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探帝蹤(1 / 2)

萬壽節當日, 諸位皇子為父皇獻壽禮,唯有二皇子的最為出彩。

乃是一套銅伶十八人, 每個皆長尺許,身軀耳目手足用銅鑄成,且關節十分靈活,能跑跑跳跳演一出大鬨天宮。

比起旁的金玉字畫, 擺設玩物,二皇子這件禮物無疑更彆出心裁。

蕭誠跪地動情道:“兒臣見父皇宵衣旰食, 十分擔憂父皇禦體。”

“聽聞父皇近來偶有頭暈之感, 更覺雙目眩色,兒臣更是夙夜憂心。太醫既囑父皇閒暇保養,也可觀飛鳥放鬆雙目。兒臣便費心搜羅了這一套小人來,為父皇解憂。”

大宴之上, 皇上似乎被這孝心所感,半晌未曾出聲, 片刻後才道:“誠兒的孝心朕記下了。”

旁人無知無覺, 商鐸卻敏銳的察覺出皇上的語氣並不對。

他心念電轉, 心中也不由一驚:二皇子不至於乾出這種事來吧。

宴上群臣已經開始此起彼伏地誇讚二皇子至孝,前有為太上皇親口嘗藥, 後有為皇上費心搜羅一套銅人解頭暈眼疾, 果然是大孝子啊。

並無人見, 皇上身邊的金佑悄悄退出去一回。

大宴過後,保寧侯連宮門都未出去就被內監請了回去。

進禦書房時,地上已經碎了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的花瓶。

“逆子!逆子!他竟敢在朕身邊安插太監, 窺探帝蹤!”

饒是商鐸,也從未見過皇上這樣大怒之色。

天子一怒,臣當跪答。然商鐸為難地看了看地麵,發現沒有什麼安全的可跪之處,索性直接站著算了。

口中勸道:“聖上何出此言,窺測帝蹤乃大罪,皇上切莫冤枉了二殿下。”

皇上抓起桌上一個博山香爐就砸:“舅舅!你還替這等狼子野心的混賬說好話?。”

商鐸笑道:“聖上也得先跟臣說說前因後果啊,臣與二殿下從前的齟齬,皇上也並非不知,臣何苦替他說好話?”

皇上這才眉毛倒豎繼續發火:“今日那逆子獻禮之時,所說的那些話,朕從未外傳過!”

商鐸忍不住也是一驚:原來二皇子真的做出私下打探皇上身體的事情,這可是大罪。

彆人躲都來不及,隻有二皇子異於常人,居然忙不迭地撿起來就往自己身上套。

果然皇上繼續道:“朕近來是偶有頭暈,召過一次太醫,但連母後那裡都未驚動,這個逆子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況且這雙目眩色之感,朕也隻是隨口說了一句,連太醫都隻知道朕頭暈,倒是這個混賬知道的一清二楚!”

“便叫金佑回來細查!這才知道,那逆子捏著朕身邊奉茶太監打碎茶盞的錯,竟以性命相要挾,叫他說出朕的喜好來。”

“但朕素日用人小心,除了金佑,旁人也說不出什麼。”

“那太監也隻能說出往日來奉茶時聽到的隻言片語。”

“結果那逆子就記在心上,更在群臣大宴之上說起朕身體欠佳,丟朕的臉!”

商鐸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既然有著好好活著熬死太上皇的心理,當然特彆注意身體健康。

但又不肯讓彆人覺得他身子不好,所有凡有病痛一般都悄悄召太醫來看。

聽見皇上提起他來,金佑再不敢站在一旁裝壁畫,連忙跪伏在地上:“奴才有罪,才出了這樣的紕漏。”他是禦前總管太監,按理說進來的人責任都在他身上。

然他跟在皇上身邊,一天大大小小的事也有百來件,這種奉茶的小太監,他自然懶得理會,哪裡想到二皇子真的就能乾出這種事來。

商鐸也無語了:他可是聽女兒說過二皇子之前是怎麼拷打五皇子的貼身太監的。

這位二殿下還真是簡單粗暴,人家起碼是換湯不換藥,他卻連湯都懶得換,直接把這等神操作,舞到皇上跟前來了。

商鐸剛要開口,皇上已經打斷道:“朕心意已決,舅舅不必替那個逆子再說好話。”

保寧侯從善如流,當即閉嘴。

商太後聽聞了此事,也覺得匪夷所思,顧不得避嫌,將商鐸親自叫了鳳景宮去問道:“這事兒是你設計的?你怎好設計到皇上身邊,簡直是胡鬨!”

商鐸簡直冤死了:“娘娘看我是傻子不成?敢在窺測帝蹤上做文章?”

這事兒確實跟商鐸無關,他要坑二皇子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在外私交群臣,圖謀儲君之位。

隻是他還沒來及出手呢,二皇子自己就動了。當場交了一份更令人滿意的答卷。

商太後忍不住揉了揉額角道:“隻怕要亂起來了。”

商鐸點頭:“這事兒觸了皇上的逆鱗,聖上絕不能忍。”

在皇上看來:老子的皇位還沒坐穩,你就敢來打主意,簡直是找死。

於是商鐸不忘囑咐商嬋嬋道:“近來在宮中走動要格外小心。”

商嬋嬋聽了二皇子之行,也是無語:我錯了,我原以為二皇子不是好人,現在才知道,他才是大大的好人,犧牲他一個,成全所有人。

待大朝日,皇上先下旨封大皇子為榮親王,又以其餘皇子年幼不足十五為由,暫不封王。

群臣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之前您不是這樣說的啊。不是說好了萬壽節後分封諸王嗎?這隻封大皇子,跟立太子有什麼區彆?

尤其是禮部尚書,老臉都綠了:禮部通宵達旦,忙完萬壽節忙皇子府邸,好容易才按照親王規製,劃出了六塊京中宅田,皇上您怎麼又變卦了呢!

還不等他顫顫巍巍站出來,商鐸作為皇帝的托已經明知故問道:“請奏聖上,二殿下年已十七,不知……”

皇上這才驟然發難,當朝痛斥二皇子“居心悖逆,驕侈暴佚,毫無孝悌之義。”

又曆數二皇子的狂悖忤逆之行:窺測帝蹤,私交大臣、濫用刑罰,權欲私心甚重等十數條。

不等群臣從二皇子犯罪的頭腦風暴中反應過來,皇上已經連二皇子的處置都說完了。

“念及十數載父子之情,不忍斷絕,仍冊郡王,封號恭。著恭郡王即日啟程往閩南之地為國效力,反省己過。無詔終此一生不得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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