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的馬車沿著金陵城蜿蜒的官道一路前行, 疾速向皇城的方向駛去。
魏青琉挑開車簾,看見外頭的景致逐漸從市井變成了繁華精雅的重重宮闕, 外有禁軍把守, 她便猜到了幾分沈卿安想做什麼。
她看了看他,沈卿安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魏姑娘,隻要你答應替我做這件事,我便答應一直替你照顧家人。隻要我想,他們就會好好的。”他手指逐漸握緊, 聲音很沉,又有些疲憊:“拜托你了。”
魏青琉明白他的用意, 卻覺得他這大抵是已經失去理智了!
先不說她身份低微, 有沒有資格進這道宮門。若是宮裡頭的那位不喜歡這張臉,看重的就是薛家二姑娘那個人。沈卿安此舉, 非但絲毫不能如他的願, 還必定會衝撞陛下,招致陛下的不滿。
不過她明白,誰也勸不了如今的沈卿安,傳聞中的永安侯爺素來心機深沉, 今日這麼衝動行事, 大抵那位薛二姑娘當真對他意義非凡。若是……真的如他所願了, 那她日後的命運豈不是可以大改一番。賭一賭,也是不虧的。
魏青琉下定了決心。
陛下龍體有恙,三日不朝。臨近大殿這邊,宮城裡十分安靜, 沒有人敢隨意喧嘩。
內殿裡頭,宮人們無不都退卻了,唯獨幾個貼身的嬤嬤。氣氛沉靜,溢著些許清淡的藥香,絲絲縷縷的,漫入的鼻尖。顧洵儼神思模糊間,隔著帷帳,隻能依稀看到少女婉約的背影。
她正在調藥,素手起落間,藥香順著她白皙纖細的指間漫出來。隻能看到她的側臉輪廓,映在窗外的天光中,彆樣的鮮活、柔美。
嬤嬤都知道,薛二姑娘是昨日入的宮,到現在已經整整守了一日。隻是這陛下的身子……
見到顧洵儼醒過來,少女才走過來行禮,乖乖巧巧的。
半點沒有旁的臣女麵見君王時的惶恐,仿佛他也就是個男人,與彆的人沒有什麼不同。
但這座宮城卻是危險的,他的病也並非是命中注定。
顧洵儼抿唇,眼底很柔和:“你在這兒可合意麼。”
容嬰隻是斂眸,輕輕的道:“太後與陛下待臣女都是極好的。”
少女的眼尾點著細碎的光,她的模樣,是他見過最乾淨的少女,也是最會偽裝的。
“過來。”他抿了抿唇,輕聲道。
容嬰將藥碗遞給顧洵儼,然而他卻沒有接過去。清冷的目光反倒輕輕落在容嬰的麵龐,眼底染上若有若無的深意。
過了許久,修長有力的手指將她帶過來,穿過她的長發,最終落在少女精致的蝴蝶骨上。指尖收攏,再輕輕摩挲了一下。那些嬤嬤見著君王難得如此,心下明白了什麼,都眼觀鼻、鼻觀心的退了出去。
內殿中隻餘下他們二人,容嬰被他的手指握的有些發緊,好奇的問:“陛下不打算喝藥麼?”
他氣息很沉,淡聲道:“罷了。”隨即從她手中將藥碗接過來,放置在案上。
其實其中的緣由,顧洵儼沒有解釋,容嬰卻猜到了一些。
如今的金陵城新君初定,朝堂上仍有多少權臣、外戚環伺,顧洵儼若是想要一網打儘,必定要放鬆他們的警惕,所以才在旁人麵前做出病弱的偽裝。
高處不勝寒,所以眾人隻知道新君一身病骨,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竟然是故意的。
他看著她的眼睛,語意柔和:“你是不是仍不喜歡永安侯?”
容嬰的眼睫扇了一下,聲音裡帶著些少女特有的嬌軟,讓本能人心生憐惜。“陛下何出此言?臣女與他不過初見,又怎麼會有什麼印象。如今臣女跟前的人,可是你。”
顧洵儼眼簾輕輕闔上。
燭火映在那張根蒼白俊秀的臉上,會讓人很難想到,素日裡高高在上的君王也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麵。
她說的話其中有幾分真心,顧洵儼並非是不知。如果不是沈卿安放不下的女子,他也絕不會放下自己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跪求。而永安侯求而不得的人,又怎麼會是普通女子。
他睜眼,像是做出說呢麼決定。望著她的眼睛,仍舊道:“你守了一整夜?”
少女莞爾,卻沒有立即回答。她俯下身子,停到顧洵儼的額上,換了換藥包,才說:“臣女隻是擔心陛下的身子,若是陛下早點好起來,臣女就安心了。”
“若是不能呢?”君王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