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琅琊(十二)、長安(一)(2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20749 字 4個月前

沒有血緣和姻親聯係的“娘家”,注定隻能停留在口頭上,起不到半點作用。

王後複一深思,乍然心驚,朱晏亭身世如此,竟然真的是孤身一個人,連一個可以和自家結親的兄弟都沒有。

以她如此煢煢之身,登上至高鳳座,恐怕是禍非福,斷不能久。

朱晏亭見她眉目含愁,是真的為自己擔憂,心下一暖,安慰道:“舅母放心,這是我自己所求,雖死無悔。”

臨淄王後環視富麗堂皇的蒼梧台,再顧遠處熙熙攘攘琅琊城:“我也舍不得若阿,可我不得不送她去。就算是為了臨淄不像章華那樣……”

今時今日的臨淄,和當年的章華,何其相像。

諸王當前所慮,又何嘗不是唯恐哪一日,自己變成下一個章華國。

臨淄王後恐朱晏亭傷感,匆忙轉移了話題。

朱晏亭倒不以為意:“現下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想求舅母幫忙。”

臨淄王後欲托之女與她,此時對她自然是所求必應,連忙答應。

朱晏亭附耳過去,小聲說了幾句話,王後眼眸驟然睜大,驚詫得久久說不說話,半晌,方十分勉強的點了點頭。

……

皇帝畢竟是東巡途中,所攜守衛、宮人有限,加上祭祀盛大,抽調了許多內侍,蒼梧台留下的,大多是臨淄王的人。

因此臨淄王後比較好安排,這日趁太後在午歇之際,悄悄將換了衣裝的朱晏亭接了出來。

一駕深覆重帷的車,穿衢過巷,來到琅琊大獄。

早有人囑咐過,不問也查,任車上的人直入獄中,停在其中一間前。

隔柱而觀,鬥室裡坐著一個背脊挺直的青年人,身著囚服,正是李弈。

朱晏亭試了一個眼色,立刻有人打開了獄門上的鎖鏈。

“喀嚓”金屬相碰之聲,將靠壁上假寐的李弈驚醒過來,一抬頭,看見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此看到的人,喉結一滾,沙啞聲音喚道:“小殿下?”

朱晏亭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沒有受刑的跡象,精神尚佳,稍稍鬆了一口氣。

無聲而入,在他身前三兩步處,蹲下了身:“李將軍,你可還好?”

李弈見她身著宮人衣物,雙眉緊蹙:“你怎麼會來琅琊,這是……”

朱晏亭一指比在唇際,輕輕“噓”了一聲,低聲道:“多的你先不要問,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李弈縱然滿腹擔憂,不知她究竟做了什麼,然而在她安靜的目光下,問不出話,隻靜靜聽著她說。

“我現在一切都好,不會嫁給吳儷,我會嫁給陛下。”

她說出這話的瞬間,李弈眼中陡然掠過驚瀾,這個結果,出人意表,卻又在預料之中。

“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不過,你恐怕回不去章華了。”

李弈輕輕道:“好”

朱晏亭從懷裡取出了一個青色的香囊,香囊上蕭蕭繡著一支綠竹,裡頭鼓囊囊裝著什麼物事。

“這裡麵,裝著一點香草,還有琅琊百裡巷的門牌,劉壁等在那裡,你若得釋,去找他們。”

李弈將香囊捏在手裡,不說話。

朱晏亭切切叮囑:“將它妥善安放,不要離身,也不要被人發現。”

李弈點了點頭:“好。”

朱晏亭時間不多,囑咐完就站起身,告辭離去,才到門邊,聽李弈喚:“小殿下?”

她疑惑轉回頭。

牢籠裡窗孔很窄小,細細的一道光,分割李弈沾了汙穢的英挺麵容,硬朗眉軒之下,雙目定定:“弈願追隨小殿下,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

三日之後,天朗氣清,經一場攜狂風驟雨的春雷之後,琅琊被蒼蒼天色所照,草色濃鬱,萬物逐漸豐茂。

皇帝攜朱晏亭,於扶桑苑圍獵。

這一次由於她的加入,沒有邀請諸王,也沒有調動臨淄王的兵馬,調羽林郎護衛,遠近漸次以帷幕遮擋。

朱晏亭身著輕便胡服,執一把樣式古樸的鴟紋雕弓,從車上下來。

期門郎立即給她牽來一匹看起來溫順聽話的獅子驄。

抬目一看,不遠處齊淩也換了便裝,引馬而來。

他的馬乃一通體黝黑的玄駒,勁馬金羈,目如琥珀,足踏寒鐵。

齊淩翻身而上,一手執弓,一手牽轡,笑目望著她:“狐性最狡,機敏萬分,擅流竄山林,你可莫要撞到樹上去。”

朱晏亭的騎射是跟著李弈學的,她六藝中唯好此道,勤於練習,平素也引以自矜。聽皇帝懷疑她會撞到樹上,當下動作利索翻身上馬,猛一夾馬背,策馬走在了前方。

她一連串的動作英姿颯爽,熟練漂亮,兼之胡服收緊,不若平常寬袍大袖,直接勾勒出腰腿之間的起伏弧線,越發顯得姿態姽嫿嫻靜。

齊淩在她馬後不遠處,看見她高聳發髻之畔,露出直如玉琢的耳朵和側頸,目光停頓了一瞬,不妨正巧被她回眸顧來,撞到一處。

她目中有些疑惑,似乎對他的觀察感到怪異:“陛下,可否與臣女一試騎術?”

齊淩收轉目光,直視向前,擎韁笑道:“朕這匹馬與你賽,未免太欺負你。你可去馬場再挑選一匹。”

朱晏亭沉思片刻,道:“我甚慕烏孫國上貢的天馬,陛下肯割愛麼?”

“一匹馬而已,你若喜歡,便贈給你。”齊淩吩咐期門郎去牽。

然而那期門郎聞此言卻嚇得麵色發白,猶疑四顧,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皇帝輕輕一手韁,將他的坐騎止住:“怎麼了?”

朱晏亭也一臉迷惑的駐馬看來。

那期門郎戰戰兢兢道:“回陛下的話,烏孫國的貢馬養在苑中,我等數人照料,不敢有片刻輕忽。然而不知是否天馬跋山涉水,遠道而來,水土不慣之故,數日不吃不喝,神情懨懨,恐怕不宜給貴人乘騎。”

齊淩麵色有些不虞,令他將馬牽來。

那匹形若蛟龍、震懾來客、名動長安的天馬,再度牽至齊淩麵前時,已不能辨其威武雄壯之態,馬目委頓,一身原本像烈烈火燒的毛淩亂張刺著,顯得疲憊不堪。

齊淩向來愛馬,更何況這是烏孫國進貢的馬,有西邦臣服的寓意,故而十分重視,當下傳喚負責養馬的官員來問。

那人也答不出個所以然,隻說傳了醫官,換著法子,甚至遠從百裡之外的冀南運來草料,然而無論怎樣嘗試,這馬都不肯吃東西。

皇帝當即有些慍怒,欲傳喚太仆謝誼,令他親自來解釋。

期門郎眼見龍顏生怒,戰戰兢兢,顫聲道:“臣,聽過一個說法,天馬頗認降服它的第一個人,臣鬥膽求陛下傳喚降馬猛士,令他一試?或……或有奇效。”

齊淩聽見這話,方想起來,李弈還被關在牢籠裡,沒有處決,也沒有開釋。

他沉吟片刻,下意識將目光轉向了朱晏亭。

後者也正靜靜看著他,表情如常,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嘴角微微一揚,吩咐執金吾:“傳李弈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幾名衛士押解李弈赴馬場。他身著赭衣,因為要麵見皇帝,淨了麵,頭發也收入冠中,不複狼狽之態。

李弈精神還算好,下拜叩首,聲音朗朗:“罪臣叩見陛下。”

齊淩目視天馬,對他道:“去看看,若你能令馬吃草,就算將功抵過,朕就放了你。”

李弈應聲稱是,走上前去。

怪異的是,李弈一靠近,病懨懨的天馬忽然打了一個響鼻,而後,將馬首湊到了他的身上。

李弈與此馬結緣頗深,降服它時也極喜它威武烈性,伸手拍撫馬頸,輕揉馬鬃。熱乎乎的氣息,噴在他脖頸旁。

李弈牽著馬走動了幾步,本懶洋洋不愛動彈的天馬勉強曲蹄跟著他走,將鼻湊到他赭衣廣袖之間,頂著他的手,十分親昵。

李弈再攜草喂它,馬果一張口,吃了下去。

期門郎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不由稱奇。

齊淩頗信讖緯之術,視此馬為西域邦服的征兆。

最初,李弈降服了它,雖然他的身份不很令自己滿意,但勇猛和忠義還是令他生出愛才之心,故而此人犯下大錯,也未能直接斬殺。

現在,天馬不吃不喝,偏認這個主,肯湊在他身邊,親昵溫順。

皇帝又想起,李延照曾經對他說,自己和李弈曾經兩人射中一匹馬,一邊金箭,一邊飛劍,剛好對應一處。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李弈可能是一個能有一番作為的人才,他與馬有緣,或可策馬原上,建功立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從前藩國鎮軍將軍的身份,以及和朱晏亭之間不清不楚的故主情誼。

皇帝緊緊皺眉,審視李弈,良久,釋然而笑,問道:“李弈,你可願意為朕效力,去降服更多的馬?”

李弈聞言渾身一震,一手放馬,任它長嘶於側,單膝跪地,回答得毫不遲疑:“末將願意!不僅願為陛下降服更多的馬,也願意去收歸奔馬跑過的每一寸王土。”

這一句話,有睥睨豪情,大大投準了齊淩的脾胃。

於是獲準釋放,當即下旨,免去他故章華護軍的職位,收入羽林郎。

……

有了這個插曲,朱晏亭便沒有挑天馬,而是另尋了一匹馬,與皇帝競獵。

期門郎專為行獵所設,分工完備,有條不紊,很快便圍場清道,讓出前路來。

朱晏亭輕叱一聲,先鞭馬背,將著擇定的良駒猛先一步奔馳在前,引弓便上。

騎技熟稔,英姿烈烈。

馬匹肌肉起伏,毛發在日光下流處絲緞的色澤,她奔跑一些距離,在策馬之時,便抽箭搭弓,輕眯著眼,箭羽輕捷,弓弦繃緊,猛放弦。

“嗡——”霹靂弦驚,飛羽如電,猛貫一頭麋鹿,銀白矢廣入,驚破紅霞出。

她似乎極享受,也樂於狩獵之道,奔跑了一會兒,額上就滲出細密的汗水,沾濕的頭發,蜷曲著貼在臉頰側。

汗水的味道,獵物的鮮血腥味,馬蹄賣力奔跑下釋放出來野性之味。

齊淩一直沒有射出一箭,雙目緊緊盯著她,忽而,他以靴尖頂箭囊,猛擎出一支箭來,手指勾弦,弓弦拉至嘴角輕揚的弧度畔,將箭矢,無聲的對準了朱晏亭。

瞄準,放弦,一氣嗬成,毫不猶豫。

箭羽淩空,裹挾風聲。

耳邊很快響起撕裂空氣的聲音,那支箭在她專心致誌狩獵的時候,忽然一下穿過肩頭,麵頰上掠過勁風。

朱晏亭有些詫異,心底生寒,駭然勒馬。

奔跑中的馬駒忽然駐足,肩頭肌肉繃緊,猛抬起上蹄,長嘶一聲,重重踏落碧草上,草屑飛濺。

她在馬背上轉過頭去,皇帝的弓弦還對著他,經他手指勾扯之後,還在微微震動。

這支箭玩笑的意味很重,本來就是對著她臉頰側射出來的。

但她看著身後青年的神情,心裡突然升起一個怪異的想法:她在前方狩獵,而背後的人,把她當成了獵物。

這個想法像麵頰涼風一樣刮過,淡得幾乎尋摸不到痕跡。

還沒理清楚這個想法嗎,那人已收了弓,策馬走近,抬起乾淨溫雅得不像執弓的手,馬鞭鞭梢朝前一指:“瞧。”

朱晏亭轉過頭去,看見他射出去的箭,穩穩插在方才自己欲瞄準的一隻黃鵠上。

隻射了一邊翅膀,將它釘在地上,另一邊還在劇烈撲閃。

她垂下頭,笑了笑:“陛下技藝精湛,我不能及。”說著勾起弓箭,彎弓而射,“奪”的一聲,穩穩釘入黃鵠的另翼,它掙了掙,不再動彈了。

皇帝策馬靠近,□□玄馬輕輕撞在朱晏亭的馬腹上,馬身隨之一震。

她神情微變,忙拉韁撥轉馬頭欲避,而身側人已揚起馬鞭,輕輕在她身後的馬背上敲打一記。

一聲輕笑,掩在震地的馬蹄聲中:“去罷,你逐鹿,我逐你。”

那匹坐騎被長鞭所催,重重打了個響鼻,載著馬上人,重新奔向了園囿。

作者有話要說:給大家隆重推薦一下我的好基友的文。

超級帶感末世女穿越回古代宅鬥的故事——————

《全世界都以為我的夫君要造反》

BY:卯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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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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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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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斯年:“若是你喜歡,我將那男子送過來,可好?”

沈綿綿醉意正酣,迷離著眼點了點頭。

倏爾,男子笑意散去,長指挑起沈綿綿的下巴,冷笑:本王許你重說一次,要誰?

試圖掙紮的沈綿綿,毫無還手之力的沈綿綿,聲音發顫:你,你會武功??

傅斯年:本王不想聽到除了我以外的名字。

???

沈綿綿:要,要你……

本文又名《病秧子夫君今天雄風大振了沒有》,又又名《哄妻攻略的正確打開方式》。

食用指南:

1、慣例甜文,慣例男女主雙C。

2、本文環境設定及風俗禮儀均為劇情服務,有參考有私設,勿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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