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點點頭,說道:“我想是的。咱們在野山的時候,那幾條赤紅的小蛇所以會攻擊咱們,是因為咱們身上不知不覺間熏上了一種香味。我今天在妓院裡被毒蛇咬中後頸,是先聽到窗外響起了一道奇異的笛聲,隨即就有毒蛇從我背後飛了上來,咬了我一口。
要知道在我走進那間屋子之前,已經有不少官兵走了進去,那條毒蛇不攻擊他們,隻攻擊我,看來那道笛聲應該就是指揮毒蛇咬人的信號。”說著手伸向後頸,握住了王憐花的手。他感到王憐花的指尖在輕輕顫動。
王憐花伸著左臂勾著賈珂的脖頸,手指在他的後頸上輕輕撫摸,一會兒摸摸彆處,一會兒又摸摸那兩個小小的齒印。那條毒蛇大概體形很小,兩顆毒牙也小小的,尖尖的,咬在賈珂的後頸上,就留下了兩個小小的圓孔,比針尖粗上一點。他的手指在這兩個小小的圓孔上不停打轉,隻覺得不知何時,他的心臟上好像也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孔,心臟每跳一下,就有鮮血汪汪地自小孔中流了出來。
這時感到賈珂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王憐花嘻嘻一笑,反手握住賈珂的手,說道:“那天晚上你說我做事不小心,連小孩子都不如,不說得很頭頭是道嗎?怎麼你剛教訓完我,就中了金波旬花的花毒?你不認識金波旬花,不知道那朵花的花香有毒,倒也罷了,今天你聽到笛聲,覺得笛聲奇異,怎麼還不知道躲開?以後你再說我做事不小心,我就拿這兩件事笑你,看你怕不怕醜。”說著伸手刮賈珂的臉羞他。
賈珂吐吐舌頭,笑道:“我好冤枉,笛聲一響,那條毒蛇就從我背後竄出,一口咬住了我,它離我那麼近,速度又那麼快,我哪能反應過來。可不是不小心。”臉上忽地露出黯然的神色,說道:“王公子剛剛不還說要疼我麼,怎麼現在就想著以後要怎麼取笑我了?我在這世上向來孤苦伶仃的,許多人都欺負我,原本以為起碼你會對我好一點,沒想到連你也隻想著該怎麼欺負我。”
這幾句話說得楚楚可憐,王憐花明知他是在演戲,心中卻也軟得一塌糊塗,柔聲道:“都是我的
錯,我不該拿這兩件事取笑你,我再咬你幾次,好不好?”說話時眼波流轉,滿臉笑意,說到“咬”這個字的時候,格外意有所指,顯然不是說真就用嘴咬賈珂一口。
賈珂本想一鼓作氣,再演下去,這時聽到王憐花這麼說,饒是他做戲騙人的本事已臻化境,又哪裡還能繼續演下去,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王憐花見他笑得這般開心,故意曲解他意思,說道:“原來你一聽我讓你做這件事,就這麼高興麼。”
賈珂大笑道:“憐花,我真的好佩服你,你是怎麼說出這話來的?”
王憐花很看不慣他裝模作樣,就好像隻有自己喜歡那麼做,他半點兒也不感興趣似的。王憐花眉毛一揚,嘴唇湊在賈珂的耳邊,輕聲道:“是誰有事沒事就喜歡翻來翻去的?還說平時看不見,怕我生病了,給我檢查檢查。要不就說熟悉熟悉環境,省的以後走錯路了。這些話都是誰說的?嗯?”最後這個“嗯”字好像羽毛似的,在賈珂的心上搔來搔去,怎麼也不肯放過他。
賈珂臉上一紅,說道:“我也好佩服我自己,我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
王憐花撲哧一笑,說道:“不要臉就不要臉,反正本公子喜歡聽。”在賈珂的臉上親了幾口,笑嘻嘻道:“我真希望你每天都能跟我說一百句……不,一千句這麼不要臉的話。”
賈珂哈哈一笑,說道:“那我現在就跟你說一句。”
王憐花歡呼一聲,將被子扔到一邊,撲進賈珂懷裡,握住他的手,說道:“你是想我坐起來說,還是這樣躺著說?”說完這話,不見賈珂回答,心下奇怪,看了賈珂一眼。
賈珂望望自己,望望王憐花,大為好笑,又大為氣惱,還大為震驚,說道:“憐花,你……你……你……”他平時能言善辯,這時卻語塞起來,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憐花瞧他滿臉控訴,心中愈發奇怪起來,在他臉上親了幾口,問道:“我怎麼了?”
賈珂忿忿道:“你剛剛趁著我昏迷不醒的時候,究竟親了我多少下,怎麼我身上全是紅印?”
王憐花撲哧一笑,說道:“你仔細看看,那是我留下的嗎?”
賈珂怔了一怔,問
道:“不是你是誰?”
王憐花眉毛一揚,坐起身來,將賈珂抱在懷裡,笑道:“你還叫我小笨蛋,你才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笨蛋呢。那毒蛇劇毒無比,你以為你怎麼活下來的?”
賈珂眨了眨眼睛,問道:“不是吃藥吃好的嗎?”
王憐花倒不知道他還吃過藥,但他剛剛已經給賈珂幾次搭脈,確定賈克再無性命之憂後,這才放下心來,一見賈珂醒過來,便隻顧和他說笑,這時聽賈珂這句話,嗯了一聲,問道:“你吃什麼藥了?”
賈珂笑道:“什麼藥?這我怎麼知道?”
王憐花伸手去擰他的鼻尖,笑道:“看來我剛剛說的沒錯,咱們兩人之中,你才是小笨蛋呢,連吃進嘴裡的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邊,你這麼不小心,怎麼能讓我放心得下。”
賈珂見他把從前自己和他說的話,稍稍改動後便送還給了自己,不由得心下大樂,裝作一副愁苦的模樣,說道:“王公子,在下真的很笨嗎?”
王憐花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笨極了,尤其是和本公子相比。”
賈珂麵露驚奇神色,說道:“原來王公子這麼聰明嗎?”
王憐花點點頭,繼續一本正經地道:“憑你的小腦瓜,能意識到本公子聰明,也算不容易了。”
賈珂沉默半晌,忽然麵露凶光,獰笑道:“嘿嘿,既然你聰明,我愚笨,我若想要變得聰明,把你的聰明搶來幾分不就好了?”
王憐花咯咯笑著,躺倒在床上,斷斷續續道:“聰明……哪能分給你……你……啊!哎喲……疼……彆……彆……”
過了一會兒,賈珂笑嘻嘻道:“我感覺我好像變得比剛才聰明點兒了,王公子,你覺得呢?”
王憐花倚靠在他懷裡,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道:“是啊,你把我的聰明都搶走了,能不變得比剛剛聰明點兒麼。”伸手一抓賈珂的頭發,笑道:“你既然變得聰明點兒了,就跟我講講,你什麼時候吃藥的。”
賈珂嗯了一聲,凝視著他的臉龐,似乎是在神馳往事,緩緩道:“當時我被那條毒蛇咬住,隻覺得渾身僵硬,無力控製,但神誌在一兩分鐘內還算清醒,因此彆人都以為我已經昏死過去
,其實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我知曉得清清楚楚。我一倒下去,就被一個官兵伸手抱住,他抱住我的同時,就將一顆丸藥塞進我嘴裡。
當時我舌頭已僵,本來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去了,但那顆丸藥入口即化,轉瞬便流進了我的肚中,滿口生香,還有一種淡淡的甜味。又覺一股融融暖意自背心傳來,想來是那官兵將他的真氣送入我的體內,阻止毒液侵入我的五臟六腑。之後我便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再醒過來,就見到了你。”
王憐花皺了眉頭,沉吟道:“那個官兵多半就是吳明,他早就知道有人會殺你了?”
賈珂道:“這大概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當時咱們兩個順著那條暗道死裡逃生,心裡隻想著老天眷顧咱們,吳明知道這件事後,可能立刻就發現了不對之處。現在人人都以為幕後主使是為了殺死咱們,才布下了這個局,孫老爺隻是被無辜牽連的。
那個幕後主使放咱們離開,就是預測到咱們會想到他布下這個局,是為了殺孫老爺滅口,又不想讓人察覺到他要殺的人是孫老爺,咱們本該順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這樣就能通過孫老爺這條線索,查到金家,可是這中間卻出現了一個意外。”
王憐花嗯了一聲,問道:“你說的意外是指,皇帝把你軟禁了?”
賈珂點頭道:“雖然我不知道這人是因為什麼事情才這般著急,但他心裡顯然有一個期限,他認為我必須在這個期限內查到金家頭上,我想就算皇上沒有放我出來幫他調查西域頭陀的事,他也一定會想辦法讓我出來。
我在‘非人間’中了金波旬花的花毒,要昏迷五六天才能醒過來,你又在天牢裡被人帶走,這兩件事都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他神通廣大,手裡竟然有能解開金波旬花花毒的方子,他找人假扮成天竺的大夫,將這張方子送給太醫,我才得以今天就醒了過來。”
王憐花吃了一驚,問道:“天竺的大夫?這是怎麼回事?”
賈珂見他神色驚訝,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和他說這件事,便將餘下的事一並告諸於他。
王憐花聽到天竺大夫和劉老爺都是彆人假扮的,心平氣和,一點兒也
沒奇怪,聽到“唐玉”二字,忽地想起夢裡那個王憐花曾經告訴他,賈珂和唐玉常常結伴同遊,人人都以為他們兩個是情侶的事,不覺麵色微變,“哼”了一聲。
這時賈珂還沒說到唐玉向他提起的金靈芝的事,王憐花聽了他們閒聊的話,不禁覺得賈珂和唐玉太過親熱,心中醋意大盛,打斷賈珂的話,說道:“賈珂,你親親我。”
賈珂一怔,心念一轉,已然明白他的心意,不由得撲哧一笑,在他唇上親了好幾下,微笑道:“憐花,你真是個酸溜溜的小醋精。”
王憐花愛極了賈珂的親吻,他一時還沒吻夠,便伸手勾住賈珂的脖頸,將賈珂拽向自己,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放開了賈珂,懶洋洋地靠在賈珂懷裡,說道:“你繼續說。”
賈珂撲哧一笑,一麵撫摸他的臉頰,一麵繼續講述。待聽到唐玉告訴賈珂金靈芝一事,王憐花不覺精神大振,心中大樂,從賈珂懷中坐起,轉過身來,麵朝著賈珂,伸出雙臂,搭在賈珂肩上,手在後麵握了起來,微笑道:“他和用蛇殺你的那個人是一夥的,是不是?”說完忽覺不對,呆了一呆,嗤笑道:“你好精神!”
賈珂臉漲得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偏偏王憐花很不老實,賈珂隻好伸手將他緊緊抱住,笑道:“你怎麼這麼高興?”
王憐花哈哈大笑,說道:“我早就想要咬你了,看你這樣,我怎麼會不高興?”
賈珂哭笑不得地道:“咱們談正事呢,你彆總想到彆的事上去。”
王憐花微微一笑,滿臉天真爛漫地道:“那他是要和咱們一起談正事嗎?難怪看上去這般朝氣蓬勃,精神抖擻。我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有好多話想說,你我說的話也夠多的了,就讓他說幾句,怎麼樣?”
賈珂艱難道:“他不想說。”
王憐花眼中光芒閃動,在賈珂看來,甚是陰險,隻聽得王憐花問道:“他真的不想說話?”
賈珂點點頭。
王憐花咬唇一笑,說道:“嗯,那個他不想說話沒關係,這個他很想說話就夠了。”其實不用王憐花說,賈珂就知道這個他很想說話了。
一時之間,賈珂真是推開王憐花也不是,抱著王憐花也不是,躊躇
半晌,問道:“你發現唐玉可疑,怎麼這麼高興?”
王憐花見他又在裝傻充愣,心中好生氣惱,便把這怒火出在唐玉身上,冷冷地道:“我為什麼不能高興?那個世界的唐玉和你形影不離,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你的情人,我聽說這件事以後,就在心裡盤算該怎麼殺死他了。”
賈珂一時也分辨不出王憐花這番話是真話還是氣話,說道:“他殺不得。”
王憐花聽了這話,心中大怒,暗道:“他竟然把唐玉看得這麼重?”臉一沉,冷笑道:“他殺不得?這天下什麼人,本公子殺不得?本公子喜歡殺什麼人,就殺什麼人,你不讓我殺他,我偏要殺他!不僅殺他,我還要他唐家所有人都殺了!”
賈珂見他眼中流露出又氣憤,又委屈的神色來,不由得嗬嗬大笑起來。
王憐花在這種事生過好多次氣,這時看見賈珂笑了起來,便猜到賈珂接下來會說是自己想多了,或者自己怎麼又這般心急,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急著生氣了雲雲。他心中怒火稍稍散去,但臉上仍是籠罩冰霜,心道:“無論他怎麼狡辯,他不讓我殺死唐玉,就是舍不得唐玉這個人,我可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語欺騙了,無論他怎麼說,我都要殺了唐玉。”
他主意已定,心情一鬆,嘴角邊甚至微微露出笑容,等著看賈珂要怎麼胡說八道。
賈珂笑道:“你心中已經認定,接下來無論我說的是什麼話,都是胡說八道,我不讓你殺死唐玉,隻是因為我和他有什麼曖昧的情分,是不是?”
王憐花哼了一聲,冷笑道:“你既然明白,何必在這裡多費口舌?”
賈珂笑道:“你這猜測也不能算錯,我和他從小認識,這九年來,他加一起有六年都待在京城,我們兩個交情確實不錯,但你要說有什麼曖昧的情分——”
王憐花眉毛一揚,正等著賈珂說下文,哪想到賈珂忽然住了口。他不僅自己不說話,也不讓王憐花說話,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吻住了王憐花的嘴唇,越抱越緊,越吻越深。
過了許久,王憐花暈暈乎乎地枕在賈珂肩頭,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叫囂道:“你……你……彆以為這……樣就可以賄賂……我,我非殺……他
不可!”說完這話,王憐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好像一條擱淺的魚,終於回到了水裡。他非常迷戀這種感覺,卻也覺得這樣太過折損顏麵,但最後還是放任自己沉溺在賈珂的懷裡。
賈珂聽了這話,湊在王憐花耳邊低聲笑道:“我可不是想要賄賂你,我隻是想要告訴你,那九年來,你不僅沒來看過我,連一封書信都沒有寄來過,而我和唐玉——嗯,不止唐玉,還有好些人,我們時常結伴出去遊玩。
那些人中,也不乏相貌英俊,風流倜儻的人物,對我有傾慕之心的人更是不勝枚舉。可是啊,我心裡一直惦記著你這個小壞蛋,哪怕你始終沒有來京城找過我,我連你是不是已經忘記我了都不知道,可是我這顆心裡既然有了你,就再也裝不下彆人了。何況我從不喜歡自找麻煩,即使退一萬步,以後我不愛你了——”
王憐花一聲不響地聽著,柔情脈脈,好生甜蜜,這時聽到賈珂這麼說,氣哼哼道:“你不許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