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裡唱曲的聲音逐漸停歇, 秦淮河上隻有細碎的日暮和柔美的小姑娘,畫麵交織在一起, 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想起以前那些很模糊的記憶, 沈卿安的呼吸幾乎都凝滯了。指尖緊緊捏在一起,因為用力,竟顯得有些泛白。
他還記得,他們從前時常也一起去佛寺祈禱,在上元節的時候放燈。即使他後來固執地以為她背叛了沈家, 不願意再相見的時候。她的性子還是這麼純淨,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
可他還是辜負了她。
可是這一世, 他看到她分明還是一模一樣的相貌, 卻更加從容嬌嫵,又勾人心魂, 幾乎讓他……求而不得, 卻更是求之不得。
沈卿安仍舊淡淡笑著,他不知薛沉錦是否還記得上一世的事情,卻隱隱擔心她會記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這一次, 他心甘情願一直將她捧在掌心裡。
“沒什麼。”沈卿安最終也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眉眼英雋, “薛姑娘,是我想錯了。抱歉。”
短暫的沉寂後,沈卿安隨即話鋒一轉,道:“今日下午的這件事情, 都是我教妹無方,會親自向薛姑娘賠罪的。”
他明白,他與薛沉錦之間有太多的誤會了,寧願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讓他從頭開始,彌補自己的過錯。
少女笑意柔和:“不用了。”她說:“——不過,你的確應該看好你的妹妹。我與你又沒有什麼關係,何必向我賠罪?”
“……表哥!”
蕭婉瑩臉色白到極致,因為她服下的茶水有限,此刻看上去還是生機鮮活的。誰下毒會留有這樣的餘地?謊言愈發的明顯,沈卿安臉色冰寒,讓醫官看好她,便不再理會她了。
“對了,隻要大人日後不再來見我,就是對我最好的賠罪了。”少女眨了眨眼,聲音裡有一絲撩人的嬌俏。
容嬰發現,如果她的態度越是決絕,沈卿安的好感度反而在波折的上升中。
沈卿安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繁華的秦淮河畔,這些酒家也都是都給金陵城中的勳貴的。沈卿安將蕭宛瑩交給醫官安頓,固執地讓手下去附近最大的酒家訂一些菜品。
容嬰之所以願意和他來,不過是因為原主的執念。對於沈卿安這樣的男人,她也不走心。她的心裡一直盤算的都是,讓沈卿安有朝一日跪在原主的腳邊,俯首稱臣。
直到她看到了很多菜式。
西湖醋魚、紅燒魚頭,清蒸鰣魚。
“……”
在酒家的準備下,無不是帝國最精良的手藝。然而,都是……容嬰不喜歡吃的。
她避開這些魚,一直在挑其他的肉菜。
沈卿安看了看她,自己沒怎麼吃。他屏退下人,夾起一塊醋魚,將魚肉的刺細細挑出來,然後將筷子遞到了容嬰的嘴邊。
這兒沒有旁人,其實這種事情,沈卿安與她前世也做過。他的眉眼仍舊帶著一種不經意的溫柔,低聲道:“我以為你喜歡吃的。”
容嬰彆開嘴,扭頭去看他,反倒生出些迷惑,“大人為何會這麼以為?我向來不愛吃魚。”她的眼睫緩緩一眨,支起下頜,輕輕道:“——更何況,我與大人從前也未有所接觸,難道大人素來喜歡揣測旁人的喜好和心思。而且,卻往往猜的不對?”
夕陽落在她麵上,容嬰那雙精致的桃花眼底沒有一點柔意,反倒淡如冰雪、而讓人迷戀。
這下,沈卿安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容嬰其實也已經開始懷疑沈卿安是否知道了些什麼了。
她雖不愛吃魚,但原主卻天生很喜歡。而且她看得出,沈卿安此時的態度絕非是遊戲人間的風月之人,剛才的好感度直線上升,他對這具身體的主人大抵是認了真。
他放下筷子,淡淡的說:“是。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那大人可否想過我的感受呢,永安侯爺。”容嬰輕聲問,打斷了他:“你當日拿整個薛家做賭注,逼他們準許你娶我的時候,懷的又是什麼手段?其實在我心裡,你與你的妹妹並無兩樣。”
原本是柔美可人的皮囊,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卻有些字字誅心的意味。
沈卿安動了動唇,原本想解釋什麼,那日他或許還在覬覦薛家的權勢,或是薛二姑娘高高在上的地位。可現在已經不同,他對這個少女是純粹的感情。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他明白,這一世薛沉錦性情變化這麼大,不再是那個願意相信他的小姑娘了。
君王的暗衛遍布整個金陵,他們進入酒家不過一刻,今日下午的鬨劇便傳入了顧洵儼的耳中。
內侍稟報的時候,都是字句斟酌,生怕說錯什麼話。畢竟國公府的那位二姑娘,不管出於什麼緣由,陛下對她總歸是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