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那頭,徐靜芳聽到院門口的動靜,兩手隨意往圍裙上擦了擦,小跑到窗戶探頭。
“你咋來了?不是說不讓你過來嗎?”徐靜芳瞪大了眼睛,看著氣勢洶洶推開門正往這邊走的三嬸子,連忙道:“不是啥大事,你趕緊回你家等著吃飯吧!”
三嬸子虎著臉,“咋了?徐靜芳,我還不能吃你一頓飯了是吧?”
顧保國四處看了看,“小徐,連珹呢?”
徐靜芳頭疼,跟顧保國指了指東屋,“那裡頭照顧糖糖呢,秀山也來了,就在連容那屋。你就彆進去了,來都來了,幫著乾活吧,先去後院把柴砍了。”
三嬸子叉腰,“好家夥,我們沒來的時候說啥‘為你好’‘等事完了再跟你說’,我們一來你這就支使上了?”三嬸子不依不饒。
徐靜芳擺擺手,“成成,我錯了行吧?你快過來幫我燉菜,我叫老三去喊了大哥過來,再加上你跟顧保國,等著吃飯的人且不少呢。”
三嬸子一聽,趕緊擼起袖子進廚房,邊走還邊說,“芳啊,你說你這要是在早點兒,讓保國給你蒸一鍋肉包子得了,你不是去縣城了,買肉了沒?”
徐靜芳又歎氣,“哪還顧得上什麼買肉不買肉,本來今天早晨去之前,我答應了糖糖要給她炸肉丸子燉紅燒肉,這下隻能炒個臘肉了。”
“咋了?是糖糖娘家那邊,出事了?”三嬸子就著水瓢洗了洗手,上手切菜切肉,“炒臘肉也不賴了,再燉兩條魚。家裡的雞蛋夠不夠,我叫勝利再拿一籃子過來,炒一盆子雞蛋,燒個土豆燉豆角,主要也是吃餅子的。吃飽了就說事,事情最重要。”
三嬸子一心好幾用,單手打蛋的同時,另一手攪和著筷子打散雞蛋,還一邊跟徐靜芳說話。
徐靜芳把麵團狠狠甩在案板上,“都夠,家裡都有,你就彆操心了。”
“那你跟我先說說,到底發生啥事了唄?”三嬸子彎腰瞅了瞅灶裡的火,隨手添了根柴,然後開鍋炒菜。
“醋溜小白菜,糖糖就愛吃這種酸酸甜甜的。”三嬸子經常在顧家吃飯,有時候帶雞蛋,有時候帶小米,有時候帶紅棗,幾乎沒有空著手過,這麼些日子也十分清楚薑糖的口味。
徐靜芳點點頭,往廚房門口瞅了瞅,見沒人才小聲跟三嬸子說,“淑蘭,糖糖她吧,不是我薑叔和趙姨的親孫女。”
話音未落,當啷一聲,三嬸子手裡的鐵鏟掉進鍋裡,發出巨大的響聲,一下子把她從震驚中叫回神來。
“不是,芳,糖糖不是親的?”三嬸子張了張嘴,“咋回事兒啊?”
糖糖看著是跟她們鄉下人不大像,跟縣城那些也不大像,但三嬸子可從來沒想過,糖糖還能不是她家親生的。
徐靜芳垂著眼睛,把揉好的麵團分成一個一個的小劑子,“是差不多剛出生還沒斷奶的時候讓人販子給拐賣了,後來人販子被抓,糖糖就到了派出所,領導們一直沒聯係到糖糖的父母,然後就找了薑叔和趙嬸領養。”
三嬸子把醋溜白菜絲盛到盆子裡,驚訝到咂舌,“那這回,那薑家怎麼說?是不是不打算認糖糖了?”
徐靜芳搖頭,”不是這個,人家早就知道咱糖糖不是親生的。”她停下揉餅子的動作,呆呆看著一個地方,喃喃道:“後邊的事情還多著呢。”
顧連容和徐靜勇在太陽落山的時候到了顧家。
徐靜勇手上提著半隻兔子,身板挺直,鼻梁上帶著隻眼鏡,衣服打理的妥帖乾淨,頭發向後梳起露出額頭,一身打扮清爽儒雅。雖身形不高大,但莫名帶著讓人信服的氣場。
徐靜芳出來迎接的時候,徐靜勇眼角擠出皺紋,笑著加快步子,他上下打量徐靜芳一番,末了開口:“瘦了。”他把兔子給顧連容,“去燉了,給你娘補補身子。”
顧連容拿過兔子,立馬跑進廚房,“哎,大舅。”
徐靜芳癟了癟嘴,“大哥。”
“先吃飯吧,邊說邊吃。”徐靜勇拍了拍老妹子的肩膀,“廚房的事交給連容就行,你先去吃飯。”
徐靜芳擦了擦眼睛,把圍裙丟給顧連容,跟著徐靜勇進了堂屋。
三嬸子去後院喊顧保國,過來問徐靜芳,“叫上孩子們不?”
徐靜芳:“彆了,把飯菜給他們端屋裡去吃吧,咱們得說事,顧不上他們。”說著徐靜芳就要起來盛菜,被三嬸子攔住,“你也彆,你跟大哥說話,我去給小敏他們端菜。”
徐靜勇看了一圈,“連珹呢?”
“糖糖受傷了,他在屋裡頭照顧糖糖呢。”徐靜芳瞥向東屋第一間,神情擔憂,“也不知道糖糖醒了沒?”
徐靜勇擦了擦眼鏡,“怎麼傷的?看過大夫了嗎?拿藥了沒?”
徐靜芳連連點頭,“都看了,藥也拿了。”
“我今晚宿在家裡,有什麼事就喊我一聲,學校那邊,我跟隊裡的老知青交代好了,能勻出個十來天。”徐靜勇是紅旗公社下幾個大隊聯合辦小學的校長,除了校長職務,他還擔任了不同年紀的不同科任老師,每天都忙得很。
沒有課的時候他也不閒著,去隊裡上工賺幾個工分,年底了也能分上十來斤的糧食。
著實不清閒。
“大哥,叫你來,是想明天糖糖的傷要是不好轉,得托你帶我跟老三去市醫院瞧一瞧,我記得那邊有一個你朋友。”徐靜芳問。
徐靜勇點頭,“確實。那個大夫十幾年前是咱們八隊的知青,後來回城考上了醫科大學,現在在市裡做某個科室的主任。”
“去之前,我給他拍一份電報,叫他提前安排好,我們去了以後跟大夫流程走就行。”徐靜勇說完,聲音頓了頓,“叫我來,還有其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