?
結果艾蕭蕭不得不先一步應付研究院,這不是個愉快的差事。她厭惡這裡厭惡到了骨子裡,又懶得藏住情緒,將來肯定好過不到哪裡去。不過……
艾蕭蕭又把合同揪出來,默讀了幾次上頭的金額,終於心理平衡了點。
說來馬上要到和董老頭碰麵了,希望她的運勢能來點起色。收拾好了房間,艾蕭蕭在床邊坐下。她摩挲著小本子的封皮,開始思考偷調測試機械、檢查特殊病房的可能性。
邊境聚居地。
束鈞和祝延辰一前一後踏進長壽酒館。這裡雖然打著酒館的名號,賣的東西卻雜七雜八,什麼都有。
如今正是早餐時間,酒館裡熙熙攘攘。一屜屜包子冒著熱氣,熱酥酥的油條架在鐵絲架子上。桌邊小菜擺得整整齊齊,熟肉醃在濃濃的醬汁裡,整個酒館裡飄滿油香。
賣掉了變異獸皮,有了自個兒的收入,束鈞放開了不少。他快樂地買了一大堆食物,拉著祝延辰找了個角落。然而在一堆彎腰駝背的人裡,他倆還是尤為紮眼,人們甚至不去掩飾自己的視線。
兩人一個軍隊領袖,一個明星玩家,早就見慣了這樣的場麵。祝延辰照例把麵罩推開一點,沉穩地喝粥。束鈞則伸出爪尖,愉快地戳刺包子皮。
大部分人有個習慣。若是被觀察的人局促地躲避,那觀察的興味會一路提高;可要觀察對象我行我素不動如山,觀察的樂趣就要大打折扣。人們眼看著那個白發青年吞完一籠屜包子,哢嚓哢嚓啃起油條,漸漸又把注意力放回早餐上。
“油條不錯。”束鈞咬了一大口油條,捏好剩下半根,在祝延辰麵前比劃了幾下。“這些有點軟了,我打算再去買點,你要不要來根?還是說你不喜歡太油的東西——”
祝延辰自然地抓住束鈞的手腕,咬了一小口油條。
“的確有點油。不用了,幫我再拿碗粥吧。”他說。
束鈞瞧了眼祝延辰咬過的地方,一時間有點卡殼。祝元帥的動作太過正直,他真的分不清這是實用主義者的耿直作風,還是帶點目的的親昵。
……好歹咬另一頭啊,這樣他就不用糾結這個問題了。束鈞將油條整個兒塞進嘴巴,深沉地看向祝延辰。
後者勻速喝粥,仍舊麵無表情。
算了,他們都睡同一張床了,還在乎什麼有的沒的。束鈞甩甩頭:“要麼我再幫你拿屜包子?”
他話音剛落,酒館裡突然一陣寂靜。束鈞立刻閉了嘴,下意識矮下身子。
“各位聽好,來消息咯來消息咯。”一個賊眉鼠眼的瘦子溜進店內,“黑鳥招三位NPC帶路,五天後開走。去X市遺跡西北麵哈,活計狠,要老手,帶三考核!”
說罷,他從酒館老板那兒刷了波電子貨幣,又馬不停蹄地跑走了。
束鈞:“……”
前麵還能聽懂,後麵完全是黑話,他一頭霧水。祝延辰用筷子點點束鈞的碗沿,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你聽得懂?”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束鈞壓低聲音。“帶三考核是什麼東西?”
“身板正、有推薦、願意接受無償的戰力考察。”祝延辰垂下目光,“簡單來說,太畸形的不要,當地沒人擔保的不要,不能參與戰鬥的也不要。這是聯合政府招募邊緣民眾的最高標準。”
他倆不用擔心畸形的問題,戰鬥更是不用愁,隻不過擔保方麵……
“咦,你倆也在這?”一個粗壯的聲音響了起來,接著兩人被蒲扇似的大手扇上後背。祝延辰險險保住了體麵,束鈞剛咬一口包子,差點兒被噎個正著。
“熊叔啊。”束鈞抹了把下巴,對方戴了麵罩,可腦袋上那倆棕色瘤子著實好認。
“你叫我哥潘哥,叫我熊叔,這不錯輩兒了嗎?”熊叔不滿道,“叫熊哥就行——你倆這是咋著,要試試NPC任務啊?”
“有點想法,熊哥你呢?”
“嗨,我哥死也不讓我去,說是敢去就打斷我的腿。這活兒是真的危險,你倆可得想好。”熊叔搓搓鼻子。“不過你倆要真的想去,我倒可以牽個線。”
“怎麼說?”束鈞立馬拉了張椅子過來,好讓熊叔坐下。
“我認識這片兒最狠的人,他乾過十幾票NPC任務了,還活著,厲害不?我之前聽人說了,上頭都想過把他編成固定NPC,隻是他死活不乾。那是真的高手……當然當然,兩位也是高手。所以我就想,要你們真想去,我哥可以出擔保。然後你倆盯著那家夥就行,測試裡他乾啥你們乾啥,準能過。”
“他外號‘一隻眼’,本人叫鬱金,在這也算個頭頭了。我們有點交情,待會兒有時間給你們介紹介紹。”
鬱金,這名字有點耳熟,但束鈞想不起從哪裡聽過。他笑著應承下來,打算繼續和熊叔扯點閒話,無意中看向一邊的祝延辰。
隨後束鈞忘記了自己想說什麼。
祝元帥正異常專注地看向他。那目光相當複雜,混合了壓抑、懷念與莫名的期盼,銳得像冰錐。兩人目光直直撞上,祝延辰並未收回視線。幾秒後,他轉向熊叔,第一次主動開口。
“謝謝您。我們一會兒去買下武器,還請您幫忙約個見麵時間……”
“……如果可以,最好能今天內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