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之悟(1 / 2)

如今且將薛家母女的反應按下,隻說鳳姐奉賈母之令一路送商嬋嬋出二門來。

王熙鳳素來言談機敏,知道保寧侯夫人與商嬋嬋對自己頗為喜歡,此時便要替湘雲開脫一二好討賈母歡喜。兼之領著王夫人的囑咐,旁敲側擊地要問一問元春的消息。

商嬋嬋見此,忽想起一事,就道:“我想去鳳姐姐屋裡坐坐成不成呢?”

鳳姐兒倒是一怔,有些摸不準這位商姑娘的脈了。

但隨即就滿臉堆笑應了下來,又叫平兒早一步回去準備些待客之物。畢竟那裡隻是她與賈璉兩個日常起坐之處,有事時一日也回不去,冷鍋冷灶也是有的,不比榮慶堂、榮熹堂等處諸物齊備。

商嬋嬋一路跟著鳳姐兒,來至榮國府西北處一間坐北朝南的抱廈廳,繞過粉油大影壁,便是賈璉與鳳姐兒的院落了。

隻見一應屋舍擺設雖十分精致,但無奈這抱廈原不是正經院子,就不如旁處富麗軒昂。

商嬋嬋便故意做出疑惑的神色來。

鳳姐兒見商嬋嬋如此,便明白過來,主動解釋道:“我們原該跟著大老爺大太太住的,隻是如今大老爺住了榮府東麵舊院,若是回去得做車呢。於是便叫我們在這邊住著,好方便伺候老太太的。”

這話說的連她自己都有點尷尬。

長子住了花園子隔斷出來的偏院,倒是次子跟著母親住了軒俊壯麗的榮熹堂。

鳳姐兒不讀書識字,此時的尷尬倒不是明白長幼顛倒的害處。

隻因她是格外要臉麵的人,覺得自己住在這夾道裡,不清不楚的很不得勁。平時叫人來往奉承著不覺得什麼,如今來了正經客人,就叫人笑話。

都怪大老爺昏聵糊塗,大太太慳吝短視,都不得老太太的心,才叫她與賈璉也落了這尷尬的境地。

好在賈璉頗擅俗務,得了老太太和賈政的看重,自己又是王夫人的內侄女,這才有臉麵在裡頭管家,算是跟著老太太住。所以鳳姐兒才一應奉承賈母和王夫人,看不上大太太這位婆母。

隻聽衣裙窸窣之聲,正是平兒親自遞了茶上來,又擺了五六道精細點心。鳳姐兒便笑道:“姑娘嘗嘗這蟹粉酥,是廚房裡專門孝敬的。”

在這不是吃蟹的季節,榮國府好容易養了數缸螃蟹拿來待客,自然是金貴的。而鳳姐兒這裡居然還能有新鮮的蟹粉酥,可見大廚房是特意做了孝敬她的。恐怕邢夫人連見都見不著。

商嬋嬋見她神色頗為自得,又想著鳳姐兒方才替王夫人打探元春之事,不由感歎:怨不得曹公說她機關算儘太聰明,反送了卿卿性命,枉費了懸懸半世心。

可見世間有能為之人,總不免喜歡賣弄才乾張揚本事,稍有不慎反而叫人利用了去。

鳳姐兒隻顧如今跟著賈母住管家的體麵,想著人人都奉承她的排場,寧願拿著自己的嫁妝往裡填補,也要叫賈母王夫人誇讚她會當家理事。

平白叫王夫人拿她做了手裡刀馬前卒,自己落了個活菩薩的名聲,隻將惡名都叫鳳姐兒背了去。

這樣聰明的人,如何在這根本上迷了心,竟看不破。

商嬋嬋拈起一塊蟹粉酥吃了,笑讚了一句,果見鳳姐更是眉開眼笑,覺得自己麵上有光。

“鳳姐姐可知道冷子興這個人?”

商嬋嬋提出要往她屋裡來坐,鳳姐兒本以為這位姑娘是不滿賈母輕輕放過湘雲,私下裡要與她再商議商議,腹中早已打疊了許多稿子準備勸說。

畢竟湘雲也是她們四大家族的人,更是賈母娘家人,她哪裡敢去拿草棍戳老虎的鼻孔眼。

誰知商嬋嬋不提湘雲,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她略一思索才想起:“冷子興?仿佛是周瑞家的女婿?”

隨即望著商嬋嬋,頗有些詫異,她這樣的侯門小姐如何知道榮國府下人的女婿?

商嬋嬋側首對她一笑,連帶著一對兒菡萏耳墜都晃了晃,一派天真道:“我聽哥哥說的。那政二老爺舉薦的賈雨村與冷子興是故交呢。我如今忽然想起來,倒要提醒鳳姐姐一句,似這般在外麵議論主子的下人還是找個機會打發了吧。”

鳳姐自然要問究竟。

“這冷子興居然與那賈雨村說府內兒孫一代不如一代了。隻是架子未倒,內囊已然儘上來了。”

“更說赦老爺無能,唯有政老爺自幼酷愛讀書,得史太君鐘愛,才叫跟了她住府內。而赦老爺家的璉二爺也是不肯讀書的,隻是捐了個同知,如今隻得在叔叔家住著,幫著料理些家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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