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酒一杯(2 / 2)

靖千江說著,便晃晃悠悠從帳篷裡飄出去了。

曲長負無語地瞥了眼靖千江麵前那隻空杯子,正要起身,帳篷簾子一動,醉鬼突然又重新探了一個腦袋回來,鄭重道:

“你叫我滾的時候,比你和我端著架子說話的樣子,可愛多了,像小時候。你以後,多罵我吧。”

曲長負覺得手癢,於是直接抄起他的杯子扔了過去。

*

靖千江第二日醒來,果然又是一陣頭疼。

他坐起身,依稀記得昨日跟曲長負喝酒,自己心中本就有些不痛快,很快就喝醉了,至於醉後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卻是不太清晰。

他心裡麵多少有點惴惴不安,平素不拿正眼瞧人的璟王殿下逮著空子就得曲公子身邊轉悠轉悠,賣力討好,倒讓其他人看的十分驚悚。

梁國和郢國會盟的這場行獵,中間雖然仍是夾雜著一些較量高下的小小紛爭,但總體而言也可算是和諧融洽的。

隆裕帝心情不錯,大臣們也各自歡喜,唯一遭受巨大打擊的,怕就是昌定王府。

他們人還沒來得及回到京城,盧世子從馬背上摔下,落下殘疾的消息便已經傳了出去。

聽到的人都不免唏噓感歎,倒不是跟昌定王府的關係多麼好,而是瞧著這麼一個世家眼看就走了下坡路,心中不免感歎世事無常。

這當中也有一個重要原因,在於盧家子嗣大多平庸,否則就是犯了天大的錯,隻要不是滿門被斬儘殺絕,總能有複起的機會。

可惜盧洋死,盧延殘,兩人又都沒有子嗣,盧家便出現了斷層,起碼近二十年之內,應是沒有重新恢複往日榮光的機會了。

先前盧家為了遮掩罪行,假意刺殺魏王,而隆裕帝怕此舉動搖了太子聲譽,因而未對盧家從重處理,這實際上等於是委屈了齊瞻。

因此,就在那件事的不久之後,隆裕帝晉封魏王之母德妃為貴妃,並令其接掌了皇城衛,算作安撫。

現在一來二去,因為齊徽的袖手旁觀,盧家還是沒有保住,魏王反而實力增長,朝堂局勢、外來憂患,愈發變幻莫測。

曲長負剛剛回到府中,便聽說了慶昌郡主大發脾氣的消息。

她從來跋扈,平時樹敵也不少,都是仗著有個好爹,又嫁了個好夫婿。

現在昌定王府落魄,做下此事的人又是繼子,眼見著慶昌郡主的靠山兩邊漏風,平時被她得罪過的人,口中嘲諷譏笑自然也不會少。

慶昌郡主向來好強,在外麵若無其事地忍了這口氣,回府就又摔又罵。

曲長負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麵前還站著一大一小兩姐弟,分彆是他二妹曲蓉,和他最小的弟弟曲長清。

曲蕭這二子一女都不是同母所出。

曲蓉也就罷了,姨娘所生,生母去世,在府裡的日子不好過,冷了餓了,都常來曲長負這裡尋求庇佑。

曲長清他娘就是慶昌郡主,這府裡應該屬他過得自在,來這裡做什麼?

曲長負最煩小孩子,眼看弟妹站在自己院子的前廳中,一起用林間小鹿一樣的目光瞧著他,便是一陣頭疼。

曲蓉小心地行禮,喊了聲:“大哥。”

“嗯。”曲長負用下巴點了點縮在曲蓉身後的曲長清,“他怎麼來了?”

曲長清前幾日剛滿了七歲,生的粉白秀氣,有點像個女孩子,看著倒是很可愛。

隻是整個人躲在曲蓉身後,微微縮著肩膀,就顯得怯生生的,平添幾分柔軟畏縮——跟他娘一點也不像。

曲蓉仿佛做錯了事一般,很沮喪地說:“我過來的時候在外麵碰見他了,他便一直跟在我身後,甩也甩不開。”

因為慶昌郡主的緣故,曲長負和曲蓉對這個弟弟都既不親近,也不喜愛,也不知道曲長清這是鬨哪一出。

曲長負見這小孩不說話,便看了劉元一眼,劉元輕聲道:

“今日郡主去了永安侯府的賞花宴,回來便發了一通脾氣。小姐那裡沒人敢去送飯,二少爺好像也因為功課挨了責罵,就跑出來了。”

慶昌郡主大概總是擔心曲長負把她的獨苗苗給弄死,平日裡防的很緊,曲長負連正眼打量曲長清這個弟弟的時候都很少。

隻聽聞他每日要做大量功課,還需打熬筋骨,習武練劍,十分的辛苦。

今日見他唯唯諾諾的,可見平日應被管束的非常嚴厲。

曲長負道:“就這麼跑出來,他娘沒來找?”

“郡主方才似乎備了馬車,回王府去了。”

這都叫什麼事。

算來慶昌郡主這般暴躁,也跟曲長負有很大關係。

他有點嫌棄地看了曲長清一眼,吩咐道:“那就拿點吃的喝的哄著,什麼時候要回去了,就趕緊送走。”

說完之後,他並未給予自己的弟妹更多關愛,轉身便走了。

曲蓉剛才還提著心,很怕兄長因為曲長清而遷怒自己,將她一塊轟出去,這回總算鬆了口氣。

果然沒過片刻,便有熱氣騰騰的美味飯菜送了上來。

曲蓉已經餓了半天,吃了小半碗飯,才瞧見曲長清還站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縱使十分厭恨慶昌郡主,麵對這麼個小孩,她還是覺得挺沒辦法,板著臉盛了飯菜,遞到曲長清麵前:“吃不吃?吃就坐在那邊去。”

曲長清咽了咽,把手背在身後,盯著腳尖道:“……哥哥生氣。”

娘經常在背後說哥哥壞話,他知道哥哥姐姐都不喜歡自己,可是娘又總是發脾氣,嫌他笨,讓他害怕的不知道躲在哪裡。

曲蓉道:“哥哥隻是看著冷清,他不會計較這些的。”

大哥長得俊俏貴氣,又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冷麵孔,她原先也不敢靠近。

直到那一日,又被下人克扣了飯菜,還要冷言冷語地諷刺。

她實在受不住了,從院子裡溜出來,誤打誤撞地跑進了這裡。

猶記得當時春光晴好,午後風和日麗,容色蒼白的大哥蓋著條毯子倚在院中躺椅上賞花,桃花紛紛落,他轉頭向自己看來,眉眼清冷又多情。

自己怯生生站住了,不敢再靠近,大哥擰眉打量著她,懨懨地問:“這是哪來的小丫頭?”

她當時心就沉了下去,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厭惡了,可能下一刻就要被趕出院子。

但沒有。

大哥吩咐下人將她領到一間廂房裡麵去,不久便送來了新衣服和小廚房現做出來的飯菜。

聽說慶昌郡主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指控大哥刻意跟他作對,但大哥淡淡三言兩語過後,她也隻能無可奈何地離開。

往後,她便經常來,大哥依舊冷淡、慵倦,甚至連話都很少跟她說,這個小小的院子中,卻不動聲色地增加了專門留給她的一個房間,穩穩安放下小小孤女的惶恐無助。

曲長負看起來那樣虛弱,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兄長,沒有任何人和事情是他應付不了的。

曲蓉瞧了瞧怯懦又拘謹的異母兄弟,終究又嫌棄又沒法子,拽著他按到旁邊的座椅上,將飯碗推過去。

“好啦,餓就快吃吧!愛吃什麼?這個紅燒肘子要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注:黃沾《江湖行》。

今日份酒心巧克力味杠,搭配加果凍的薄荷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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