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美秋早起了些去灶房做飯,麵對爹娘擔憂地神色,她也平靜著細聲安撫:“沒事, 昨晚可能吹了涼,我身體不舒服,你不用擔心。”爹娘都安撫好了,吳美秋吃過飯就回了屋子裡,她去炕櫃裡翻出了自己這一陣子掙得錢,放在手裡數了數, 不多不少, 夠她花一陣子的。但還遠遠不夠, 這些錢在小縣城裡還能頂點事, 可要是以後去了省城, 什麼用都不頂。蘇玉遙說她身體裡有兩個魂,那又怎麼樣?現在掌握這個身體的,是她,而不是什麼身體裡, 她連感受都感受不到的那個魂。這個身體現在就是她的, 她要考大學, 要去城裡, 要過好的生活。她不可能再像上輩子一樣,和陳書年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了。可如果靠她自己,這太慢了, 太慢太慢了, 上次呂誌偉跟她說的一句話很對,如果她一直去黑市,隻要被人抓到, 就是一輩子的汙點,可能以後還會失去考大學的資格,完全得不償失。可她不去,拿什麼掙錢,到了城裡又花什麼?而且去了城裡,她想靠自己的手藝吃飯,灶房去哪找?前期的本錢又去哪裡找?在縣城裡還行,可到了城裡,她的家裡根本出不起自己在城裡的開銷。而且吳美秋也明白,她自己的廚藝隻是這麼多年在廚房裡練出來的,跟後世真正大廚的手藝根本沒法比,隨著時代的發展,她做不久賣吃食的這個生意。那之後她又要做什麼,靠什麼在大學裡生活四年,她完全沒有方向。條條死路,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吳美秋捏緊手裡的錢,猛地“咚”的一聲捶打在了炕櫃上,李清許那條路是走不通了,蘇玉遙那女人一直扒著他,她根本沒辦法靠近。而且她暫時還不想去招惹她,在所有的事情她都沒有弄明白前,她還不想去作死。她必須要想個完全的法子對付她才行。昨天晚上她想了一夜,她突然想起來,之前可能是她自己一直都想擰巴了,她不可否認李清許幫她還錢的那次相遇,讓她心動了。重生回來,她也一直執著於那次心動,而忘了現實的生活。現在的李清許,就是個鄉下的窮小子,哪怕他以後考上了大學,也依舊要靠自己的奮鬥才有日後的功成名就,可這期間要讓她繼續跟著李清許一起吃苦嗎?她上輩子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莫欺少年窮夫妻攜手同行的事情,她已經沒耐心再去做了,更何況李清許的身邊還出現了個讓她不想再去招惹的女人。最起碼現在不行,還要再等等,等她強大了些再說。所有的路都沒了。可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辦法能讓她走出現在這個死胡同。她這兩天不出去賣綠豆糕,也是因為最近縣裡抓黑市抓的挺緊的,聽說前陣子他們還掀了個投機倒把的養豬場,外麵風頭正盛,前幾天她還抱著僥幸心理,覺得不可能有人會抓得到她。但經過這兩天發生的事,她突然不想再拿自己的前程去冒險了,她要珍惜自己這次來之不易地重生。她可以再等等,等到國家開放了政策再去做生意也不遲,反正也沒多久了,隻要再等等就好,她不能丟了西瓜撿芝麻。而在這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擋她的路。那個妖,也不行。可,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走出這個困境,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可以讓她在城裡能安心學習的,能保證她衣食無憂的,能幫她掙前程的還有誰....還有誰....“我不缺錢,也不會做這種事情。”“放心,你想做,我也不會去告發你。”“我就當你,從來都沒有來找過我。”呂誌偉,.....呂誌偉,吳美秋鬆開緊捏著錢幣的手,一張張的把上麵的褶皺撫平,她把撫平整齊的錢票重新塞回了盒子裡,笑著。還有呂誌偉啊,她差點都快忘了這個人了。這個人可以當她的籌碼,不管她以後做什麼,那個男人家裡的關係網,可以讓她吃的很開。更何況,呂誌偉以後混的並不比李清許差,而且以呂誌偉現在的家裡條件,都不知道要比李清許好了多少倍。怎麼看都是呂誌偉更適合現在的她。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首先自己必須要變得強大不是嗎?總要有人,做她的踏腳石的。吳美秋拿著蓋子蓋住了她裝錢的盒子。她把自己剛剛弄亂的炕上重新打理乾淨,被褥鋪好,才轉身走出了屋子。前兩天做好的綠豆糕還剩了些,既然她已經打算不再去黑市了,她就想把家裡的綠豆糕分給幾個孩子吃。吳美秋拿著裝綠豆糕的竹籃子,一塊一塊地分給了家裡的幾個孩子,還笑著搖手招呼了幾個哥哥嫂嫂過來:“哥哥嫂嫂,這裡還剩下好多呢,快來大家一起吃。”吳老太太見著這麼多的好東西都讓閨女給分了,心裡十分舍不得,她悄悄地湊到了閨女的身邊,小聲嘀咕著:“秋兒,這麼多好東西做啥都分了啊,咱去縣裡能賣不少錢呢,給他們吃那不浪費了嗎?”那吃的哪是綠豆糕,都是白花花的錢啊!吳美秋拍了拍吳老太太地後背,把竹籃子遞給哥哥嫂嫂們分著吃,她拽著吳老太太進了屋子裡,笑吟吟地、解釋道:“娘,那些綠豆糕不拿去縣裡賣了,以後也不去了,最近縣裡抓得嚴,我看到好幾個投機倒把的被抓進去嚴打了,我害怕了不想去了。”“啥?有人被抓著了?”吳老太太嚇得夠嗆,她這一輩子都沒跟官家打過交道,趕忙哆嗦著道:“那咱不去了,家裡你幾個哥哥都是壯勞力,咱能吃得飽,咱可不去了。”雖然她心裡,還是很心疼那些個不能掙到手的錢。家裡隻有吳老太太知道她去縣城裡賣綠豆糕的事情,所以吳美秋並不擔心自己會被人告發的事,這件事就這麼到此為止了。她看著吳老太太在她耳邊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神遊著靜默了半晌,並未言語。還是吳老太太疑惑地扯了她一把,吳美秋才回過神來。“你咋了秋兒?”吳老太太問著,吳美秋強撐著心裡的複雜,露出了一個笑容:“娘,我不想嫁進老李家了。”聞言,吳老太太心裡一喜,趕忙道:“秋兒你可算想明白了,老李家地裡刨食的有啥好啊,到時候娘給你在縣裡找一個好人家,去縣裡過好日子。”吳美秋握著吳老太太的手搖搖頭,疲倦地躺在了吳老太太的頸窩間,道:“娘,不找縣裡的,我嫁知青,去省城。”去省城....吳老太太聞言有些猶豫了:“秋兒,省城太遠了,你要是受個欺負啥了娘都沒法去給你撐腰。”聽到自己娘的話,吳美秋的眼角有些酸澀:“不會的娘,到時候我接你們一起去省城,過好日子。”這話說的吳老太太心裡燙貼,她趕忙喜得樂嗬嗬的:“好好好,咱們都去省城,你是看上咱村裡的那個陳書年陳知青了吧?那孩子家裡是乾啥的啊?”要是家裡條件不好,她可不答應,聽到“陳書年”的三個字,吳美秋下意識皺了皺眉,道:“娘,那不是好人,以後我們都不要提他了,我看上的是隔壁村的知青,呂誌偉。”“這...這娘也沒聽說過啊,家裡啥條件啊,咱不可能隨便找個人嫁了,去過苦日子啊秋兒!”吳老太太擔憂著道,“不會的,他家裡條件很好,不會讓我吃苦的。”吳美秋趴在娘的腿上,慢慢地說道,這是,她最後一根稻草了。雖然她並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裡還有其他魂魄的存在,也不想相信這些無稽之談。但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怕了,怕自己有一天會突然離開,怕原先的自己,又執拗地跑去走她上一輩子的老路。她怕原先的自己不懂事,害的疼愛自己的爹娘一輩子苦哈哈,沒跟著她享一天福就去世了。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離開,她隻希望不管自己以後還在不在了,都能有足夠的本錢,讓自己的父母下輩子衣食無憂。她迫切的想要賺更多的錢,急切的想找個強大的庇護所。她隻是,太不甘心了。憑什麼她要遇到陳書年,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為什麼,隻有她活的這麼慘,明明曾經,她也對陳書年付出了滿腔的真心,可換來的,卻是一生的慘淡。好不容易可以重頭再來,又有人告訴她,是她搶了彆人的身體,她不是重生,可這具身體不也是她嗎?都是她,這怎麼叫搶?她不懂,她都已經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這為什麼不叫重生?......她真的不明白。上輩子所有的遭遇讓她明白了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不過是,想活的好一些罷了。——1976年,11月25日。外麵在空中一圈又一圈晃著、搖搖曳曳地落下來的雪花,是今年的第一場雪。白茫茫一片。小雪,也不是多大,卻昭示著大家,冬天來了。屋子裡,爐子上的鐵皮被燒的腥紅滾燙,呂誌偉躺在知青宿舍的木板床上,耳邊聽著爐子上被燒開的水壺“嗡嗡”的作響著。他瞥了一眼,就沒再去管,這爐子是他想辦法弄來的,花錢出力費了他不少功夫,要不是夜裡越來越冷,他可能也想不到要弄個爐子過來。女生宿舍他也給弄了一個,順手的事,對他來說也花不了幾個錢,還能討幾個人情。有人下了木板床去處理被燒開的熱水壺,問他:“誌偉,要不要喝熱水?”“幫我倒杯子裡就好,謝了。”呂誌偉笑著答,蓋著厚重的被子,呂誌偉閉著眼睛睡了會,再醒來時,桌子上冒著熱氣的杯子已經徹底涼下來了。鐵皮爐子上新換上的熱水還沒燒開,他也懶得再去倒暖壺裡的熱水了,直接仰脖喝了口搪瓷杯裡的涼水,潤潤乾渴的喉嚨。呂誌偉抬起眼皮,順著窗戶去看外麵的天色,看著也差不多到去吃晌午飯的時候了。跟他搭夥吃飯的那戶人家,家裡算是比較殷實,他不但給了自己一年的口糧,還搭了不少錢票進去,一個要求,給他的飯做的好點。他的票都是全國糧票,拿去縣裡就能換到米麵,也不用擔心家裡的糧食吃不到年底的問題。況且,他之前找人幫他乾活,也都是找的那戶人家裡的兒子,掙了他不少好處,現在他和那戶人家的關係處的也不錯,吃食上從來不會糊弄他。外麵下了雪,呂誌偉從櫃子裡翻出一件厚重的軍綠大衣,他過冬的衣服還是前幾天他媽給郵寄過來的,厚厚實實的,就擔心他在鄉下凍著。軍綠大衣被他套在身上,跟屋子裡的其他知青打了聲招呼,呂誌偉就打開門出了屋子。柔軟的雪花落在了地麵上,可能下的時間比較久吧,地麵上已經積堆了一片小小的雪層,鞋踩在上麵,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冷風吹過,呂誌偉搓了搓自己的臉,把軍綠大衣的領子高高立起遮擋住自己的臉,手快速地插回兜裡,朝著跟他搭夥吃飯的那戶人家走去。那戶人家要路過村裡的河,剛入冬,河裡的水還沒凍瓷實,冰碴子混合著的河麵,扔顆小石子進去就能打碎了。呂誌偉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地走過去,想快點去吃飯,睡了一覺他確實有些餓了。可,一隻同樣穿著厚重棉襖手臂攔住了他,上麵還帶著些粉色的碎花。呂誌偉困惑地望過去,女人穿著棉襖還是感覺很嬌小玲瓏,他看著女人,在腦子裡回憶了幾番。半晌,才溫柔的咧嘴笑道:“啊,吳同誌?是你啊,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小灣村?”又攔著他做什麼?“我來找你的。”吳美秋也笑著回道,都過去這麼久了,呂誌偉也不知道這女人又找他做什麼,他看著吳美秋,繼續柔聲地問:“吳同誌找我有事嗎?如果還是合作的事,就不必說了,我不會參與那件事的。”黑市的事,他不可能會去碰的,他又不缺錢,為了那麼點錢冒著被抓到的風險去做黑市,沒必要,也看不上那點錢。吳美秋搖搖頭,也柔柔笑著:“不是,我早就不做那個了,以後也不會再做了,我來是有其他的事找你的。”呂誌偉這回真的困惑了,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彆的交情麼?他看著女人,斯文和氣的問:“什麼事?”“呂同誌定親了嗎?”吳美秋看著男人的眼睛問道,這種情況呂誌偉就比較常見了,他在小灣村呆了這麼久也不是沒有要鬨著嫁給他的,他一般都客氣地給推了,推不過就找大隊長,他總有辦法給自己解決的。總不能強買強賣吧?小灣村也沒這風氣。“還沒定親,不過家裡給相看好了人家,就等著我回去定下來呢!”呂誌偉滿嘴胡謅道,要是臉皮薄些的姑娘,直接也就臉紅著走了。可眼前的女人卻咧嘴開懷地笑了,道:“隻要你沒領結婚證就好。”說罷,女人當著他的麵扯了自己胸前的兩顆棉襖扣子,頭發也被她扯的亂了些,呂誌偉還在皺著眉想著這女人在做什麼?他心裡直覺不妙,下意識就想走,可還沒走遠就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措不及防的,女人的重量乍然全部都壓在他的身上,女人用儘所有的力量把他往河裡帶——“吳美秋你乾什......”河水醃過了他的鼻腔,也消音了他要說的所有話,他們兩個人跌落在河裡,平靜地河麵水花四起,冷冽的河水瞬間浸濕了他們身上厚重的棉襖,呂誌偉想遊回河岸上,可女人緊緊扒著他的身體,在後麵輕柔地道:“娶不娶我,是我說的算,不是你。”“瘋女人,放開我。”呂誌偉身上冷透了,河水浸濕了他的軍綠大衣,變得更加沉重了,他咬著牙齒喊了句“走開。”遠處吳老太太拉著菊花走過來,見到河裡的動靜人還沒走到呢,吳老太太就扯著脖子喊:“這是咋了?咋掉河裡了?秋兒你可千萬彆嚇娘啊,娘就你這麼一個閨女啊,呂知青你千萬要把我家秋給救上來啊!”聽著那老太太的喊叫,呂誌偉瞬間就明白怎麼回事了,他沒有在掙脫開女人,這女人力道就奔著死扒著他的力量來的,掙脫也掙脫不掉。男人向來以溫柔示人的臉瞬間出現了裂痕,他拽著女人的頭,用力地湊近自己,陰冷地問“就這麼想賴上我?”吳美秋仰著頭,看著男人笑“我們是同一類人不是嗎?”“同一類?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可沒你這麼下作。”呂誌偉鬆開扯緊女人頭發的力量,再次想把她推開,女人緊扒著他,絲毫不為所動。呂誌偉看著女人,嗤笑著:“還真是鐵了心的要嫁給我啊!”他不再想著掙脫女人的手,把她整個人拉過來帶到岸上,譏諷道“知道嗎?我最討厭彆人逼我做我最不喜歡的事了。”說完,他冷著神情拍著女人的臉,繼續道“你想嫁給我,隨你。”彆後悔就行。呂誌偉抬起眼,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那個老太太,扯了扯嘴,就這來拚命的架勢,不娶也得娶了。他低頭看著發絲淩亂地女人,又去拍了拍她滿是水珠兒的臉:“彆後悔,你自己選的。”作者有話要說:萬更補齊啦~今天的萬更配擁有你們的小身影嗎~想要小評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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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七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