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七寸(二)(2 / 2)

為避免打草驚蛇,給汪應連再次加害柳紅玉母女的機會,德平公主差了步攆道鬆墨巷子中,連夜偷偷請柳紅玉母女二人進宮——身處銅牆鐵壁的禁廷之中,任他汪應連有通天的本事,也再難傷及柳紅玉母女一根汗毛。

今日帶著柳紅玉母女進宮指認汪應連的事,薛亭晚還未來得及告訴裴勍。

裴勍和徐顥為了恩州假銀案的事情勞心勞力,奔波數月,如今,汪應連死期將至,她和德平也要儘一點綿薄之力才是。

更遑論,她和汪應連之間隔著前世今生的新仇舊恨,她心中意難平,終歸是要親手做個了斷,也不枉上一世,汪應連下毒送她上黃泉的“大恩”。

那廂,柳紅玉換了一襲乾淨布衣,拉著女兒緩緩上前,看到殿前跪著的那個熟悉身影,還未走到跟前,淚珠兒便已經滾落了下來。

那三歲的女兒喚做“珠兒”,生的聰明伶俐,玉雪可愛,此時見母親激動垂淚,當即撒腿朝汪應連跑了過去,大聲喚道,“爹爹!”

汪應連正萬念俱灰,忽然聽聞這一聲稚嫩清脆的呼喚,大驚失色地緩緩轉頭,正對上珠兒一張粉嫩的小臉,和她身後荊釵布衣的柳紅玉。

金鑾殿上,這對本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母女,儼然成了汪應連最後一道催命符。

汪應連瞠目結舌,呆愣許久,終是驚呼一聲,跪在地上的身子登時癱坐下來,渾身如同篩糠一般,顫抖不已。

柳紅玉含淚上前,泣不成聲道,“夫君!你高□□名,為何不來信一封?整整三年,我日日泣血,夜不能寐!夫君,你若有什麼不得已的難處,莫要一個人受著,你說給玉娘聽啊.......”

“他當然有不得已的難處!”

德平公主冷笑一聲,廣袖一揮,“因為你這好夫君一開始便防著你!當年,他進京入國子監讀書之前,便偷偷的拿著戶籍文書去辰州戶部改名換姓,為的是方便日後隱姓埋名,再也不被你找到!”

薛亭晚下巴微揚,瞥了眼地上的瑟瑟發抖的汪應連,啟唇道,“汪應連登科及第之後,另娶許氏高門之女,自此一路扶搖直上,短短半年便做到吏部正四品之職。隻可惜,他被迷了心竅,一手主導了恩州假銀案,荼毒百姓,中飽私囊。如若不是此案一朝事發,恐怕這世上少了個負心漢,多了個功名臣!隻怕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你的夫君王興車了!”

兩人立於九龍禦座下首,將汪應連如何改名換姓,移花接木,隱匿過往,又如何指使殺手,意欲將柳紅玉母女滅口之事緩緩道來。

為人臣子,監守自盜;為人丈夫,重婚再娶;為人父親,謀殺親女。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乾儘禽獸之事,枉顧孝悌忠信、禮義廉恥。

群臣聽了這段令人咋舌的隱秘之事,皆是喟歎連連,紛紛將鄙夷探究的目光射/向一旁的汪應連。

那廂,許青振聽了這段驚天秘聞,可謂是勃然變色。

當時,他勉為其難接受汪應連做女婿,乃是看他雖是庶人出身,卻有狀元之名,且有一身才學,能為許氏所用,不料,到頭來,汪應連竟然另有發妻嫡女——這簡直是往他們許氏祖宗的臉上甩巴掌!

許青振雖然並不寵愛女兒許飛瓊,可也不允許汪應連在許氏一族的臉麵上動土。

隻見他咬牙切齒,氣的閉了閉眼,暴跳如雷地向汪應連衝過來,“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已有嫡妻,卻誆騙賜婚,娶我許氏嫡女!你好大的狗膽!”

汪應連頂著眾人的目光,宛如當眾淩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眾臣見狀,攔的攔,勸的勸,終是把許青振拉了下去,扶去了偏殿休息。

上首,獻慶帝的臉色也不甚好看,汪應連的一甲狀元郎是獻慶帝欽點的,汪應連的婚事也是獻慶帝親口賜的,如今汪應連的所作所為,無異於是打了獻慶帝的臉。

再者,科舉考試錄取進士不僅要看考生的成績高低、身世是否清白,更要考察品行的優劣。汪應連人品低劣,卻被科舉考官一路遴選出來,如今他假仁義的麵具被扒得一乾二淨,相關人員一概脫不了乾係。思及此,殿中的科舉考官、一路提攜汪應連的大臣皆是兩股戰戰,幾欲奔逃。

那廂,柳紅玉聽了薛亭晚和德平公主的話,又見了許青振的反應,當即俯跪在汪應連身旁,不住地搖著頭,慟哭流涕道,“我隻身一人,苦守辰州,含辛茹苦地將女兒撫養長大,至今整整三年,關於尋夫之事,我從未嘗氣餒。公主和縣主方才所說的話,我不知真假,今日,我隻要你一句話——隻要你說沒有騙我,我便依舊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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