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作不合(1 / 2)

明明是春末夏初日漸暖融的天氣, 繁香塢中卻燃著一樽暖爐,小丫鬟掀了簾子,領著貴客一路行將入內,隻嗅得一襲暖風撲麵, 挾裹著一陣膏脂蜜粉的香氣, 叫人不飲自醉。

“先前薛樓月那毒女整日跟在太子哥哥後邊,甩都甩不掉, 如今可好——原來他們不是命定的良人,而是庶親的兄妹!聽宮人說, 皇後娘娘知道薛樓月身世的時候, 臉都綠了!這皇家的顏麵都被她丟儘了!”

德平翻了個白眼,又望著床上之人道, “父皇將她和勇毅小王爺的婚期定在五月二十八,和我於徐顥的婚事在同一天!我竟是要和她一同從禁廷出嫁!真是晦氣!”

紅漆櫸木描金拔步床上,薛亭晚半坐起身子, 懶懶靠在繡著杏林春燕的引枕上,手裡抱著個鎏金銅暖爐,聞言笑道,“你嫁你的, 她嫁她的, 又有何相乾!”

因在病中休養,她麵上未施脂粉, 略有些病態的蒼白。連帶著那含波眼, 遠山眉, 櫻桃檀口,都多了些惹人嬌憐的意味。

德平拉住薛亭晚的手腕,皺了秀眉,“薛樓月給你下毒,你就不氣?身為未出閣的女子,竟是狠心對自己的姐姐下毒,就該把此等毒女捉去浸豬籠才解氣!可父皇為了不叫我嫁給懷敬,隻得恢複她的公主之身,這才叫她躲過一劫——阿晚,我是覺得對不住你!”

薛亭晚笑道,“我被她害成這般模樣,當然生氣。可母親和祖母把她打了一頓,算是為我出過氣了。眼下人家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又馬上要成為勇毅小王爺的王妃,想來,我和她之間的恩怨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

德平公主撫掌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聽說那日宛老太太和侯夫人把薛樓月打的皮開肉綻,要不是那聖旨來得及時,直接就把人活活打死了,真是好生解氣!”

德平公主話音兒剛落,一旁的懷敏郡主苦笑道,“對不起縣主和公主的人,應是我才對!若非我那父兄懷揣狼子之心,逼著公主下嫁,薛樓月也不會有此脫罪的機會。叫縣主和公主白白受了委屈!”

懷敏郡主說著說著,就掉下些淚來,薛亭晚抿了抿粉唇,柔聲安慰道,“郡主父兄做下的事,關郡主什麼罪過?”

德平也擺擺手道,“不怪你!我聽聞,上回你執意勸說父兄莫要肆意犯上,還白白挨了一頓嗬斥!你一介女子,又是做女兒做妹妹的,如何做得了父兄的主!”

懷敏被兩人安慰了一番,心中暖融融一片,淚裡帶笑道,“無論我說什麼,父兄都是不聽的。如今,我隻希望將來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嫁個合心意的好夫君,好離了這糟心的王府、糟心的父兄,眼不見為淨!”

薛亭晚淺淺笑道,“定會的。”

三人正說著話,自外間響起一陣腳步聲,隻見薛橋辰挑了碧璽珠簾入內,笑意晏晏地張口道,“見過公主、郡主。阿姐,母親特意囑咐了,若是郡主和公主有空,不如留在府上用了膳再走。”

薛亭晚還未說話,德平笑著答道,“自然是有空的!本宮聽說,這幾日千機丞為了江北通靈渠的修建之事好不忙碌!你親自來請我們用膳,就算沒空也要撥出點時間來!”

薛橋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公主說笑了!我一個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官,哪裡說得上忙碌!”

“是阿辰謙虛了才對!”德平笑著打趣兒,“自打設立了千機丞,你幫著工部解決了多少難題?先是曲轅犁,連發弩,如今又是通靈渠,接連造福大齊的農耕軍事水利之業,父皇每每對你讚不絕口,隻怕工部尚書那老頭兒做夢都偷著樂呢!”

薛亭晚輕輕搖了搖頭,無奈道,“行了行了,他剛謙虛幾天,你又這般誇他!”

說罷,薛亭晚向薛橋辰身後張望了兩下,“你身後是何人?”

薛橋辰這才想起來身後還跟著個大活人,忙往旁邊閃了閃身,解釋道,“方才我回府,正巧在外頭遇見了江小姐,聽說江小姐是來給阿姐送東西的,便順路將她領進來了。”

當時江父剛剛調入京城,江含霜在女學中初來乍到,並無親近朋友,被史清婉等人惡意欺淩,薛亭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設了射箭的賭局和史清婉一較高下,不料竟是被國子監祭酒罰去孔廟裡跪了許久。

自那事之後,江含霜心中念著薛亭晚的恩情,不止一次想要報答她,奈何思及自己身份地位,若是突然高調和薛亭晚來往,恐被人議論有刻意逢迎的嫌疑,故而這些日子,每逢薛亭晚請假在家,江含霜總是記下雙份的課業筆記,托德平公主帶到惠景侯府交到薛亭晚手中,也算是用心良苦。

奈何薛亭晚是個跳脫愛玩的性子,每每請假在家都自得其樂,美食、玩樂、話本子......有數不完的消遣可以打發時間,她以為逃過了國子監的課業之憂,不料雙手捧著江含霜送來的筆記,心中百味交集,欲哭無淚,卻也不忍傷了江含霜的心。

思及此,薛亭晚噙著一抹笑意,看向江含霜。

方才江含霜一路跟著薛橋辰入了繁香塢,見幾人熱絡寒暄,不好意思插嘴,隻乾站在薛橋辰身後默不作聲,此時見薛亭晚朝自己看過來,她兩頰紅紅,隻得邁著蓮步上前行了一禮,“臣女江含霜,見過縣主、公主、郡主。今日國子監女學結業,縣主請了假,公主和郡主又走的匆忙,國子監祭酒特地將這些紀念之物交給了我,叫我帶來給縣主。”

侍書接過一個小巧的包袱,薛亭晚解開包袱皮一看,見裡頭是些文房四寶之類的紀念之物。

從去年五月到今時今日,第一屆女學圓滿落下帷幕,獻慶帝欽點了四位博古通今的貴女生員,返聘為國子監女學上師,留任在國子監中教授下一屆女學生員。

獻慶帝當日創立女學的初衷,便是想叫心懷蒼生大誌的貴女們走出閨閣,與男子比肩而立,為大齊的千秋基業培養良才,為江山廟堂之大事獻策獻言。

如今,當日的初衷都悉數實現,獻慶帝也算是得償所願。漫長的曆史長河中,女學的創辦也許隻是開始,卻足以點燃這暗夜星光。

望著刻著自己名字的文房四寶,薛亭晚凝神片刻,抬眸微微一笑,“多謝江小姐。”

江含霜忙道,“縣主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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