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嬰微微停頓了一下:“大抵隻能一直守著陛下,叫陛下礙眼了。”
半晌的沉默,內殿中寂靜得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顧洵儼的眸色終於有些變化,伸手抱住她的腰身,語氣很沉:“朕巴不得。朕的身邊一直都缺一個人,留下來,好麼。”
“——答應了朕,朕便不會再讓你走了。”淡淡的,他複又補充了一句。
骨節分明的手指扣住了少女的脖頸,他俯身上去,落下了一串細碎的吻。他的束發垂落在身後,眉眼間有一種寫意畫般的溫柔,實在難得。
年輕的君王雖然久不立後宮,卻並非是心如堅冰般薄情,也不是見不得軟玉溫香。
隻不過,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罷了。他要見的是下臣、奴才,沒有人敢在他的麵前表露天性。
外頭淅淅瀝瀝的落了雨,內侍站在內殿外的,稟報說永安侯爺求見陛下,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
內侍不是看不出這位薛二姑娘在陛下心中何等重要,也不是不知他們在裡頭做什麼,自然是能拖則拖。可這位永安侯偏生鐵了心一般,一直跪在殿前求見。他們也不得不去稟報一聲了。
顧洵儼握了握容嬰的手,示意她在內宮等著,又差了人換水來伺候。
沈卿安跪在殿前,眼睫布滿了細碎的雨水。顧洵儼的目光落到了他身邊跪著的少女身上,容貌與薛沉錦有些相似,卻也不過是相似罷了。
不過僅憑這一點,他已能猜出沈卿安的來意了。
沈卿安是何等心機的人,他的手裡絕不會有閒置的旗子。
“陛下,”他徑直道:“臣帶來府上調養過的女姬,此番,是為特來進獻給陛下的。隻是……臣有一個請求,請陛下定要答應微臣。”
顧洵儼隻披了一件大氅,靜默的看著他,等著他把話說下去。而邊上守著的內侍已是麵色大變,永安侯這是說的什麼話!內定的娘娘可就在內殿裡頭聽著,還敢當著娘娘的麵兒將一個無名女姬進獻給陛下,這是不要命了嗎!
然而隻在那女子抬眸間,他便明白了永安侯的用意。
這樣的容貌,長得實在肖像那位年輕的新娘娘,冰清玉潔,烏發紅唇,便是整個宮中也尋不出來。但他素來侍奉君上,眼力何等之深。自然瞧得出來比那位冰肌玉骨的薛二姑娘,不止容貌,還有性情,大抵還是差了一截的。
沈卿安握了握拳,緊繃著唇,似乎忍耐了一兒,終於將話說了出來:“請陛下讓薛二姑娘回家。臣……”
顧洵儼輕聲打斷他:“這與沈卿有何關係。朕不是早就提點過你,薛女已經與你毫無關係了麼?”
沈卿安俯下身去,磕了一個頭:“……請陛下明鑒。臣之所以想將此女獻給陛下,還是為了再向陛下求一個人的。”
顧洵儼的臉染上一層若有若無的霜色,“,沈卿安,你是不是已經忘了你還隻是一個臣子?”
沈卿安牙根緊緊咬住,他並不想這麼快引起君王的忌憚,否則多年心血唯恐為付諸東流。
但他卻絲毫沒有辦法,薛沉錦就在這深宮蕭薔之中。如果他再不爭取一下,明日恐怕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顧洵儼喚那女姬抬頭,待到看清了那女子的麵容,很快垂下眸去,平靜的道:“沈卿,你也到了婚娶的年紀。既然素來為朝廷,朕想著,不若就將此女賜給你。你也不必再向朕求什麼了。”
內殿中頓時暗藏著一種隨時可能迸發的機鋒,幾乎能叫人隨時窒息。
沈卿安淡淡的道:“陛下,臣無心於此!而且……那薛二姑娘呢?她隻是一介沒有名號的臣女,若是出現在陛下內宮,恐怕於禮不合吧。”
顧洵儼眼底有些似笑非笑:“是麼?”他轉過頭去,對著內侍淡淡吩咐:“三月十二仿佛是個吉日。告訴禮部,冊封薛沉錦為貴妃的大典、與這個女子入永安侯府的婚事,都在同一日一並做了吧。”
內侍心口一緊,忙不迭的應“是”。
在這後宮中往往都是一步一步來,直接冊做貴妃的,也隻有她一人罷了。更不必說,曆來貴妃都是皇後之位的跳腳板,可以想得日後的尊榮能到何等地步。恐怕……除了家世原因,更能見陛下對她獨一份的愛重。
如果沈卿安真的喜歡薛沉錦,還有什麼比被迫得到一個容貌肖像,卻永遠不是她的人,更能讓他死心呢。這是提點他、讓他明白自己身份的最好方式。
“既是朕賜的婚,婚典當日,朕自會派金吾衛前去查看的。”他又淡淡補充一句。
內侍如今全然明白了,說是查看,陛下可頭一次這麼做呢。內裡……不過是逼迫永安侯爺不得欺上瞞下,必得謹遵聖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