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光影暗沉。容嬰今日挑的衣裙很素雅，仍舊掩不住少女骨子裡的豔若桃李。顧縉雲被囚禁以後，一直清心寡欲，忍辱負重，再也不曾近過女色。再度見到她，一時也不由看怔住。
還是少女耀人奪目的模樣。
其實，顧縉雲的心機一直頗為深沉，掌控欲極強。隻是他當初想將顧覺卿變成內宮的下臣，在眾臣麵前羞辱他，所以顧覺卿才會不顧一切的，提前了奪位的計劃。
“喚嬰，”顧縉雲眼眶有點紅，言語柔和：“沒想到你還願意到這個地方來。”
容嬰輕輕點了下頭，淡淡的笑了笑：“陛下，這宮裡，難道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麼？”
顧縉雲的眼瞼垂下去，掩下了眼底的一絲暗色：“從前是我對不起你，沒有履行那些承諾。如今你和他夫妻恩愛的樣子，原本應當是我與你。你就沒有半點舍不得麼？”
容嬰抿了抿唇，支著頭，挪開了視線，隻是輕聲說：“陛下，您不必說這些，我又不在乎。如今新帝已經登基了，為了您的安全，這些話，還是不要再說了。”
顧縉雲喉中一噎，她說的沒錯。
這樣的情形，他也是記得的，當初他還隻是一個庶皇子，即使蕭喚嬰性情冷淡，皮囊卻是天生的尤物，他是很想好好疼愛她的。如果不是她的性情中帶了刺。
那日的永巷正是冬日，鋪滿了細碎的落雪。他在太子宮見到她的時候，臉頰肌膚勝雪，少女的瞳孔輕靈澄澈，像是雪水浸潤過一般。他習慣了旁人的臣服，自然也不喜歡小姑娘的性情。
然而，他那個時候不喜歡帶了刺的美人，現在卻後悔到發了瘋。
如果他還是帝王，一定會好好的寵愛她。
可是她想要的，他現在根本給不了。
容嬰的眸子輕輕垂落下去，眼底並沒有什麼波瀾，仿佛顧縉雲所說的，與她並無什麼關係。
聽他說完以後，她笑了笑，說：“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顧縉雲也隻是笑笑：“好。”
蕭喚寧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顧覺卿將她送給顧縉雲，是為了折辱先皇，就算一時能保住他們的吃穿用度和性命，將來，也不會給他們好的地位。他們這一輩子都不能想著翻身了。
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一出世，便帶著卑微與屈辱的印記。
而蕭喚寧從內室走出來的時候，顯然是哭過的，見到這個女人來了，立即叫住了她。尖銳的聲音幾乎劃破喉嚨，又帶著些譏諷。
“你怎麼來了？”她恨恨的看著她。
容嬰故意淡淡的笑:“陛下讓我來看看他。”
蕭喚寧冷笑一聲:“姐姐就不怕那位新帝不高興麼？”
容嬰抬起眸來，看了她一眼，有點奇怪、輕輕柔柔的道:“他又不會不信我。”
蕭喚寧聲音像是哽住了，許久，才吐出幾個字來:“——姐姐，你是真的喜歡顧覺卿麼？你不過是喜歡將他玩弄在股掌之中罷了，誰都是你的棋子。如果當今的那位陛下知道了你的真實麵目，你覺得他還會這麼將你捧在手心裡麼！根本就不可能。”
她的眼眶泛紅，咬著唇，說到後麵的時候，氣得連聲音都發顫了。
顧縉雲幾度讓她住嘴，她的情緒卻愈加的不安穩，一點沒有聽。
容嬰止住腳步，靜靜的聽著。
放在從前，蕭喚寧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姐姐空有美貌，其實冰冷的很，讓人難以接近。可是不知從什麼隻是開始就變了，一顰一蹙都是惹人憐惜。就像勾人心魄的妖物，配上那副少女恬淡柔美的皮相，如果見過一麵，就再也忘不掉了。
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
“姐姐，所以，你對顧覺卿，到底有沒有半點真心？”蕭喚寧不忿的看著她，有點艱難、一字一句的問了出來。
殿外的階梯布滿了落雪。在這樣漫天的小雪中，顧覺卿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蒼白溫柔的臉上什麼情緒都看不出。
帝王的儀仗很長，華貴、而靜雅，安靜得出奇。聽見裡頭的聲音儘數傳了出來，內侍都戰戰兢兢的躬著身子，撐著傘的手心裡都布上了一層汗。生怕陛下聽到了不想要的答案，一怒之下要了他們的性命。
說起來，蕭喚寧不明白。但他們伺候在陛下身側，哪兒能不清楚呢。即使先皇後沒有真心，陛下大抵也會愛她護她。陛下想要的……也不過是她也能愛他罷了。
可惜，半晌無言，殿內十分安靜，容嬰什麼話都沒有說。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章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