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雁跟著前麵的人走了一刻鐘之後便覺得不對了,這清音閣她在懷寧侯府的時候來過一次,當時是跟著夫人來的。因為要出來伺候,事先嬤嬤囑咐過清音閣的大致地形,防著她們亂走去了不該去的地方給夫人丟臉。也是因為這個,這次小姐出來她才主動請纓。
她是更衣回來的路上被人攔下的,說是小姐有事喚她過去。那丫鬟身上穿著清音閣下人的服飾,她沒多想,便跟著一路走了過來。兩側的林木越來越茂密,道路也漸漸變窄,不時有延伸出來的枝葉擋住視線,要動手撥開才能避免劃傷臉這顯然不是主路。
於是,春雁放慢了腳步,然後停了下來。
前麵引路的丫鬟麵朝前卻時刻注意著春雁的動靜,她一停下立刻察覺到,轉身來問她怎麼不走。
春雁彎腰揉揉腿,又揉揉胳膊。抱怨道:“姑娘,這路是往哪裡的,怎麼這麼難走?你看把我手臂劃得。”邊說邊伸出手臂,撩起一截衣袖,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一道紅痕,是剛剛撥開樹枝時不小心劃到的。
那丫鬟見到紅痕眼底的緊張淡了些,“這是小路,離得戲台子那邊近。沐二小姐傳喚得急,奴婢找姑娘您又耽誤了時間,怕沐二小姐等急了才選了這條路,還請姑娘擔待些。”
她麵色不似作偽,言語也十分誠懇。茅廁與戲台子一東一西,確實離得遠,這麼說也說得通,春雁一時間有些不確定起來。
“姑娘可好些了?”引路的丫鬟適當地露出一點焦急一點擔心。
春雁想了想起身舉步,是不是她多心,走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丫鬟鬆了口氣,腳下卻沒有因此放慢,似乎真的很擔心自己因為耽擱了時間而被主子責罰,春雁一邊跟著一邊暗暗留意兩旁。耳邊咿咿呀呀的唱腔忽近忽遠,好像真的比方才清晰了一點,她們確實是往戲台子的方向走的?
兩條路沐清溪走了右邊,因著這條路更偏僻,看起來路也要窄一些。丫鬟翠芝陪在她身邊,也不多話,隻是看到路邊延伸出來的枝葉時會先一步替她拂開,看到兩旁的青苔的時候會提醒她避開,她如此細心周到,沐清溪原本的戒備也放下了點。
“咦?”翠芝忽然出聲,她指著地上的一處草叢,“小姐,您看那兒。”說著先一步走過去,把旁邊的草叢撥開,卻沒有碰到草叢上的東西。
沐清溪走近,隻見那是一方嫩綠色的絲帕。撿起來展開,上麵繡著一雙歸雁,白雲萬裡,右下角繡了個小小的“雁”字。她認得,這是春雁的絲帕,掉在這裡,難道真的出了事?
“再往前看看。”她道,至少已經能確定春雁確實走過這條路。
接下來一路走,她們又在低矮的枝頭發現了一片衣角,在假山旁發現了一個荷包,樹根處發現了一支珠釵,全都是春雁今日所穿戴的東西。
“小姐,春雁姑娘……咱們現在去哪兒?”翠芝看起來十分著急的樣子,一臉擔心地問她。
她們沿著這條路已經走得很深了,卻一直沒有走出去。沐清溪不認識路,但也知道兩個女子在戲園子裡亂闖並不妥當,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童,戲園子三教九流,裡頭能藏的事多了去,再這麼走下去,撞見什麼那才麻煩。
“先離開這裡回去吧。”她道。
翠芝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此時還這麼冷靜。明明方才那麼著急,看到春雁的東西不是應該更著急嗎,怎麼這會兒就不找了。應了是便帶著她一路往前走,這一段路不曾再有什麼發現,沐清溪信步跟著,鼻尖隱隱約約聞到了一點水腥氣,空氣也變得潮濕起來。
她在越中待了三年,南北環境不一樣,越中潮濕,京城則要乾燥許多。她對這種變化十分敏感,之所以變得濕潤大約這附近應該有個湖,而且是很大的湖。
可是,她卻不記得東邊的戲台子周圍有湖。
她一邊走一邊卻開始回想今日發生的事,不是她敏感多思把人往壞處想,而是前世數不清的教訓告訴她任何時候都不能覺得理所當然。尤其,這份理所當然是某些人故意布置來給你看的。
比如那一路上散落的春雁的衣角首飾,若真是歹人所為,要有多蠢才會任由人質留下如此多的線索。幕後之人所為是針對她,她其實並不願意以身犯險,可若是不順著走下去又怎能知道對方是誰、為何要針對她。
出了假山裡曲曲折折的道路,眼前倏然開闊起來。水汽越加濃厚,沐清溪放眼望去,眼前果真有個麵積頗大的湖泊,其中遍植荷花,此時夏日炎炎,一碧千頃,微風過處,荷葉的清甜荷花的幽香隨著風飄散開來,沁人心脾。
斜刺裡忽然閃出個人影,沐清溪嚇了一跳。那人影走近卻是急慌慌對著翠芝道:“你這丫頭怎麼在這!我都找你老半天了!班主那邊正缺人手,你不好好當值,四處亂跑,小心被趕出去!”
翠芝被這番話說的臉色一陣青白,她咬咬唇拉住喋喋不休的丫鬟,那丫鬟這才發現沐清溪也在。沐清溪穿著打扮無一不精細,一看便是主子模樣,那丫鬟連忙請罪。
沐清溪看的好玩,叫了起問她出了什麼事。
翠芝連忙解釋,她其實原本隻是個跑腿的丫鬟,因著想在貴人麵前賣個好得些賞賜才私自跑了出來。如今班主那裡缺人手,再不回去怕是要被責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