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臉色一正,雙目如電般望了過來。周延昌心中一寒,渾身僵硬,不敢動彈。幸好這時劉玄臉色突然轉緩,淡淡地說道:“那是在下女眷,不便見外人。”
他知道,這是權貴文人們的傳統風俗。出來遊玩,或帶了家裡的姬妾,或點了秦樓的粉頭。遇到了就合成一處,飲酒作樂,狎戲遊宴。所以周延昌隻是無心之言,絕非有意冒犯。
周延壽見機快,連忙拱手作揖道:“是某孟浪,給世兄賠罪了。”
“周世兄客氣了,無心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誤會解除,周淮安問道:“賢侄終日忠於王事,恪守職責,今日如何有逸情撥冗,如我等閒人,遊湖賞景?”
“世叔有所不知,最近這幾月,小侄忙於王事,剿賊平亂,殺得人太多,血腥味聞得有些惡心,煩悶鬱塞。早上見到今日天氣不錯,一時興起,便定計出來看看美景,緩一緩心情。”劉玄淡淡然說道。
四位歌姬何曾聽得這等平淡語氣間說出爾等英雄氣概的話,不由更是目迷神搖。周淮安父子卻是一時語塞,你這逼裝的,我們居然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周淮安才訕訕說道:“賢侄的興致,著實與人有些不同。”
又說了兩刻鐘,飲了幾盞酒,劉玄便起身告辭了。
看著他的背影,周延昌心中陰晴不定。他其實是心高氣傲的主,隻是父親切切交待,務必要謙遜,這才俯就了一番,轉背想來卻心裡有些不忿了。
知子莫如父,周淮安如何不知兒子的心思,揮手叫退歌姬外人,低聲道:“你是否還不服?”
“兒子是有些不服。我們家門第又不輸於他劉家,為何要讓兒子如此遷就卑屈?”
“就憑他劉四郎的欽差官職,就憑他的手段!”周淮安淡淡地說道,“要是你惡了他,他轉身回去上奏保你一封,說你才乾卓越,請征辟在軍前效用,你敢不敢去?”
周延昌啞然了,我敢去個屁啊!他又不是不知實務的賈府寶二爺,當然知道要是自己被提拎到了軍前,這條小命就捏在劉玄手裡。要你活,你還能混份軍功,要你死,你隻能領撫恤。
遲疑了一下,周延昌說道:“父親,劉四郎不會這般膽大吧。”
“嗬嗬,你真當他不敢做?說不定他還巴不得跟你做過一場,撇清下跟我們勳爵世家的勾連。”
“父親,你的意思是大姐兒進妃和父親的賜爵…?”
“此時休說!回去後我再給你細說。”
見劉玄回了船,趙憐卿連忙叫晴雯等人又將清果醇醪擺了一桌,大家圍坐一起,重新吃喝起來。
晴雯、麝月等丫鬟難得出來玩耍,也是興致大好,一邊賞著風景,一邊給劉玄倒酒。真個是“珊瑚筵上,青衣美麗捧霞觴;玳瑁杯中,粉麵丫鬟斟玉液。”
劉玄喝得微醺,搖頭晃腦,指著各處美景談笑著。趙憐卿貼在身邊坐著,玉手斟酒,見劉玄興致極高,也難得地清唱侑酒助興。隻聽得劉玄骨鬆筋癢,神蕩魂迷,看過去,隻見佳人是“鬢挽烏雲,眉彎新月;肌凝瑞雪,臉襯朝霞。雅淡梳妝偏有韻,不施脂粉自多姿。便數儘滿湖名姝,總輸她十分春色。”
如此妙人兒,而今相偎在自己身邊,軟玉溫香,真個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直喝到酉時初,這才儘興叫回。
船剛靠上岸邊,此時又下起了小雨,旁邊的柳樹在風吹雨打嘩嘩作響,而遠處的湖麵籠罩在薄薄細雨中,如煙如霧。
劉玄不由大聲吟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好!”旁邊早就聞訊圍過來一睹劉四郎風采的眾人齊聲大叫起來,鼓掌跺腳,好不熱鬨!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杭州城裡便四處傳唱起了“一蓑煙雨任平生。”
李秀其聽聞後,把虞遂良叫來。
“知鬆,你馬上以我的名義草擬一份奏折,彈劾督辦欽差、知杭州事劉玄,棄前敵兵事不顧,攜美妾嬌婢,酣嬉聲色,狎猥佻佞,忘臣職責,虧汙邦典。用印後儘快拜發。”
“恩台老大人,這是何意?”虞遂良大吃一驚,自己的恩主跟劉玄可是盟友啊,怎麼還沒全功,就開始拆起台來了。
“哈哈,這是做官的玄妙,知鬆可能暫且不知,劉四郎卻是心知肚明的。你今天就帶了我這份奏章的抄件去拜會劉四郎。想必他自然就會接納你了。”
虞遂良似乎琢磨到了其中幾分玄機,但一時又沒有悟透,不過他相信李秀其應該不會坑自己的,當即應了下來。
下午,劉玄在州衙簽押房內室見了虞遂良,讀了那份抄件,忍不住笑了起來。
收起那份文檔後,劉玄將虞遂良上下打量了一番後說道,“虞知鬆,難得李老大人如此器重你。這樣吧,你寫份履曆手本遞上來吧。”
虞遂良大喜,連忙躬身作揖道:“謝過大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