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站在房門口聽著,都忍不住無語,簡直服了自家這個大少爺。
這算個什麼安慰辦法,哪有人痛哭流涕的時候你還逼著人家吃東西的,這不是添堵嗎?
他知道二小姐在府中的日子,還不如他一個在大少爺跟前的奴才好過,心裡也一直對這個小姑娘挺同情,見少爺這個態度,怎不住就想進去勸一勸。
畢竟在劉元心目中,他家少爺其實是這天底下最好心腸的人,隻不過臉色冷了些,也不好叫人誤會了去。
曲蓉不敢違拗曲長負的話,已經隨便拿起塊點心咬了一口,然後紅著眼睛愣了愣,又咬了一口。
她說:“真好吃。”
劉元:“……”
是兄妹沒錯了。
曲長負這點心還是宮裡賜下的,香滑酥甜,把曲蓉對生活的渴望都吃出來了。
她之所以吞吞吐吐,是拿不準素來冷淡的兄長會不會幫助自己,向他求助,又會不會弄巧成拙。
但想一想,她還有好多好吃的沒有吃,好多好玩的沒有玩,還想在這個花花世界裡好好活著,怎麼也得試試。
曲蓉吃完點心,猶豫一下,壓低了聲音:“我覺得,赫連素達是故意衝著我來的。”
曲長負皺了皺眉:“何以見得?”
曲蓉道:“當時街上的女子很多,我並沒有能被人在千百人中立刻看到的美貌,但他偏生隻跟我說了話,甚至連旁邊的宋家姐姐都沒有理會。南戎來的使者怎會如此無聊?我怕……”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怕我會被送到南戎去和親。”
曲長負皺眉道:“去南戎和親,怎麼也應該是宗室女子,又怎會輪得到你?”
兩人的思維方式不同,曲長負對這種內宅套路不太熟悉,曲蓉卻十分敏感。
她見過一些小姐被家中姐妹繼母陷害出嫁,便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她覺得自己是被人坑了,但如果赫連素達真的要帶她回南戎,她又怎麼可能拒絕。
父親肯定不會管,就算是大哥,也沒有這麼大的麵子啊!
這時曲長負又問:“那赫連素達又是怎麼知道你在那家鋪子裡的,今天出門的事,你都和誰說了?”
曲蓉說除了相府的少數人,隻有跟她一塊出去的宋琳知道。
宋琳是宋太師的第三個孫女,也是曲長負的表妹,跟曲蓉不同,在家裡很受寵愛。
——所以她是要出來去哪裡,同誰一起,太師府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曲長負頓時想到了之前被西羌刺客圍殺的那件事,他的行蹤也是莫名其妙走漏了風聲,也或多或少跟宋家扯上了關係。
可惜,宋家這片淨土,終究還是沾上了令人不快的麻煩。
他沉吟著,對忐忑的曲蓉說道:“事情我知道了,你不用害怕,回去罷。”
他如果不想沾手,會直接說“不管”,曲長負嘴裡的“不用害怕”四個字,可比很多人千言萬語的承諾都要來的可靠。
心裡麵湧上一股暖流,那根繃緊的弦一下子便鬆快下來。但不知道為什麼,曲蓉卻又想哭了。
她知道沒有人喜歡彆人上門來哭哭啼啼的,於是抿了抿唇,將淚意忍了回去。
曲蓉起身衝著曲長負認真地行禮:“是,妹妹告退。”
曲長負點了點頭,看見桌上那盤點心,便吩咐劉元道:“把宮裡賞的點心都包起來,讓她拿走罷。”
*
與此同時,在璟王府的花園中,靖千江獨自一個人坐在那裡,麵前擺著一隻酒杯,一壇花雕。
自從上回在曲長負那裡喝多之後,靖千江每回再提起喝酒的事,曲長負就會冷冷地盯著他看,看得他心裡發毛。
靖千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但深覺這酒量不練不行了。
否則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和曲長負舉杯對飲,他豈不是要白白遭嫌棄麼。
整個璟王府的人都知道璟王殿下不沾酒,此物乃是一級違/禁/品,廚子連醉魚都不做的。
為了防止下人們聞到酒味大驚小怪,靖千江才跑到這處四麵敞風的亭子裡“鍛煉”。
他把酒杯湊到鼻子下麵聞了聞,然後抿了一點,那股辛辣的感覺順著舌尖在口腔中擴散開。
靖千江心中默念三遍“真好喝,我愛喝”,這才擰著眉頭,又喝了一口。
一陣冷風吹過來,他突然聽見裡麵夾雜著福保那聒噪的聲音:“殿下,您在花園裡嗎?殿下!”
靖千江直接彎腰撿了塊石頭,看也不看,照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用力丟出。
福保聽見破空之聲,熟練地“啊”了一聲,當場趴倒在地。
石頭打在他身後的樹乾上,又彈回來砸中了他的臀部。
靖千江趁機將酒壇子藏起來,雙腿瀟灑架在石桌上,淡淡道:“爺瞧著你是越發沒規矩了,大呼小叫的,這裡是王府還是你家菜攤子?”
福保揉著屁股,愁眉苦臉地爬起來道:“殿下,是小的沒規矩,小的知錯,小的該死。”
靖千江見他還敢貧嘴,倒是多看了福保一眼:“既然該死,那死去啊。”
福保反倒湊到他身邊:“哪天死都行,就今天不成——殿下,您知道我在外邊碰見了件什麼事?哎呀,您在曲大人跟前獻大殷勤的機會來了!”
自從曲長負上次被西羌人伏擊失敗之後,靖千江生怕他們還不死心,也暗中安排了一批人隨時注意曲長負那邊的情況,以保護他的安全。
聽到福保這樣說,他不喜反憂,立刻問道:“他那邊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福保倒也知道輕重,立刻道:“曲大人沒事,是他的妹妹,今天被忽韓王給調戲了,小的恰好路過瞧見。殿下,您去給曲小姐出口氣,曲大人肯定會覺得您體貼,爺們,俠義。”
福保說著,又把當時的經過講了一遍。
他作為旁觀者,講的細節反倒比曲蓉詳細。
靖千江聽福保說,當時的情況是曲蓉和宋琳進了脂粉鋪子,赫連素達帶著隨從在街的另一邊。
赫連素達本來要離開,被他的一名隨從湊在耳邊說了什麼,這才停住腳步,向曲蓉走了過去。
福保道:“小的當時就在赫連素達旁邊,是聽他說了句‘就那個嗎’,才隨在他後麵跟了過去,想看看他要做什麼。隻是一開始並不知曉那位姑娘是曲大人的妹子。”
靖千江道:“也就是說,他先前不識得曲蓉,也沒打算調戲哪個姑娘,是聽了下屬的話之後,才刻意朝著曲蓉過去的?”
福保道:“是。”
靖千江立刻敏銳地意識到,隨從說的多半是“這姑娘便是打敗你的那個曲長負的妹子”一類內容。
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給被調戲的曲蓉出氣,而是那名隨從為何要攛掇自己的主子找這名小姑娘的麻煩。
他沉吟道:“本王一直覺得你欠,看來欠也有欠的好處。這次乾的不錯,你的消息非常有用。回頭重重看賞。”
福保頓時眉開眼笑,提醒道:“殿下,您還欠著小的一套宅子沒給呢!”
靖千江道:“什麼宅子,沒聽說過,你不要計較這些小事。現在去把那名挑唆的護衛長什麼模樣給本王畫下來,再令王府暗衛照著畫像去捉——務必要比相府那些個護衛動作快!”
他早就看那個天天跟在曲長負身邊的小端小伍不痛快的,兩個護衛,親的跟親哥們一樣,什麼立功討好的活都讓他們乾了,哼。
福保得不到宅子的悲痛化為驚恐:“那是談和使臣。殿下這樣隨便地捉回來,萬一要得罪了南戎怎麼辦?”
靖千江不耐煩道:“先得罪了再說。滾去畫,還想不想要宅子了。”
福保仰天長歎,自覺他福大人曾經也是少年英雄,自從跟了璟王之後日日委曲求全,便成了狗熊,被一套莫須有的宅子吊著做了多少苦累活。
他拖著長音道:“是——謹遵殿下吩咐——”
說完之後,福保走出亭子,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對了,您腳邊藏的那個酒壇子,小的一早就瞧見了。”
靖千江又是一塊石頭扔出去,福保捂住屁股,撒腿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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