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心樂頓了頓,果斷說:“放棄吧,如果胖子在,他可能找得到。我們這些外行人就算了,草屋都不會建,怎麼看跨江大橋。”
簡雲台眉頭皺得更深,身形後仰往後靠,抬手揉了揉晴明穴。模型太小,鐵棒太多,他都快看暈了,隻感覺眼花繚亂。
歎了口氣後,他抬頭看向徐晴晴,問:“如果神龕最近在研究一個東西,是不是就說明接下來的任務和這個東西有關?”
徐晴晴一驚。
神龕最近在研究什麼?隻能是微生律和簡雲台了啊!這兩個人都是神祟,神祟就是神龕現在最重要的底牌,以及資源傾向點。
她小心含蓄地回答,“差不多吧……你最近因為這件事很頭疼嗎?”
簡雲台點頭,歎氣承認:“特彆頭疼。”什麼怪人把橋建成這個鬼樣子,黑客白當初炸城怎麼沒能把這座橋一起炸掉,太頭疼了。
徐晴晴小聲試探問:“那你是什麼想法啊?”
對黑客白能有什麼想法?簡雲台不懂她的意思,皺眉說:“原先是同一立場,和他在一起做事倒沒什麼。但現在立場不同,貿然接近很可能會害了他也會害了自己。但……總不能放著不管,畢竟他現在這樣的處境,也有我的一部分責任。”
黑客白沒有掐掉直播,才被聯盟徹底盯上的,簡雲台確實也有微末的責任。
徐晴晴聽了卻更加心驚,急切說:“你可千萬不能放著他不管啊!”
簡雲台愣,“你和他很熟?”
徐晴晴說:“不熟啊!我都不認識他,但是我在直播鏡頭裡見過他啊,他對你可好了,咱們做人可不能太絕情呀!”
簡雲台啞然:“……他對我好?”
“他對你不好嗎?!”徐晴晴悲痛欲絕捂住小心臟,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測——簡雲台肯定是想分手了嗚嗚嗚嗚嗚!她的命怎麼這麼不好啊!
嗑了哪對cp,哪對cp就be。
不行不行,噠咩!!!
簡雲台剛剛看跨江大橋看得頭暈眼花,聽了徐晴晴的話更覺得腦中一片混亂。黑客白對他很好?什麼玩意兒?
簡雲台詫異說:“我和他很熟嗎?不熟的啊,隻是在副本裡見過幾次麵而已。勉勉強強算是朋友吧,但真的交情不深。”
徐晴晴震驚張大嘴巴:“!!!”
她一幅你怎麼能這麼負心漢的表情,把簡雲台也給弄懵了。
不等簡雲台開口說話,徐晴晴著急說:“咱們攤開事實講道理好不好,平心而論,有人對你好,你確實沒有義務要回饋他對你的好。但是……你也不能全部否定掉這段情誼啊!交情不深?他聽見這話得多傷心啊!”
簡雲台:“……?”更懵了。
印象裡黑客白好像沒有這麼矯情吧?
徐晴晴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你想想閻王娶親副本,他……你再想想民俗怪談副本,他……最後你再想想鮫人淚和海神劫……”
簡雲台總算是回過神來,麵無表情打斷說:“黑客白隻參加過人工智能副本,還全程撮合我和一個副本真npc。”
徐晴晴:“……”
徐晴晴驚訝:“你說的是黑客白?!”
簡雲台好笑看著她,挑眉問:“不然呢,你以為我說的是誰?”
“……”徐晴晴不敢提起那個名字,欲言又止看著簡雲台。
簡雲台笑說:“你今天是真的喝多了。我頭疼的是黑客白現在的狀況,微生律那邊我還真不頭疼,後天我還要去當助教呢。”
他笑得如此雲淡風輕,可徐晴晴分明看見了眉眼間的一絲疲倦,被隱藏得很好。徐晴晴頓時心疼又憐愛,憐愛又心碎——對啊,如果真的分手的話,簡雲台肯定比她難受得多呀,現在這樣恐怕是在假裝堅強。
畢竟從前遇到了事情,簡雲台大多情況都自己默默消化負麵情緒,很少吐露心事。
想到這裡,徐晴晴向紅心樂瘋狂使眼色。
紅心樂一個大直男看不懂她是什麼意思,想了想拋出一句,“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嗚嗚嗚嗚!”徐晴晴迅速捂住他的嘴巴,咬牙微笑說:“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紅心樂拽開她的手,“你滿身的酒氣!”
徐晴晴鬆開手,疑慮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有嘛,我感覺還好啊。”
這兩人在麵前打鬨,簡雲台方才頭暈眼花的症狀總算是好了點,不再頭疼,心情也跟著稍稍輕鬆起來。他不再專注於白河橋模型,轉而撐住下巴問:“你為什麼自己一個人跑去喝酒了,是因為查華鳳嗎?”
徐晴晴茫然:“我乾嘛因為她去喝酒,她不是還好好的待在聯盟麼。”說起這個,她吐槽說:“彆提了,今天我在酒吧碰見一人,是個激進派的人。我當時喝懵了,也忘記先問這事,大半夜的和人義結金蘭。酒過三巡後才知道,差點給我氣死了。”
簡雲台呼吸一滯,張了張嘴巴,啞然說:“知道身份前你和她很投緣,知道身份後,你就這麼生氣嗎?”
徐晴晴:“當然啊!”
簡雲台皺眉,“為什麼?”
徐晴晴茫然說:“什麼為什麼,她是激進派的人,我是保守派的人。咱們白天在政黨裡互相辱罵,晚上就坐在一起喝酒,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兒嗎?”
簡雲台說:“不是,我是問你為什麼態度轉變這麼快。即便她是激進派的人,那也是真心和你交好的,你們的身份其實不是對立的,隻是有些尷尬,會讓其他人側目。”簡雲台心底有些亂,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東西,最後頓了幾秒鐘,心神不寧開口問:“你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徐晴晴不懂這種問題有什麼好爭執的,茫然說:“我感覺自己浪費感情了啊,要是我早就知道她是激進派的人,那我就不會和她一起喝酒了,浪費感情又浪費了時間。”
簡雲台:“……”
浪費感情又浪費了時間。
這話直直捅到了簡雲台的心裡。
這不就是他和微生律現在的狀況麼?簡雲台知道疑似有血緣關係後,第一反應的確不是放棄這段感情,而是瞞著微生律。
先湊過去刷臉,刷刷好感度。
可是微生律現在什麼也不知道,對於他而言,難道不是浪費感情又浪費時間?
簡雲台皺眉,再一次覺得自己的處理與決策實在是不負責任,而且今天白天上課的做法……也有些過火。
如果微生律不能接受血緣關係,那他做的這些事情,豈不就是先上車後補票。
徐晴晴說的這些話,無意之間點醒了簡雲台,也許他應該主動告知微生律。
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哪怕一秒鐘也沒有——走過了這麼多風風雨雨,生死離彆的心悸感宛若還在昨日,現在好不容易失而複得能夠再續前緣,若僅僅隻是因為疑似有血緣關係而放棄,簡雲台自認為,他做不到。
但他不知道微生律會不會放棄。
不是不相信微生律,而是那種隱秘的擔心,甚至有些懼怕於踏出現有的舒適圈。
“也許後天的實操課……”簡雲台愁眉不展,心想著,“我得告訴他,至少得讓他知道。無論他做出怎麼樣的選擇,都是正常的,我得尊重他的想法。”
雖說心裡這樣想著,但簡雲台總覺得若是微生律當真想要止步於此,那他……他不會生氣,他隻會覺得特彆、特彆的失望。
失望又無可奈何,最終隻能放手。
沉默間,房門被人敲響。來人是“失蹤”了整整兩天的魚星草,這還是簡雲台來神龕之後,第一次看見魚星草。
魚星草的狀態很不好,走進來之後就直直坐到簡雲台對麵,眼下青黑。
徐晴晴詫異問:“你咋了?”
魚星草抿唇,說:“今天有出任務的神龕成員回雲上城,我去找了他們。”說到這裡,魚星草頓了許久後,撐住額頭,指尖插到頭發裡揪了揪自己的頭發,臉色煞白說:“他們說聯盟要把黑客白送到白河城。”
“……”徐晴晴和紅心樂對視一眼,有些驚訝,很快他們就鎮定了下來。意識到問題嚴重性後,他們滿臉的嚴肅。
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簡雲台早就知道這些,偏眸問:“所以呢,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魚星草臉上的血色逐漸流失,痛苦閉眼說:“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現在……我……唉……”
簡雲台心情複雜,問:“你想救他嗎?”
魚星草沉默:“……”
許久之後,他說:“情感上想救。”
簡雲台:“理智上呢?”
魚星草再一次陷入沉默,理智上,黑客白炸毀白河城,他若是去救了黑客白,日後下黃泉的時候,如何能麵對自己的親人。
他這是在救自己的殺親仇人。
徐晴晴突然出聲:“不是……你要是情感上不想救,那我能理解。你理智上有什麼好猶豫的,黑客白如果能來神龕,咱們不就能通網了?以後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他的加入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助力啊!”
魚星草愣愣抬頭,“是嗎?”
徐晴晴啞然回:“不是嗎?”
簡雲台皺了一下眉頭,開口說:“你不要想那麼多,你就隻需要想——黑客白當年失控炸城,並不隻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就連坐在你身邊的徐晴晴都有責任。如果不是她被教父操控了,開了那關鍵性的一槍,黑客白也不至於會精神崩潰。”
徐晴晴心虛低頭,麵色蒼白。
在魚星草遊離的視線之中,簡雲台繼續說:“徐晴晴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真正大的一環是聯盟。當初是聯盟追殺黑客白,現在聯盟又在利用黑客白,利用完了把他送到白河城——你甘心嗎?”
魚星草遊離的視線猛地一定,震怒說:“我當然不甘心!”
簡雲台說:“徐晴晴是教父手裡的刀,所以你不怨徐晴晴。那黑客白呢?黑客白同樣隻是刀,聯盟才是當初那個拿刀的人。”
魚星草目光湧動,深深閉眼許久,再睜開眼睛時目光已經十分堅定。他說:“是我想岔了,我和黑客白之間的過節,以後再論也不遲。現在是聯盟和我們倆之間的恩怨。”
他抬頭問:“我現在該怎麼做?”
簡雲台衝桌上的模型抬了抬下巴,原本他沒指望魚星草能給出什麼建設性意見。誰曉得魚星草開口說:“我知道第三根。”他點了點其中一處鐵棒,將其抽出。
簡雲台微愣,“你怎麼知道的?”
魚星草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小時候和黑客白經常來這座大橋玩,他——你們也知道他這個有多無聊。他之前搞了個3D建模程序,能夠推算出每個建築物的支點,這座橋我有印象,當時確實是標出了四個支點,但剩下來的那個,我記不清楚了。”
“剩下來的那個可以盲試了啊!”徐晴晴驚喜說:“剩兩個支點不好試,要乘以立方,剩一個那還不是輕輕鬆鬆?”
她轉頭感歎:“你們是真的好無聊,你們小時候是閒著沒事情做嗎。”
魚星草彎唇笑了笑,說:“我們以前確實是……”少年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又有源源不斷的奇思妙想。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各種屍山血海的恩恩怨怨壓在背脊上,他們都隻有二十歲出頭,心態卻好像都麻木疲憊的像是一個老年人。
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滿目荒唐言,書儘了他們一生的悲哀。
四人試了整整一個晚上,紅心樂這個鬼祟最先撐不住了,倒在沙發上麵睡著了。第二個撐不住的是喝了酒的徐晴晴,她連連打著哈欠,趴在餐桌旁邊小雞啄米般點頭。
從天黑試到天亮,又從天亮試到天黑。
像是接力賽一般,簡雲台兩三天沒有睡覺,也撐不住了,橫躺在椅子上睡覺。他睡後是紅心樂接上了他的位置,意識昏昏沉沉之時,餐桌上突然“砰”一聲巨響。
簡雲台驚醒,坐起身來。
叮鈴!叮鈴!鐵棒散於滿桌,又蹦蹦跳跳的落到了地麵上。
徐晴晴也被驚醒了,這聲音像極了清脆的風鈴聲,依稀之間好像有微風撫過眾人的臉龐,卷走了疲憊與辛苦。
又裹挾著巨大的喜悅而來。
如釋負重。
“成功了?”徐晴晴驚喜看向紅心樂,後者點了點頭,笑說:“成功了!”——四個支撐點都已經全部找到了!
簡雲台也覺得驚喜,轉頭看了看鐘表,現在才淩晨四點鐘。還有足足四個小時,他們可以好好衝個澡,再好好吃一頓,然後前往研究所請求加入黑客白營救行動。
“聯盟運送黑客白到白河城,絕對會途徑白河大橋。所以我推測,神龕此舉應該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弄垮大橋,再提前埋伏借著混亂,將黑客白給劫走……”說到這裡,簡雲台突然頓住,嗓子像是堵住了一般。
他看著魚星草,抿唇時心情沉重。
抽泣聲。
魚星草坐在餐桌旁邊,雙手撐住額頭擋住上半張臉,肩膀卻不停的聳動。他像是想哭,但又竭力憋住聲音,可是淚水還是源源不斷的滴落到滿桌的小鐵棒之上,冷冽的鐵棒反射著水漬的光暈。
簡雲台就坐在他的身邊,能夠清楚看見後者下巴上的淚痕,還有懸而未落的淚水。
徐晴晴和紅心樂也坐了下來,沉默著看著魚星草許久後,紅心樂眼圈微紅,歎了一口氣說:“想哭就哭吧,在場的人都和你一樣慘,沒有人會嘲笑你。”
“……”
魚星草終於繃不住,放聲大哭。他轉身用力抱住簡雲台,連聲道謝,又斷斷續續哽咽哭著說:“我對不起我的家人,可、可我真的很想、很想救他出來。白河城滿城覆滅,我和那裡最後的聯係,就隻剩下黑客白了。如果他也死在聯盟的手上,那我、那我……那我就真的隻剩下一個人了,我什麼都沒了。”
簡雲台肩膀濕了大片,心裡也有些複雜。他歎氣拍了拍魚星草的背,說:“這次見到黑客白後,你覺得你會放下心結嗎?”
魚星草哭到難以自持,說不出話。
簡雲台轉頭看向紅心樂,紅心樂則是垂頭看著手中新買的手作骰盅,指尖磨礪著骰盅上的花紋,那是他們家族以前的商標。
他們三人都心情沉重,唯有徐晴晴湊到魚星草的另一邊,憋了許久後還是忍不住拍了拍後者肩膀,小心翼翼安撫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簡雲台就坐在你的旁邊,所以你想都沒想就抱住了他,然後宣泄情緒。”
魚星草哭聲止住,轉頭困惑看著她。
徐晴晴不好意思地乾咳說:“是這樣的,我是簡雲台的愛情保安,看不得這場麵……實在不行的話,要不你還是抱著我哭吧?”
氣氛頓時全無,魚星草臉上還掛著淚,半是遲疑半是匪夷所思地張了張嘴,“呃……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