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玉沒把話說完,隻垂下眼,眼睫像是小扇子般的在眼瞼處落下淡淡的痕跡。
天子想著當年自己與幾個兒子在外領兵,隻留了妻女在洛陽,最後竟是連元穆皇後最後一麵也沒見到,多少也有些心軟了。
見天子麵上神色微動,宋晚玉又連連抓著天子胳膊搖了搖,一字一句的道:“阿耶,我當時就喜歡他了.......很喜歡很喜歡,一直都沒改過心意。”
“所以,阿耶你就成全我吧?”
“好不好?”
若是放在以往,宋晚玉是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的——她一向仰慕霍璋,因為仰望了太久,反倒不敢起非分之想,自然也不敢胡亂與人說起自己對霍璋的喜歡。
隻是,她與霍璋雖不曾完全說開,卻也算是互明了對方的心思,甚至還有了更親密的接觸....所以,宋晚玉心下不覺便有了些膽氣,說起自己的心意,羞赧中又有著幾分坦然自若。
她眼巴巴的看著天子,半是撒嬌半是懇求的說著話,等著天子的回答。
為人父母的總是拗不過兒女,天子又一貫寵愛宋晚玉,眼見著她再三懇求,到底還是有些心軟。但是,天子還是守住了底線,沒有直接鬆口,而是淡淡反問道:“無家無業,何以堪配公主?”
言下之意便是:至少也得有家有業。
宋晚玉立時便懂了,眨了眨眼睛,試圖得個準信:“要是他此回能立大功呢?”
天子冷笑了一聲,把自己的袖子從宋晚玉手上扯了回來,淡淡道:“等他立了功,你再來與我說這個吧。”
宋晚玉一向仰慕霍璋,自是覺著霍璋此回必能立下大功,當即便點頭,一口應道:“肯定能的。”
天子瞧她信誓旦旦的模樣,也沒多說,隻是心下稍稍的留意了些,想著先看看霍璋此回表現——他的公主,原就該配天下第一等的英才。若霍璋真是一如當年,能在此回洛陽之戰上立下大功,也不是不能考慮。若是霍璋隻是麵上好看,那他情願宋晚玉一輩子不嫁人,也不能叫她嫁個虛有其表的庸才。
.......
宋晚玉自覺說服了天子,也算是從某種程度上解決了霍璋的後顧之憂,心下十分歡喜,硬是留在宮裡陪著天子用了晚膳,這才步履輕快的從天子寢殿裡出來。
哪怕在門邊看見了扶著肚子往這裡來的蕭清音,宋晚玉也不生氣——說到底,蕭清音腹中這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都是個問題。便是真生下來了,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子,總也不過是個奶娃娃,實在不值得人大題小做。
於是,宋晚玉撇開臉,隻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揮一揮袖子,這便走了。
哪怕隔了一段距離,蕭清音也能認出宋晚玉的背影,看出她對自己的輕蔑與冷淡,暗暗的咬緊了牙關,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握拳,心下既有羞惱,也有暗恨。
宋晚玉卻不管這些,她正急著回府,想著給霍璋寫一封信去,將她與天子今日說的話都告訴對方。
隻是,寫到一半,宋晚玉又停了筆,轉頭去看擱在書案邊上的籠子。
籠子裡裝著的正是她送給霍璋的那隻小鬆鼠鬆鬆。
因著霍璋要走,這隻鬆鼠又被霍璋轉回了宋晚玉的手裡,托宋晚玉照顧著。這會兒,籠子裡的鬆鼠像是注意到了宋晚玉的目光,烏溜溜的眼睛也看住了宋晚玉,甩著蓬鬆的大尾巴跳了跳,嘰嘰嘰嘰的叫了起來。
宋晚玉忍不住拿筆杆戳了戳鬆鼠尾巴,歎氣道:“霍璋今天才走,我現下就寫信,會不會顯得太粘人?”
鬆鼠:“嘰嘰嘰。”
宋晚玉:“要不就稍微矜持些,隔幾天再寫信?”
鬆鼠:“嘰嘰嘰。”
宋晚玉:“隔幾天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太冷淡?”
鬆鼠:“嘰嘰嘰。”
宋晚玉思來想去,也沒想好,最後遷怒鬆鼠:“早知道,當初我就去抓隻鳥了。”
要是鸚鵡,還能給她捧個哏;要是信鴿,還能替她送信,玩一出“雲中誰寄錦書來”.......
這麼一想,鬆鼠好像就隻會吃吃吃。
宋晚玉懷疑的看著這隻似乎胖了許多的鬆鼠,想了想,還是又抓了些堅果喂鬆鼠——雖然沒什麼用,可這到底是她送給霍璋的第一件禮物,總得好好養著,至少霍璋回來前不能養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