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勍聞言一怔,循著聲音大步上前,果然看到美人兒正抱著兔兒,靜靜立在雨幕之中。
她鬢發有些淩亂,裙衫上也沾了草屑和蒼耳,偏偏芙蓉麵上帶著喜不自勝的笑意——因見了他,一腔恐懼都消弭於無形,全變成了安穩妥帖。
他薄唇緊抿,一張俊臉沉的能滴墨,壓抑著心頭隱怒,朝她大步而來,一把握住她的雙肩,“薛亭晚!不過是一隻兔子,也值得你縱馬數裡,隻身前來!你知不知道這迷霧穀有多危險、有少人曾葬身此地!”
方才他穿過紫色濃霧,一路入穀,霧中影影綽綽,皆是駭人的森森白骨,他不敢想,不敢看,提心吊膽,擔驚忍怕,生怕她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裴勍儼然是氣急了,臉色陰沉的不像話,他怒聲漸沉,嗓子裡勉強擠出喑啞的聲線,
“阿晚,你若是出了事,叫我.......”
“叫我可怎麼辦。”
薛亭晚劈頭蓋臉挨了一通訓,心中又委屈又自責,目及四周天際的紫霧毒瘴,更是一陣後怕。
她噙著淚光,撲到麵如寒霜的男人懷裡,攥著他的衣襟,哽咽難言,“這是淳郎送我的兔子.....我沒想那麼多,下意識就來尋了......”
他擔心她孤身一人身處穀中,義無反顧為她涉險。此時見她毫發無損,才平息了心頭的擔心和驚怒。
他收了一身凜冽戾氣,垂眸望著懷中之人,輕拍著她單薄的脊背,聲線溫潤低沉,“阿晚,不怕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孤身一人,身陷險境。”
薛亭晚伏在他的頸窩處,嗅著男人身上的冷冷鬆香,一顆心才緩緩平靜下來,美人兒淚盈於睫,貝齒咬著櫻唇,重重點了點頭。
雨聲淅淅瀝瀝,在天地間織起一張細細密密的雨幕,兩人緊緊相擁,立於荒煙蔓草之間,眸中心中隻有彼此一人而已,全然忘記了紛紜外物、人世凡愁是為何物。
.......
迷霧穀中,脈脈秋霖驟然轉急,漸成傾盆大雨,瓢潑直下,一絲雲歇雨收的兆頭也沒有。
兩人離了草地,行了數百步,果然在丘陵起伏之間尋到一處破落寺廟,勉強可以做避雨之所。
這寺廟中無一僧人,想必已經移禪彆處,廟內年久失修,僅有的兩間窄殿,其中一間屋梁已經坍塌零落,無法容身,另一間供著一尊斑駁的觀音法像,尚能落腳。
外頭瓢潑大雨不停,草木山石皆被淋得濕透,廟中雖然蒙著灰塵蛛網,好在還剩下幾從枯木枝丫,並一把蒙塵的油紙傘,堪堪應了這大雨之景。
因著今日圍獵,隨身帶的物件兒齊全,此時身在荒穀之中避雨,正好派上用場。
裴勍自袖中掏出火折子,點燃了乾柴,生出一叢烈烈篝火,又脫了身上的掐金滿繡的披風,晾於火旁的架子上烘烤。
草原入夜本就寒冷,再加上外頭下了大雨,更加濕冷刺骨。
薛亭晚今日出獵,嫌披風礙事兒,隻穿了件月白色騎裝,此刻早已經被大雨淋了個濕透,索性也脫了下來,放在火旁晾曬,隻穿著一身褻衣,懷裡抱著隻雪白兔兒,縮在裴勍懷中取暖,男人懷中暖融滾燙,倒也不覺得寒冷。
方才她在迷霧穀中漫無目的地穿行,因失了方向,滿心慌亂,手腕被樹枝劃破了道口子,竟然都沒發覺,此時脫了外頭的騎裝,才赫然發現染著血汙的傷口。
裴勍見了,掀了外袍咬在口中,從裡衣上撕了條白布,浸濕了,握了美人兒的玉手,仔仔細細地擦著傷口上已經的血汙。
男人薄唇微抿,神色冷淡,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掌握著一方白布,在傷口處重重一擦——顯然是故意的。
“嘶——”
薛亭晚驚呼一聲,望著男人這副又凶又狠的模樣,杏眸含著兩汪清淚,要掉又不敢掉。
男人一向對她千嬌百寵,此時聽著她的抽氣聲卻置若罔聞,顯然是餘怒未消。
不鹹不淡地擦完了手腕的血汙,裴勍又撕下條白布,繞了幾圈,纏在她受傷的右手腕上。
薛亭晚望著他俊美無儔的側臉,抬手攥上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搖了搖,“淳郎,我錯了。”
裴勍連眼皮都沒抬,“錯哪了?”
“我不該隻身涉險,連累淳郎如此擔心。淳郎且原諒我這一回罷。”
她仰麵望著他,蝶翼般的長睫顫顫巍巍,芙蓉麵含露帶泣,好不可憐,再加上那軟綿的嗓音,似嬌嬌鶯啼,聽的人柔腸欲碎。
裴勍心下一熱,終是不忍再苛責下去,一字一頓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音一落,一雙溫涼玉臂便纏上了他的窄腰,她那淚珠兒倒是收的快,換了抹盈盈笑意,“我答應淳郎,定沒有下次啦。”
火堆劈啪作響,燒的更旺了,外頭雨聲嘈嘈切切,如珠玉落盤,分外陰寒,這小小廟殿中卻暖意騰騰,融融如春。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