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聽到“開膛破肚”,心頭就是一驚,聽到“肝腦塗地”,心頭又是一驚,聽到“舍生忘死”,幾乎就要從地上跳起來,幾乎就要將手中的美酒潑到王憐花臉上。
金不換道:“放屁!就算是我老子,我也不會為他開膛破肚,肝腦塗地,更不會為他舍生忘死,魏無牙又算得了什麼!”
王憐花笑道:“是嗎?”
金不換見王憐花如此氣定神閒,心中更加驚疑不定,說道:“你知道什麼?你……你做了什麼?”
王憐花柔聲道:“金兄,你雖是這世上最最狡猾、陰險、卑鄙、無恥、狠辣、惡毒的人,但在下與你相比,也好不到哪裡。”
金不換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故作鎮定地笑道:“難道你也把我賣給了彆人?”
王憐花開懷笑道:“難道金兄覺得會有人出錢買你?”
金不換道:“那你……”
王憐花微笑道:“我雖然沒想到金兄會把我賣給魏無牙,但我受傷以後,就想過會不會有人趁我虛弱無力之際,對我下手。所以在金兄跟魏無牙商量把我賣個好價錢的時候,在下就在美酒之中下了穿腸劇毒。”
金不換額上冷汗滾滾而下,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你……你是在騙我……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騙我!如果我已經中了劇毒,此刻怎會一點感覺都沒有。”他雖然在笑,但是笑聲嘶啞難聽,簡直像是鋸子在鋸木頭。
王憐花展顏一笑,說道:“是啊,金兄此刻全無感覺,定是沒有中毒了。”
如果王憐花長篇大論地論述這毒藥的效果,試圖說服金不換,他就是中毒了,金不換還能對王憐花的話半信半疑,此刻金不換見王憐花如此胸有成竹,仿佛他已經是個死人,哪裡還敢不相信王憐花的話。
金不換臉色變幻不定,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反手抹汗。王憐花知道他是在苦思對策,也不催促,笑吟吟地看著他。
金不換突然扔掉酒杯,將那兩個歌妓拽了過來,抓著她們的頭發,逼迫她們跪在王憐花麵前。
王憐花笑道:“金兄這是做什麼?”
金不換卻不回答,拔出腰間匕首,但見寒光閃動,兩個歌妓同時慘叫一聲,刀鋒落處,靠近金不換的那個歌妓的右臂齊肩而斷,落到地上,斷臂處鮮血如泉水湧出。
王憐花來不及躲,被鮮血濺了一身一臉。他臉色更加慘白,笑道:“金兄中的是在下下的劇毒,又何必衝這兩個弱女子發火?”
金不換獰笑道:“她們這兩個臭婊|子,也配老子衝她們發火?王公子,你給老子下了劇毒,老子確實不敢殺你,也不敢就這樣把你交給魏無牙。但是老子不敢殺你,還不敢把你的一條手臂砍下來嗎?你現在就把解藥給我,或者我現在就砍下你的一條手臂,跟這婊|子的手臂作個伴。”
那個被砍掉手臂的歌妓已經痛昏過去,另一個歌妓被金不換嚇破了膽子,抱著斷臂歌妓的身子不住痛哭,聲音極是淒切,令人毛骨悚然。
王憐花笑道:“金兄要砍在下的胳膊,此刻就請動手。”
金不換臉色一變,一腳踹開麵前這兩個歌妓,他用的力氣實在太大,兩個歌妓的腦袋撞在一起,登時頭骨碎裂,腦漿四濺,斃命當場。
金不換舉起匕首,刀刃上還沾著鮮血,厲聲道:“你以為我不敢把你的胳膊砍下來?老子偏偏就要砍下你的胳膊,再砍下你的兩條腿,讓你這輩子隻能當個殘廢!”
王憐花微微一笑,並不說話,竟有悠然自得之意。
金不換咬牙切齒地瞪了他半天,舉起的手在空中不住顫抖,突然間一甩手,匕首被他甩到桌上。
王憐花微笑道:“金兄為何不動手了?”
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金不換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跟著又扇了自己一巴掌,他一連打了自己二十幾個耳光,叫道:“叫你瞎了眼睛,被豬油蒙了心肝,明知王公子傷勢很重,需要休息,還跟王公子開這種玩笑。”
他撲通一聲,跪在血泊之中,顫聲道:“王公子,我剛剛隻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想要跟你開個玩笑,什麼魏無牙,什麼移花宮,都是沒有的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你動動手指,給我把毒解了,我這輩子都感激你,當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他此刻身上還沾著鮮血,有王憐花的手下的鮮血,有那兩個妓|女的鮮血,卻還若無其事地說自己隻是開個玩笑,論臉皮之厚,這世上隻怕再沒人是他對手。
王憐花笑道:“金兄說魏無牙和移花宮都是你跟在下開的玩笑,若是一會兒魏無牙從門口走進來,金兄也要說這是你為了哄在下開心,變的戲法嗎?
金不換反手抹汗,他手指上沾著血,這麼一摸額頭,額頭上到處都是血,乾笑道:“王公子……我……我是受魏無牙脅迫,才不得不跟他虛與委蛇,假裝答應把你交給他。其實我怎麼會做這種事呢,我……我可是一直在想咱們兩個怎麼一起脫身呢。王公子,你伸手給我解了毒,我這就帶你離開這裡。”
王憐花笑道:“你要我救你,可以,不過這毒須得連服七天解藥,而且每天解藥都不相同,若是這七天裡,你有一天沒服解藥,便會在第二天腸穿肚爛。”
金不換顫聲道:“你是要我這七天裡都護你周全。”
王憐花笑道:“如果金兄不想活命,當然可以現在就把我交給魏無牙。”
金不換又去擦汗,說道:“可是……可是七天後你的傷就好了,到時你豈會放過我?”
王憐花笑道:“會的,但是信不信,卻由得你了。”
金不換臉色變幻不定,心想自己不是好東西,王憐花也不是好東西,換了自己在這情況之下,待得傷勢好轉,就會將金不換這條隨時會咬人的毒蛇乾掉,待得王憐花傷勢好轉,又怎會饒過自己。反正左右都是死,自己決不能坐以待斃。
金不換一瞥眼,見不遠處橫著一隻酒杯,是他剛剛扔出去的。他忽然心生一計,站起身來,走到桌旁,拿起酒壺,然後走回王憐花身旁,捏住王憐花的兩頰,獰笑著將酒壺中的大半壺酒灌進了王憐花的嘴裡。
王憐花猛地被金不換灌了大半壺酒,被酒水嗆到,劇烈咳嗽起來,他又受了重傷,這一陣咳嗽牽動胸口內傷,吐出一大口鮮血,痛得幾乎要暈過去。
金不換將酒壺扔到地上,獰笑道:“如今你也中了這穿腸劇毒了,接下來我會看著你配製解藥,你若是不想毒發身亡,就得乖乖給我解毒。”
王憐花臉上都是鮮血,有那妓|女濺在他臉上的,也有他自己吐出來的,模樣狼狽極了。但他咳嗽完了以後,就和先前一般斜倚在虎皮榻上,眉目舒展,悠閒自得,聽到金不換的威脅,淡然一笑,說道:“金兄以為我在酒裡下毒之前,會忘記事先服下解藥嗎?”
金不換又驚又喜,說道:“你剛剛不是說要解這毒,就得連著吃上七天解藥嗎?你……你吃的是什麼解藥?”
王憐花笑道:“自然也是能解這毒的解藥。”
金不換喜道:“好!好!王公子,你把你吃的解藥給我,我現在就把你送走,保證魏無牙找不到你。”
王憐花大笑道:“金兄當我是傻瓜嗎?我現在給你解了毒,你轉手就把我交給魏無牙了。”
金不換咬牙切齒地道:“我好言求你,已經給足了你麵子,你卻半點不知好歹。你此刻已經落到我手裡,乖乖地把解藥交出來也就罷了,你不給老子解藥,以為老子自己找不出來嗎?”說著上前去解王憐花的衣服,連撕帶扯,幾下就將王憐花的上衣脫了下來,王憐花藏在懷裡的東西,當然都跟著上衣一起掉到地上。
金不換見王憐花懷裡果然藏著東西,先是一喜,隨即呆住。原來王憐花懷中的小瓶小盒紙包,加起來竟有二十三件,有的是瓷的,有的是金的,有的是玉的,有的是翡翠的,有的是嵌琺琅的,有的裡麵放著粉末,有的裡麵放著藥丸,有的裡麵放著膏脂。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王憐花自然一清二楚,金不換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金不換呆了半晌,突然跪倒在地,叩首道:“求王公子救我。”
便在此時,忽聽得外麵響起哐當一聲,像是有人破開了最外麵的機關。
王憐花這間密室建在地下,上麵修了一座墳墓,除非事先知道這座墳墓下麵彆有洞天,否則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裡來。
王憐花心頭一震,心想:“魏無牙這麼快就來了?”斜眼去瞧金不換,見他臉上大有詫異和警惕之色,知道他也沒有料到這時會有人來,心想:“難道不是魏無牙?那會是誰?”
隻聽得咚咚幾聲,有人在敲屋門,然後門外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有人在家嗎?”聲音中帶著幾分稚氣,應該是個少年,反正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是魏無牙。
王憐花和金不換同時鬆了口氣,金不換看向王憐花,說道:“王公子,咱們可要請這小子進來?”他現在有求於王憐花,非常樂意在這些小事上假裝對王憐花又恭敬,又順從。
王憐花微笑道:“那就有勞金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