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呂氏(1 / 2)

今天天氣不錯, 呂氏本來領著一雙兒女在花園放風的, 沒想到剛往梅林走了幾步,就聽說前院傳了舞姬。

她登時大怒。

呂氏是個醋勁大的,最看不得夫君和彆的女人有瓜葛, 即使偶爾的逢場作戲, 她也非常不得勁。

老娘費心費力給整治了酒宴,你個男人轉頭就招了美姬,這合適嗎?!

呂氏認為絕對不合適,她立即吩咐乳母照顧兩個小的,自己提起裙擺往前頭去了。

招待荀氏表兄, 賞賞歌舞可以, 但再進一步就不行了。

她得在後頭盯著。

誰知呂氏匆匆去了東廳, 卻隻見一群身穿薄衫裙的美姬在瑟瑟發抖。

她蹙眉, 問何事,郎君和荀侯呢?

呂氏厭惡家裡這群歌姬舞姬並非一天半日的事, 可惜家養姬女是風尚,霍珹不用,但也有招待賓客的需要,因此她隻能捏著鼻子忍了。

不過她是當家夫人, 要處置那個隻是一句話的事,根本不需要和顏悅色。

舞姬們更驚, 為首一個伏跪稟道, 郎君和荀侯繞過東廳往角門去了。

呂氏厭惡舞姬, 但舞姬們也不見得喜歡她。一個家姬最好的出路, 就是得了主人或者貴賓的青睞,抬為妾室,生下一兒半女,終身有靠之餘,也不用再恐懼年老色衰沒了生路。

呂氏這種主母,就是生生斬斷她們的唯一出路,如何不憎?如何不恨?

越是貌美的,恐怕就越是怨恨。

好比此刻的這位領舞姬女,她表麵低眉垂目,表現十分溫順,但卻沒有稟明霍珹和荀續隻二人結伴同行,未曾招半個舞姬相伴。

她心底深處,未嘗沒有盼望霍珹和荀續在談正事,而呂氏貿貿然闖進去,因此被霍珹嗬斥的。

呂氏聞言,果然拂袖往外而去。

她以往不是沒有這麼做過,不過她也懂分寸,不會作潑婦狀當眾下霍珹的麵子,因此霍珹每回隻無奈歎息,都順了她。

隻是呂氏沒想到,自己這回踢鐵板了。

說鐵板其實也不對,因為這簡直是一鋒利的刀刃,碰則見血。

找人不難,剛出了角門,便見不遠處的水榭廊道入口有人守著了。

她直接過去,登廊而上。

其實霍珹給英夫下的命令,有一個漏洞,那就是呂氏。

他防著父親,因此特地強調了霍溫,但他沒想到妻子會來。

呂氏在霍珹這邊,是個很特殊的存在,夫妻感情好,她不但可以隨意進出前後院,就連霍珹的外書房,如無特殊命令,呂氏也是能自由進出的。

什麼時候會有特殊命令,那當然是涉及陳佩的大小事務。

隻是這幾年,霍珹極少和陳佩聯係,因此特殊命令雖下過,但呂氏一次卻也沒有撞上。

而且霍珹和陳佩聯係是絕密,就算是他一眾大小心腹,也僅僅隻有那麼一小撮老人是知道實情的。

去絆住霍溫的左夷屬於後者,而負責看守廊道的英夫就屬於前者。

外書房呂氏也說進就進,霍珹從未曾有過意見,因此,她很順利地登上廊道,氣勢洶洶往水榭而去。

隻是她絕對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麼一席話。

霍珹和荀續的對話,她聽了大半。

她驚駭得血液倒流,心臟冰冷,手腳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動不能再動,那些話一句接著一句在耳邊炸開,讓她的腦子轟轟作響。

她的兩個貼身侍女駭然不亞於她,且二人更多的是恐懼,能當主母貼身侍女就沒有蠢笨的,聽了這些絕密,呂氏如何尚不論,身為下仆的必是死定了。

誰想死?

誰也不想。

一個侍女顫抖著退後一步,重重一腳踩在風吹進廊道一根枯枝上,“哢嚓”一聲脆響,突兀出現在廊道的大石屏風前。

幾乎是馬上,霍珹持劍而出,他麵罩寒霜,英武的眉目間殺機畢現。

雙方一照麵,俱一怔。

霍珹拔劍的速度卻沒放緩半息,寒芒乍現,他毫不猶豫往那二個目露驚恐的侍女一揮長劍。

二女頸間被割開一道血口,鮮血噴濺,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二人倒斃當場。

霍珹另一隻手從呂氏身前繞過,鉗製住她,並捂住她的嘴。

全程不過一秒,就連背對著廊道的英夫等人,也來不及發現身後的狀況。

荀續後腳跟出來嗎,他認得呂氏,見狀眉心立時緊蹙:“孟宣?”

“此間諸事,我自會處理妥當,表兄,你先回去即可。”

霍珹聲音一如既往鎮定,他叮囑道:“信帛看罷,需立即焚毀,切記。”

荀續急欲回去和宋奕商討,也不廢話,點點頭匆匆走了。

霍珹眯眼目送,見荀續走了,英夫等人也如意料中般繼續守著,他才緩緩低頭,看向妻子。

呂氏臉色蒼白如紙,瞪大眼睛看著他,驚魂未定。

很顯然,她不是剛進來的。

也聽到了好些不該聽的。

霍珹心一沉,捂著呂氏嘴的手沒鬆開,半拖半抱將人弄到大石屏之後。

“唔唔!”

呂氏被驚醒,立即劇烈掙紮起來了,霍珹稍一猶豫,讓她推開了捂嘴的手。

“孟宣,孟宣!為什麼?為什麼呢?!”

呂氏渾身顫抖,淚如雨下,哭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姓霍啊?!你還記得嗎?啊?!”

她痛恨這種行為,卻還是深愛著這個男人,因此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她仍下意識壓低聲音:“陳佩此賊,狼子野心,你怎可與之合謀害伯瑾?!”

“還有伯父!還有三叔父父子三人!還有冀州數萬將士,數萬大好兒郎啊!”

她簡直不可置信,眼前這人還是與自己同衾共枕了十年的夫君嗎?!

“你是不是瘋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瘋了?!”呂氏越說越激動,最後歇斯底裡,狀若瘋婦。

隻是隨著她的質問,喘氣越發粗重的霍珹最後也怒了,他霍地站起,握住妻子的肩膀,居高臨下逼近,咬牙道:“我沒瘋,我很清楚我自己做了什麼!”

“你知道什麼?!你又知道了什麼?!”

“同是嫡子!我長他幼,偏偏,偏偏他一生下來就是少主,注定是霍氏一族之主,而我!就注定隻能是一個輔助者!憑什麼!憑什麼!”

他怒吼:“我自問不論軍政,才能俱不遜色於他!!”

呂氏被吼得目瞪口呆,須臾她回過神來,喃喃道:“嫡長子繼承家業,這是祖宗的規矩啊!”

“不僅僅霍氏,全天下的世族,都是這個規矩啊!”

她對霍珹的說話簡直不可思議,“霍氏源遠流長,前朝便已是大族,數百年以來,非嫡長子者,難道就沒有驚才絕豔之輩嗎?”

“若是人人皆如你這般,霍氏一族,恐怕早已就分崩瓦解了吧?”

不說遠的,譬如霍望,譬如霍洪,這些霍氏的旁支子弟,哪個不是忠心耿耿地團結在嫡支的周圍,為家主,為霍氏,哪怕戰死沙場,亦在所不惜。

“霍珹,你天生有反骨,不要為自己尋找籍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