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玉抬步入了內殿, 自己抬手掀了前頭的珠簾, 便往裡看。
隻見林昭儀伏在案上,正垂首哽咽著,烏發披散著,隻露出小半張玉白的臉容,形容楚楚。
蕭清音則是站在林昭儀的身側, 微微垂首,正低聲勸慰著她。
宋晚玉抬步上前去,沒理那正垂首哽咽的林昭儀,隻問了蕭清音:“我瞧這殿裡的宮人都在收拾東西, 可是德妃準備回長安了?”
蕭清音心知宋晚玉這是明知故問, 可麵上還是要端出躊躇模樣:“我倒是沒什麼.......隻林妹妹,她年輕性子嬌,受不得旁人的氣, 在這兒受了些委屈, 實是氣不過,便想著先回長安了。”
宋晚玉故作訝異,抬手掩唇:“所以說, 是林昭儀要走,德妃你是不想走的?”
蕭清音一哽, 隨即便道:“我與林妹妹情同姐妹,此回又是一起從長安過來的, 原就是要同進同退, 互相照應。她若是要走, 我自然也是要跟著一起走的。”
“簡而言之:德妃你就是要跟著一起走?”宋晚玉抬了抬眉梢,語聲裡不免顯出了些譏誚的意味,“想走就走,直說便是,德妃你何必非得要這樣虛偽,假模假樣的說什麼‘我倒是沒什麼’?還非得要把這事推到林昭儀身上?”
蕭清音還真沒見過宋晚玉這樣胡攪蠻纏的說話方式,咬了咬牙,一時都不知道該從何處辯起——倘她說她不走,那宋晚玉隻需要接著勸林昭儀就是,林昭儀原就是個性子軟弱的,多半也是不敢一人走的;倘她說她要走,那宋晚玉就能揪著她前頭的話諷刺她‘假模假樣’........
蕭清音沒了聲音,伏案哭泣的林昭儀反到是抬起了頭,一張嬌美的臉上還凝著淚珠兒,如梨花帶雨,更見嬌豔。她一麵拭淚,一麵道:“公主看不慣我們,直說便是,何必要這樣冷嘲熱諷?!”
說著,林昭儀還伸手去拉蕭清音,又氣又惱的模樣:“先是秦王,再是公主.....左右這裡也沒人把我們,把聖人手諭放在眼裡,倒不如早些叫我們回長安,也省得在這兒礙了秦王與公主的眼。”
林昭儀說的痛快,便是蕭清音聽著也覺痛快,幾乎就想這麼抬步走人了——反正,這般回了長安,去天子跟前告上一狀,秦王與宋晚玉也未必能得著什麼好處。
隻是,宋晚玉卻又伸手拽住了林昭儀的袖子。
林昭儀適才這般作態,一半是氣惱的,一半也是佯裝出來的,此時見著宋晚玉伸手拉她,心下不由也有些得意:說到底,這事兒是秦王沒理,便是公主也說不了什麼,還不是要與她們低頭,求她們留下?
當然,她這回從長安來洛陽,一路上實是吃了許多的苦頭,若是空手回去,她自己都覺不值。最好的結果當然是留下來,好好的在洛陽宮庫裡搜羅一番,這樣才不算虧了。
這麼想著,林昭儀下頷微抬,下意識的顯出幾分倨傲與冷淡來。她看了眼宋晚玉,姿態尤顯得清高,淡淡道:“公主這又是做什麼?”
宋晚玉卻對她笑了笑:“我是說,便是要走也不急在一時。我瞧那些宮人還沒把東西收拾好呢.......再說,這麼些東西,總得叫人多備些車馬才好裝上,一起帶去長安。”
宋晚玉這話說的不疾不徐,實是出乎了林昭儀的預料——她原以為宋晚玉會放低身段與她低頭,會求她留下,怎知道宋晚玉說的居然是這個.......
林昭儀臉色微變,看著宋晚玉,心下難免懷疑宋晚玉這是在故作姿態,故意拖延時間。於是,林昭儀便端出更加強硬的態度,冷聲道:“這就不必公主操心了。我既是要走,多帶些東西,少帶些東西,也沒什麼。”
聞言,宋晚玉便鬆開了抓著林昭儀袖子的手,眨巴了下眼睛:“倒也對。”
說罷,她索性在坐榻邊坐下,再不多說,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
林昭儀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試探著拉住蕭清音的手,抬步往外走。
宋晚玉居然真就由著她走,沒攔著,隻是特意說了一句:“對了,現下天都黑了,你們要是這會兒啟程回長安,記得叫侍衛們警醒些,萬事小心為上。如今河南一帶方才安定了些,洛陽城這裡有二兄鎮著倒也還好,其他地方指不定還有流民、賊黨亂兵什麼的到處流竄。你們兩人畢竟是天子妃嬪,若是落到那些人手裡,唉........”
宋晚玉沒把話說完,隻是言外之意卻是極明顯的。
甚至,她還故意的歎了口氣。
這一口氣,直歎得林昭儀一顆心都微微發顫:是啊,現下河南才剛打下來呢,誰知道這路上會不會遇著什麼亂兵或是流民?雖說她們一行都有侍衛護駕,可若有萬一呢?她和蕭清音到底隻是弱質女流,落在人手裡,輕則失了名節,重則沒了性命,這可不是玩笑的.........
這,這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