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日, 惠景侯府一家人用了豐盛的年夜飯, 已經是暮色漸濃,乘馬車來到禦前大街的時候, 邵老太太和裴勍已經如約龍津橋旁等候。
邵老太太一早接到了惠景侯府的帖子,幾天前便和裴勍說了“除夕之夜要和惠景侯府同遊燈市”的邀約,這幾日朝中歇假, 裴勍無事傍身,今晚便陪同邵老太太一同前來。
隻見裴國公府一應丫鬟婆子和侍衛的簇擁下, 邵老太太一身重紫色大氅,麵上掛著和煦的笑意,身側的裴勍一襲銀灰色大氅,玉冠束發, 俊麵倜儻, 山眉水眼間全是清雋風流,不見人間煙火。
薛亭晚望著矜貴無雙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不料裴勍陡然一抬眸,剛好把她情意綿綿的眼神兒逮了個正著。
薛亭晚桃腮微紅, 忙移開了目光, 隻裝作望向彆處。
惠景候、宛氏和宛老太太上前,和裴勍、邵老太太寒暄了一會兒, 兩家人便一起往禦前大街的方向行去。
京城乃是大齊龍脈之所在, 自古便是一地繁華。今夜乃是除夕之夜, 禦前大街早已張燈結彩, 花燈羅列,爭奇鬥姿。
因顧忌著兩家人都在場,裴勍和薛亭晚互相見了禮之後,隻裝作不熟悉的樣子,兩人一左一右,中間隔著幾位長輩,並沒有閒聊的機會,也並不對視。
禦前大街上裝點著萬盞華燈,花市如晝,蜿蜒十裡,恰似銀河玉帶落凡塵,繁星點點散人間。
夜色正濃,春意漸滿。因今夜是除夕,京城中的七十二處坊市皆解除了宵禁,此時街上人潮紛紛,摩肩接踵,有稚子當街追逐嬉笑打鬨,更有閨閣女子掩麵巧笑。
因著節景,還有許多高門顯貴之家浩浩蕩蕩的舉家出行,入目皆是華冠麗服,綺羅錦緞,
禦前大街兩旁,酒家茶樓鱗次櫛比,飄出人聲鼎沸,笙歌陣陣。遊人目之所及,隻見彩架高懸,欲與天上明月比高下。千燈璀璨,疑是暗夜繁星墜九天。真真是叫人流連忘返。
一行人走著,迎麵兒遇見許多熟人,似是朝中為官的同僚,紛紛同裴勍和惠景候見禮,
宛氏、宛老太太和邵老太太三人行在中間,談天說地,聊得火熱,薛亭晚跟在宛老太太的側後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幾位長輩的聊天,蓮步輕移,眸光朝龍津橋下的護城河中看去。
因逢新春佳節,今夜京中的護城河特地準許行船通航,許多貴人之家紛紛駛出江上畫舫,在護城河上賞舞奏樂,遊戲吃酒,通宵達旦,可謂是一大美事。
惠景候本來也想行船出遊,但考慮到兩位老太太上下船腿腳難免不便,這才打消了念頭。
隻見龍津橋一側的護城河中,十來艘畫舫披著夜色緩緩泛舟,船上設著綺窗絲障,明燈萬千,十裡珠簾,可謂是極儘靡麗奢華,極為講究排場。
薛亭晚見此等燈月交輝的人間勝景,駐足靜靜看了一會兒,等回過神兒來,才發覺前頭的宛氏、宛老太太一行人已經不知何處去了。薛亭晚被淹沒在洶湧的人潮之中,心中漸生焦急,正左右張望,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左手腕突然被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掌緊緊握住了。
裴勍正垂著眸子,頗有興味地看她,“看什麼呢,竟這般入神?”
男人麵如冠玉,目若朗星,周身風度翩翩他生的身量高大,比薛亭晚高出整整一頭也就算了,就連手掌,都比她的大出一截。
薛亭晚略一愣,待看清了來人是裴勍,粉麵微紅,輕啟櫻唇,解釋道,“方才看著護城河中泛舟的畫舫,便想起……便想起那日和淳郎一起同遊夢隱湖之事。”
薛亭晚硬著頭皮說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又回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日和裴勍泛舟時的蜜裡調油,當即羞赧的咬了紅唇。
“一不留神,祖母他們竟是已經走遠了。咱們還是快些跟上去罷。”薛亭晚一邊兒岔開話題,一邊兒試圖把小手兒從男人的大掌中抽出來。
不料,那握著柔夷的大掌竟是愈發收緊了幾分,裴勍故意捏了捏軟嫩的小手兒,薄唇一勾,“侯夫人和兩位老太太有自己的體己話要說,咱們不必去打擾,在後頭慢慢走著便是。”
男人俊臉上神色如常,說罷,又吩咐一旁的侍衛十九,“此處不用你伺候,隻管去護著前頭幾位長輩便是。”
十九一頷首,當即領命前去。
他家主子爺身懷武藝,就算是把身邊兒的一眾侍衛都差遣出去,也照樣能護嬌滴滴的永嘉縣主周全。更何況,今夜除夕,禁廷龍禁尉紛紛出動,震懾宵小之徒,故而,禦前大街雖遊人如織,卻生不出什麼是非來。
街道兩旁,有寶馬香車競駐,遊人如織,商賈雲集。街上熙熙攘攘,人聲喧囂,隻聽得叫賣聲,舞樂聲,嬉鬨聲可謂是此起彼伏,一聲更比一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