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第八十八章(1 / 2)

王憐花這話一出,賈珂和吳明皆向他看去。

賈珂見王憐花麵帶微笑,靜靜地瞧著吳明,心念一動,已然明白了王憐花的用意。

賈珂知道,便是一百個賈珠死在王憐花麵前,王憐花的眼睛也不會眨一下,他突然說這句話,是因為他很不喜歡事事都被吳明算計,想要借此機會打亂吳明的節奏。

其實賈珂何嘗不想打斷吳明,問他當時明明沒有找到自己,為什麼急著去殺賈珠。但他眼見他和王憐花被吳明抓到這裡,往好聽裡說,是吳明有事相求,往難聽裡說,他們二人現在就是吳明的階下囚,生死都在吳明的一念之間。

吳明要小魚兒假扮成他,躺在床上裝出一副身中劇毒,昏迷不醒的模樣,生恐彆人發現他不在子爵府,因此沒有一個人會知道他在這裡,自然無人來救。倘若他們因為什麼事情得罪了吳明,讓吳明心生惱意,決定對他們下手,縱使吳明舍不得輕易殺死自己,但他對王憐花可未必有這份“舍不得”。賈珂又打不過吳明,如果吳明真要動手,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王憐花死在自己麵前。

既然無計脫身,賈珂便打定主意,無論吳明要他做什麼事,他都會一口答應,哪怕吳明要他摘下天上的月亮來,他也會信口開河,設法讓吳明認為,自己一定能幫他把月亮摘下來。

雖然賈珠待他很好,皇帝待他也不錯,但是今日王憐花印堂發黑,似有血光之災,眼看稍有不慎,自己就要變成鰥夫,他們的事情,也隻好往後放一放了。反正王憐花活著,他就活著,王憐花死了,他也會死了。隻要他還活著,日後總有給賈珠報仇的機會,他要是死了,那也就沒人能給賈珠報仇了。

他心中胡思亂想,眼睛在吳明的臉上看來看去,正想笑著應和,就聽到王憐花這麼說,不免好生後悔,心想:“早知道我不捏他的手了,真是個小傻瓜,小笨蛋!”

吳明微笑問道:“不知王公子佩服什麼?”

王憐花微笑道:“當然是佩服吳先生你——”

他本想以一句“當然是佩服吳先生你啊,連天蠶教這樣武功毒辣,天下無匹的門派都向你俯首稱臣,

我怎能不佩服你?”,來捅破吳明糊上的這層窗戶紙,哪想到剛剛說到“你”字,就被賈珂打斷了。

隻聽得賈珂哈哈一笑,順著王憐花的話往下說:“——見多識廣了!這‘血煞毒’的毒性雖然可怕,但在江湖上名聲不顯,我想沒幾個人聽說過這名字,吳先生你能對這種毒了如執掌,實在太厲害了,我們兩個怎能不佩服?”

王憐花差點“啊”了一聲,好在這個“啊”字還沒離開喉嚨,就被他忍了下來,當下微笑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心中卻想:“傻賈珂,笨賈珂,現在明明是吳明有事要求你,又不是你有事要求吳明,本該你占上風,他占下風。

他這個求人辦事的人,說話吞吞吐吐,不儘不實,還想方設法給你下套。你這個被人求著辦事的人,不說擺出幾分架子來,反而忍氣吞聲,任他擺布,這樣一來,豈不叫他小覷了你?”

吳明悠悠道:“這不算什麼,即使是一個最最蠢笨不堪的人,隻要他活得久了,總能比彆人知道的事情多一點,何況我絕對算不上笨。”

賈珂也沒指望剛剛那句話能糊弄住吳明,隻要吳明明白他的誠意就足夠了。這時聽得吳明這句話,賈珂心裡雪亮,知道王憐花那句話雖然隻說了一半,但是吳明已經明白他要說的是什麼。隻是這句話畢竟沒有說完,吳明又不想在這時候說起這事,便輕飄飄地揭過不提。

賈珂笑吟吟地道:“那當然了,吳先生你兩次設局,害得皇上損失慘重,皇上固然恨你恨得牙癢癢,但是痛恨之餘,心裡彆提多麼佩服你了。今天上午,我為了汝陽王的事情進宮拜見皇上,皇上還跟我提起你呢。”

吳明正欲說:“皇上提起我來,難道會說什麼好話麼?”就聽得賈珂笑道:“說著說著,就說到彆的事情上了,真是抱歉得很。吳先生,還請你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吧,為什麼西門吹雪解開‘血煞毒’很奇怪?”

吳明初時對皇上都說了些什麼話,最多隻有三分好奇,但是賈珂故意改口,他這三分好奇,登時就變成了七分。這七分好奇,橫在他的胸口,沉也沉不下,浮也浮不起,硬邦邦的,十分難受,他這時方知道把一

件事擱後再說,是多麼難受的滋味。

吳明略一遲疑,說道:“因為這‘血煞毒’和金波旬花的花毒一樣,都是無比的劇毒,天下無藥可救,連天蠶教都沒有能夠化解這‘血煞毒’的解藥。”

賈珂嗯了一聲,說道:“但是西門吹雪治好了宮九。”

吳明道:“你說的不錯,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宮九中了‘血煞毒’,西門吹雪治好了他,你中了金波旬花的花毒,有人治好了你。這兩件事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共同點,其實共同點不少。

第一,這兩種毒都是無比的劇毒,發作極快,中者不僅非死不可,臨死之前也會經曆諸般苦楚。我從前可沒聽說什麼人有這樣通天的手段,竟然能化解這兩種劇毒,現在才知道世上有如此厲害的人物,並且短短時間內,竟然出現了兩個這樣的人物。第二,這兩種劇毒,一種來自苗疆,一種來自西域,居然都不是中原的毒物。”

賈珂心中一動,暗道:“我先前就覺得‘爛繩’在趕時間,如果他和西門吹雪是一夥的,那倒說得通了,他必須趕在西門吹雪進京以前,將金家和三皇子拽下馬。可是……可是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西門吹雪又不是葉孤城,在書裡,他從沒有想過要造反啊!”

笑道:“我懂了,你覺得西門吹雪和那個用蛇殺我的人,很可能是一夥的。你還摸不清楚他的底細,不知道他做了這麼多事,目的究竟是什麼,也不清楚西門吹雪這時候上京,是為了什麼。你有這麼多的不清楚,不知道,冒然出手,很可能會暴露行蹤,索性留在京城,等宮九他們趕到京城,你再想個辦法帶走宮九,是麼?”

他這幾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其實話中暗藏了玄機。

——賈珂是今天早上才醒過來的,宮九則是在好幾天前就已經離開了萬梅山莊。

——汝陽王進宮認罪以前,吳明不可能知道金波旬花的事,也就是說,今天中午過後,吳明才有可能將西門吹雪和“爛繩”聯係在一起。

——如果吳明不希望宮九來到京城,在幾天之前,他就應該離開京城,去找宮九才是。

——因此吳明絕不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待在京城,沒有離開。

賈珂

倒沒有指望這一番話能夠騙過吳明,他隻是用這一番話提醒吳明,他說的這幾句話,並沒有解釋清楚,為什麼他知道西門吹雪和陸小鳳、宮九同行以後,就決定留在京城,等到宮九抵達京城後再行動,而不是離開京城,在宮九抵達京城以前,先行帶他離開。

吳明當然沒有上當,他一眼就看出賈珂的試探之意,說道:“我現在和你提起西門吹雪,能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但是在今天中午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金波旬花的事,自然也就無從想到他二人的關係。”

他淡淡一笑,繼續道:“當時我雖然沒有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但是隻憑西門吹雪治好了宮九中的劇毒這點,就足夠讓我對他心生忌憚了。而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

賈珂微笑道:“這是一個好習慣。”他看了一眼王憐花,王憐花對他微不可見的搖一搖頭,以示自己沒有看出吳明是否在撒謊。

賈珂繼續道:“那麼你找我來,是想要我幫你什麼忙呢?”

吳明道:“西門吹雪不辭勞苦,陪著宮九一起上京,他一定不希望看見我帶走宮九。那個用蛇殺死你的人很可能和西門吹雪有某種非常密切的關係,他當然也不會希望看見我帶走宮九。皇上聽說宮九抵達京城後,立刻就會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我出現。我帶走宮九不難,難的是該怎麼離開京城。”

吳明拿起酒瓶,微笑問道:“你看不看得見這瓶中是什麼東西?”

賈珂嗯了一聲,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麼奇怪的問題,說道:“一瓶葡萄酒。”

吳明道:“如果我和宮九是這瓶中的一滴酒,該怎麼才能隱形呢?”一麵說著,一麵往麵前的酒杯中倒了一滴酒。

酒杯中本就剩下半杯葡萄酒,這一滴葡萄酒落入杯中,隻聽“滴答”一聲,酒麵泛起淡淡的漣漪,那一滴葡萄酒卻已經消失在殘酒中,很快,連這淡淡的漣漪,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吳明道:“我想到時候皇帝一定會派兵將京城的城門封鎖,不讓一隻蒼蠅飛出去。我帶著宮九,一起衝出城門,還是冒險了一點。”

他微笑著道:“最好的藏身辦法,便是藏身於人海之中,就像一滴葡萄酒倒

入了一杯葡萄酒中,無論是誰,想要把這滴葡萄酒找出來,都困難得很。可惜宮九失憶了,未必能將自己隱藏起來,因此我才找到你,想向你借一間密室。”

賈珂沒有問吳明,他怎麼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密室。

他也沒有問吳明,他難道就不怕自己出賣他麼。

他隻是點點頭,道:“可以。那麼,咱們算是兩清了?”

吳明笑道:“你不想知道賈珠是怎麼死的了?”

賈珂搖搖頭,說道:“我既然知道是天蠶教下的手,這件事我可以自己查清楚。”

吳明撫掌笑道:“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隻有弱者才會依賴彆人。”這話顯然是滿含深意的。說著從懷裡拿出了一隻青瓷小瓶,放到桌上,說道:“這是‘十香軟筋散’的解藥。”

王憐花目光在瓶身上打了個轉,發現這隻瓶子和當日在“非人間”找到的範遙留下來的瓶子一模一樣。心想:“難道那隻瓶子裡裝的是‘十香軟筋散’的解藥麼?”雖然重來一次,他一樣不會吃來曆不明的東西,但是想到他曾經拿到過解藥,曾經有機會恢複內力,仍是不禁有些懊悔。

王憐花心念一轉,便否定了先前的猜測:“範遙在那一隻木盒裡留下的是金波旬花,打開木盒的人隻要碰到花瓣,立時便會斃命如果汝陽王沒有騙人,那朵乾花本身並沒有毒,範遙生怕那朵金波旬花殺不死人,還專門偷來花汁煉成的毒藥,滴在花瓣上。他這樣的人,哪會這麼好心,留下一瓶解藥而不是毒藥?”

想到這裡,王憐花頓覺心平氣和,再去看這瓶解藥,隻覺得越看越歡喜,高高興興地去想等他武功恢複了,要去做些什麼事呢,嗯,一定要先打賈珂的屁股幾下,以報這些天來他打自己屁股這麼多下之仇。

他用這種含笑的目光,去看賈珂,卻見賈珂皺了眉頭,倒像是不怎麼高興,王憐花怔了一怔,心道:“難道他不希望我恢複武功麼?”不禁委屈起來。

賈珂凝視著吳明,過了一會兒,笑道:“咱們剛剛已經兩清了,你又拿出這瓶解藥,莫非想要我們再幫你一個忙?”

王憐花心中好笑,暗道:“他要你幫忙,難道你還能拒絕麼?”心念一轉,又

想:“剛剛我想拆吳明的台,賈珂都要攔住我,大拍吳明的馬屁,這個道理他哪會不懂,嗯,他要坐地起價麼?”

吳明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賈珂能夠看穿他這一舉動的深意,不然賈珂也不會連賈珠是怎麼死的都不想知道,一心隻想和他撇清關係,也許冥冥之中,賈珂已經有了一種預感,他說的話,並不是真的。

吳明想到這裡,發自心內的愉悅起來,說道:“不錯。除了這瓶解藥外,我還可以將賈珠是怎麼死的這件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賈珂道:“哦?”

吳明道:“我希望你們這兩天能夠待在一個地方,不要露麵。”

他解釋道:“‘賈珂’被毒蛇咬中,昏迷不醒,‘王憐花’被賊人帶走,生死不明,即使你們缺席這兩天,也沒有人會起疑的。如果你們現在露麵,皇上一定會派你四處尋找我和宮九。”

賈珂沒有急著答應,微笑道:“你希望我們待在哪裡?”

吳明道:“你們可以待在這裡。”

賈珂嘻嘻一笑,道:“既然這裡這麼安全,你為什麼不躲在這裡?”

吳明笑了笑,問道:“你可知道這是哪裡?”

賈珂看向王憐花,王憐花雙手一攤,微笑道:“我醒過來後,一直待在那間屋裡,哪會知道這是哪裡。”

吳明道:“京城郊外有一家道觀,地麵以上是道觀,地麵以下是妓|院和賭坊。這裡就是那家道觀地下的一部分,鐵門裡麵的這一部分屬於我,鐵門外麵的那一部分屬於道觀。要想離開這裡,就隻能推開鐵門,穿過妓|院和賭坊,順著樓梯,走到地麵以上,從道觀的後門離開。這裡又安全,又隱蔽,隻可惜不在京城。”

王憐花心道:“難怪他不擔心我逃出去,外麵的妓|院和賭坊一定雇傭了不少打手,他隻要離開之前,吩咐那些打手,一旦看見有人從鐵門後麵走出來,就將他製服,押送回鐵門後麵,那麼我無論假扮成誰的模樣,都沒法逃出去了。”

賈珂聽他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語氣之中自有一股威嚴,不由得心中一凜,暗道:“他這十有八|九是先禮後兵,如果我不答應,他多半也會想辦法留下我。到時候,怕是要鬨得很

難看了。這……這家夥大費周章,做這麼多事情,絕不可能隻是為了帶走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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