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長樂(五)(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6639 字 4個月前

長安籠罩在上巳日暖陽中時,燕地尚天氣清寒,戰事膠著。

蔣旭的任務主要是守和鎖。

需多人,多工事。

齊淩給他的軍隊是少數精銳南軍衛兵、兩郡戍兵、以及恒王與淮安兩個封國的衛隊,連糧草輜重隊列一起,並兵馬二十萬。

而李弈的任務是殺和奪。

需迅如電,掠如狼。

皇帝隻給了兵馬一萬,但這一萬都是北軍的精銳衛兵,五年以上服役,領錢餉作戰者,可謂百戰之士,虎狼之師。

李弈曾經提領過章華國數萬兵馬,調禦萬騎不在話下,加之他在頻陽之亂有與大將劉廣衣對陣的經驗,對付起嫩頭青吳王齊鴻來直如河卷泥沙,暴風催羽。

李弈快速率軍至雁門,隴陰倉就食,下西洲城,整裝發兵,後直搗腹心。

時陽春天暖,他帶去的騎兵一冬精糧養過,膘肥體壯。

而燕國與吳王的馬匹被蔣旭的銅牆鐵壁擋在燕山草場以西貧瘠之地,無處就食,春日百草又還未複蘇,餓得瘦弱虺隤。

失去了良馬這一利器的燕國,猶如折翅之禽,斷牙之虎,節節敗退。

捷報一個一個從雁門傳至長安。

在西線耗了一冬的蔣旭,見“蒼頭小子”李弈北線收割,戰功頻傳,臉色一日較一日的不好。

賬下長史公孫行見他連日鬱鬱不樂,問:“君侯戰功封侯,因何麵有悒色?”

蔣旭將心中顧慮告訴他,說:“帶兵在外最易受人攻訐,如今聖上信任舅家,大軍不全托於我,萬一那舅家是個有野心的,我能否回到長安還屬未知。”

公孫行道:“集權於君,君受大疑,分權兩地,君受小疑。滅國之功儘屬君侯,君侯當與丞相如何相處?必為後日生死之憂!如今有人分功,我竊為君侯喜,不為君侯憂。”

蔣旭得他撥雲見霧的點播,豁然開朗。

他已戰功封侯,位並三公,倘若獨攬滅燕功勞,必與丞相有一番衝突廝殺,而戰功大到封無可封之時,也必惹皇上忌憚,稍不留意,就是滅族之禍。

皇帝讓李弈領了部分功勞,也是給他避了風頭。

蔣旭素來穩妥行事的小心人,這一關節想明了之後,越想越喜,對公孫行深深一揖道:“受君一言,勝十年書。”

蔣旭高興了。

丞相卻不太高興。

鄭沅才當上丞相,開府擢十三曹,手握大權未來得及用一兩個月,燕王叛亂,朝廷便進入曠日持久的戰時勢態。

不僅僅是官員甄選拔擢與戰事緊連,禦史台、大司農、少府等也都以戰事為先,蔣旭風頭一時無兩也就罷了,皇帝身邊的兒郎,李延照、李弈、趙睿一個一個被派上了戰場,斬立功業。

而且因戰事緊急,許多要事由內朝商議就定了,給他的時候隻需去辦即可。

有一次他見太後的時候,忍不住抱怨:“我這是做了個什麼丞相?”

此時鄭太後精神懨懨:“不然如何?你想你那不成器的兒子,也去上戰場?”

“李弈什麼出身?不過一家奴而已。”鄭沅不滿道:“他去得,無傷為何去不得?”

鄭太後冷笑道:“你若希望家敗再快些,你就去向皇帝抱怨,讓他把蔣旭撤回來,換你哥哥去,把李弈撤回來,換你那孽子去。”

她激動之下,開始咳嗽喘氣,良久才緩過勁來,對一臉驚慌的鄭沅說:“你以為打仗是兒戲嗎?”

鄭沅嘟噥道:“我也就就私下向殿下抱怨一句,陛下忒也不厚道,這不是坑他舅舅嗎?”

鄭太後連連冷笑,斥他:“你從娃娃手裡攥個木馬,娃娃還要哭鬨幾句,這麼大的權勢,你想爭奪,還想他做個好外甥給你捧上來?你出去,你去和他奪,和他搶,從他手裡拽出來,你頭斷在長安市上,血流滿地,我還當你是個響當當的男兒,給你收屍!莫在我這裡像個失郎怨婦隻知抱怨,出去!”

鄭沅且顧且去,擔憂她咳嗽病情,叫“殿下”,縮頭縮腦在門邊看一會兒,才慢慢走了。

鄭太後看他肥碩的身體緩慢消失在門邊,又覺心酸,喟然長歎。

元初四年四月底,燕王和吳王的叛軍退入雒城。

五月初,蔣旭與李弈合兵。

五月中,大霖雨,引水灌城。

五月底,夯土牆被泡塌,趙睿為先登,冒矢石斬棋,雒城破。

吳王齊鴻不知所蹤。

老燕王站在雒城王宮前,手持長劍,戎甲帶血,他身後王宮已經起火,身畔伏著最小的兒子齊壽的屍體。

濃煙滾滾,硝塵滿天。

老燕王持劍連殺數十人,劍邊卷刃也未力竭。

他大喝道:“哪個是李弈?叫他前來,孤王立即束手就擒!讓你們抓活的,回去給那黃口小兒伏首受審!”

他花甲之年,仍然氣力渾厚,聲音震響,先士為他所懾不敢上。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