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儀殿雖然冷清,因為皇帝從來就沒有來過。但容嬰顯然是一個很會讓自己舒服的女人,穿過來以後一番大改,現下一應布置都是很賞心悅目的。
月色淡薄如水,夜風灌入宮牆,撩起重重的薄紗幕帳,燭火搖曳生姿。四處的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禁忌、溫情的氣氛。
夜深。昭儀殿的宮人都守在外頭,也能依稀聽見裡頭傳來的輕微、淩亂的喘息聲。持續很久。
他們的手心都捏得汗濕了,雖說都清楚陛下冷落昭儀,但誰也沒有想到,傳聞間顧丞相一身病骨,冷心冷情,也能掌控得住昭儀那樣千嬌百媚的女子!
顧覺卿的肩胛有一道暗紫色的傷痕,在蒼白透明的皮膚蜿蜒而下,雖說年歲久遠,這道痕跡已淡了許多,但仍能依稀看得出當初留下的傷口有多嚴重。
容嬰本能覺得這道傷口有故事,卻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玉白纖細的手指輕輕撫在那道傷口上,再順著紋路向下摩挲,容嬰睜著眼望他,實在柔美到極致:“丞相大人,方才的感覺如何?”
結束以後,顧覺卿的神色仍舊冷淡,唇抿成一條直線,克製著什麼:“娘娘,因為你,我現在已是一個亂臣了。”
“大人何時做過純臣?”容嬰忽然淡淡的笑了:“這樣大人與本宮,丞相府與司馬府,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不是更好麼?”
顧覺卿默了一下,終於將容嬰的手指抓過來,不讓她再碰他的傷。
他的聲音很沉:“我這一生從未怕過什麼。所以,無論娘娘日後想做說什麼,還請如實相告。”
她畢竟是皇帝的女人,還是大司馬蕭家的長女。仰慕一個臣子的說法,他可一點不信。倒寧願相信她隻是隨便玩玩。也不想白白被她騙一次。
容嬰水氣迷蒙的眼底全是揶揄,有點服軟:“好。”
“——本宮知道丞相大人的野心,大人到底想要什麼,如若告訴本宮,本宮或許可以幫你。”她隻手托著腮,頗有興致的繼續說。
顧覺卿很快就挪開了視線,淡淡道:“娘娘多心了。”
容嬰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1005第一次圍觀這樣的畫麵,心裡居然有點小興奮。隻有容嬰還是很冷靜的,因為她清楚,顧覺卿的反應,與動心還差了十萬八千裡。
不僅是因為四平八穩的好感度。他隻是被自己言中了。越是禁欲、冷淡的人,占有欲就越強。這麼多的官宦家族想方設法的,把自家的女兒送上丞相的床,他卻都沒有多看一眼。
原來等著的,竟然是整個大陳朝最尊貴的女人啊。
事畢以後,蕭喚嬰也不想再回到宮宴去,待到顧覺卿走了,才讓人端一盞熱茶上來。
宮婢走到容嬰身邊,臉色也不太好,低著聲音道:“娘娘,未央宮那邊又來了消息。”
容嬰喝了口茶:“怎麼了?”
宮婢幾乎咬碎了牙,將話說了出來:“今夜寧王妃又留在了宮中,似乎是因著外麵下了大雨,馬車不宜出行,陛下便留下她了。”
容嬰漫不經心的挑了下眉:“寧王殿下知道此事麼?”
宮婢:“陛下已差人去知會了。”
容嬰放下茶盞,憊懶的道:“讓人將流言傳到寧王府那邊去,以後這樣的事情,就不必多管了。”
“娘娘!”宮婢似乎有些意外,忍不住提醒:“可寧王妃到底是您的養妹,受您恩澤多年,卻與陛下私相授受。且陛下迎娶您時,也承諾絕不會另立後宮。奴婢隻是心疼……”
“行了。”容嬰唇角翹起一絲譏諷的弧度,淡淡道:“天要下雨。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又哪裡是本宮能掌控得了的。退下吧。”
“……是。”
可饒是如此,宮婢退下時,還是還忍不住替她家娘娘委屈。隻當她們家娘娘這是對陛下用情至深,又求而不得,所以才做出不理會的無奈之舉。
哎,誰能想得到呢,最後背叛自己的,竟然是照顧這麼多年的同族妹妹。
雖然,容嬰卻是真的不在乎。
顧縉雲雖說心性隱忍,但實力卻終究比不上丞相顧覺卿。原主的遺願是皇後的地位、與蕭家的榮耀,這兩件東西,沒有一個是與顧縉雲有半點關係的。
可想,蕭喚嬰對顧縉雲有多心灰意冷了。
翌日一大早,容嬰身子還是有些酸軟,還在內殿梳妝,宮婢捧著妝奩盒跪在一邊服侍。
外頭的嬤嬤就掀開簾子進來,神情有些古怪:“娘娘,未央宮那邊請您過去一趟。”
“哦?”容嬰一頓,隨意的揚眉,理了一下發鬢:“陛下已這麼久都不曾見本宮,今日忽然要找,是為什麼?”
嬤嬤也是一臉莫明:“奴婢也不知道,那邊的公公也隻是說請您過去公用早膳。而且……似乎寧王妃也在。”
容嬰握著發釵的手緩緩頓住,這才抬了抬眼,細細打量起來。銅鏡裡的少女麵容仍舊是清麗嫵媚,烏發垂落,誘人得緊。
“那就去吧。”容嬰的唇角銜著一絲輕柔的笑意,隻是這笑意有些冷淡。如同工筆畫間的薄雪,散發著淡淡冷意。卻叫人忍不住看過去,再也挪不開了。
到未央宮的時候,顧縉雲已下完朝回來。
果不其然,蕭喚寧也在這兒。不過隻是遠遠的跪坐著,如若不是她已知道她做過的那些事情,乍一看,還以為隻是麵見聖上的宗親婦人。
容嬰淡淡行了禮。
“陛下找臣妾來,有什麼事麼?”她問。
顧縉雲目光垂落到她的身上,蒼白精致的小臉顯得柔弱又無辜。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喉嚨裡有些發澀。
他今日找她來,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蕭家的嫡長女。更重要的,其實顧縉雲對她是有內疚之情的。
昔日麵對這樣高貴、嬌美的貴女,他動情是真的,說過想要共度一生也是真的。可後來入宮以後,才發現蕭喚嬰的性情逐漸變冷,反倒不若她的妹妹蕭喚寧這麼像少女時期的她。
他是天子,不想承認自己還對這麼一個冷漠的女子上心。後來想想,至少,總能在她妹妹的身上,看到那個自己想要的影子。所以,才將她一步步冷落到了今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