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怎麼會往下沉?
難道地震了?
但是他們並沒有感到震動的感覺。
難道地下是空心的,地麵承受不了他們的重量,塌陷了下去?
但是地麵四周並沒有碎石或者滾動的土塊。
難道這是一個機關?
賈珂將真氣運於指尖,一手直插入四周垂直光滑的牆壁,一手抓住王憐花的手。
牆壁並沒有跟著地麵下沉,隻聽得隆隆之聲不斷響起,地麵仍在下沉,他們卻懸掛在牆壁上。
王憐花稍一用力,跳到賈珂的背上,雙臂抱住他,湊到他耳畔輕聲說:“一個峨眉弟子,可不該會這種武功。”
賈珂鎮定道:“但是兩個跳下懸崖卻大難不死的峨眉弟子,總該有點讓人信服的本事。”
王憐花不置可否地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賈珂道:“你抱緊我,我背你下去。”
說話間,隆隆之聲已然停下,顯然地麵已經沉到底,又聽“當”的一聲,似乎地底有一扇門自動打開,青朦朦的光自這扇門照了進來,他們低頭,借著光線一看,才發現這塊下沉的地麵原來是一塊鐵板,鐵板上鋪著土塊和草皮,非常的厚,所以剛剛他們站在上麵,並沒有察覺到這其實是一塊鐵板。
賈珂順著石壁爬下來,在他快爬到底的時候,王憐花鬆開手臂,從他背上跳了下來,輕輕落到地麵。他剛一落下,賈珂忽然反手抓住了他,他本來想要掙脫,很快又想這時掙脫,未免露出馬腳,在他遲疑的一瞬,賈珂已經將他帶離這裡。
外麵是一條地道,兩旁是雕刻精致的石壁,石壁上懸掛著幾盞銅燈,火光透過青色的燈罩,就變成了青色的光亮。
這青色的光亮映在王憐花的臉上,將他照得青慘慘的,他淡淡一笑,說道:“我又不是不會走路,師弟何必抓我不放。”
說話間,門已經重新關上,那塊地麵竟然又開始下沉。
王憐花向賈珂瞄了一眼,就見賈珂似笑非笑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說道:“這裡處處透著詭異,咱們還是小心為妙,師兄若是不喜歡我抓你不放,那改成你抓我不放就是了。”
他竟然又改口叫師兄了。
剛剛的調笑仿佛
隻是隨口說說,他半點也沒放在心上。
王憐花笑道:“好啊。”待賈珂稍稍鬆手,以便他抓住自己,王憐花忽然用力將他的手甩開。
賈珂問道:“師兄為什麼不抓我的手了?”
王憐花笑道:“你也說了,這裡處處透著詭異,我還是空出兩隻手來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的好,抓著你有什麼用。”說著,已經大步向前麵走去。
地道並不長,儘頭是一扇厚重的石門,門上也雕刻了花草人物,王憐花伸出手去,敲了敲門,就聽見門後傳來一道聲音:“是誰在外麵呀?”是道女人的聲音,聲音又溫柔,又甜美,十分的悅耳動聽。
王憐花笑道:“姑娘日安,我們兄弟二人無意從懸崖墜落,掉進這芳草萋萋的穀底,僥幸沒死,誤闖姑娘香閨,實在抱歉的很,隻是我二人身上傷勢頗重,口中乾渴,肚內空空,不知姑娘可否通融一二,讓我們進去歇歇腳。”
那女人咯咯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便進來吧,隻是寒舍簡陋,招待不周,兩位公子可不要責怪。”
王憐花笑道:“豈敢,豈敢,我二人豈是這般不知感恩的人。”
說著,便要推開石門,手剛放在門上,一隻手就自他身後伸出,壓在他的手背上。
賈珂湊到他耳邊,輕聲道:“這人不像是殺手。”
他溫熱的呼吸落在王憐花的耳朵上,王憐花隻覺這呼吸如同閃電一般打在身上,他渾身一抖,定了定神,嗤笑一聲,輕輕道:“師弟說笑了,難道宮主和宮九是一個性格嗎?”
賈珂道:“也是。”說著移開了手。王憐花微微一笑,將石門推開。
這扇石門一推開,隱約看見門後是一間大廳,但是還沒等他們看清大廳是什麼模樣,地道那兩麵石壁上懸掛的幾盞燈,竟然一盞接一盞的熄滅了,不過眨眼的功夫,這條並不算長的地道就陷入了黑暗。
無邊的黑暗,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然後王憐花感到什麼東西自上方壓下來,竟是大量淡水自上方潑灑下來,落了他們滿頭滿身,他們身上帶著的所有東西,也都被這水澆透了。
這水並不太冷,顯然已經在室內放了一段時間,水中還混雜著一些水草甚至是細小的
魚,大概是從河裡或者湖裡提來的水,王憐花伸手摸了一把臉,低聲道:“糟糕,火折子。”
賈珂低聲道:“這水應該就是用來打濕咱們身上的火折子的。”
王憐花何嘗想不到,水珠自他們身上滴落,嘀嗒,嘀嗒,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明顯,王憐花幾乎笑不出來,沉默片刻,方笑道:“姑娘為何用水潑我們,莫非我們得罪了姑娘?”
那姑娘格格笑道:“公子說笑了,我沒見過兩位,兩位怎麼會得罪了我?隻是我身體太過虛弱,稍微一點病菌,就能讓我病倒了,我沒有辦法,隻好請兩位公子先洗個澡,然後再進來了。”
她的聲音自前方大廳的四麵八方響起來,賈珂和王憐花凝神聽了半晌,竟都沒有找出她的位置來。
王憐花笑道:“原來是這樣,那麼姑娘不先吩咐我們脫衣,就直接用水潑我們,想來是為了將我們的衣服也消消毒了?”
那姑娘笑道:“多謝公子體諒。”
王憐花道:“那麼姑娘又為什麼要將燈熄滅呢?”
那姑娘幽幽歎了口氣,說道:“這卻是因為我的容貌天生很醜,怕嚇壞了兩位公子,我本來不想見人,但是聽說兩位受傷了,又不好置之不理,被逼無奈,隻好出此下策,還望兩位公子體諒。”
王憐花笑道:“姑娘真是多慮了,無論姑娘長得是什麼模樣,隻看姑娘的心靈這般美麗,那麼姑娘在在下的心裡,隻會是個天仙一般的美人。”
那姑娘笑道:“多謝公子誇獎,隻是……唉,公子這樣說,我就更不敢點亮燈了,我情願做一個在黑暗中美麗的幽靈,也不願做一個在光明中醜陋的醜八怪。”
話音剛落,前方的黑暗中忽然響起了流水聲,似乎是倒茶的聲音,賈珂和王憐花站的雖遠,仍聞到了淡淡的茶香。
王憐花拍手笑道:“好香的茶,這是峨眉毛峰吧!”
那姑娘格格笑道:“公子好見識。”
然後又響起了“噠”的幾聲輕響,似乎是盤子放在桌上的聲音,那姑娘柔聲道:“飯菜已經放在桌上了,都是些粗茶淡飯,兩位若是不嫌難吃,不妨多吃一點,。”
黑暗中果然飄來了香味,甜燒白,甜皮鴨,回鍋肉,糖醋脆皮魚,
宮保雞丁,白油豆腐……每一樣都是四川的名菜。
王憐花笑道:“姑娘真是好手藝,這若是粗茶淡飯,隻怕金頂樓的大廚都要懸梁自儘了。”
金頂樓是峨眉山下的最有名氣的一家酒樓,那姑娘顯然也聽說過金頂樓這名字,一聽王憐花這話,忍不住咯咯笑起來,道:“公子莫要誇獎我了,我不過是一個常年待在穀底的小丫頭,也沒見過什麼世麵,哪能和那些正經的大廚相比,這都是些家常菜,隻要兩位公子喜歡吃,我就心滿意足了。”
賈珂站在暗中,一言不發,忽然王憐花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寫了一個字。
“走。”
賈珂回了一個字。
“好。”
他二人走進廳中,剛走進去,忽聽得“當”的一聲,卻是那扇石門重重關上了,王憐花驚道:“你……”
卻沒有人回答他,反而“哐當哐當”之聲在黑暗中響了起來,似乎是很多暗器自這大廳的四麵牆壁上探了出來。
賈珂伸手去抓王憐花,但是他的手剛剛伸出,忽聽得一聲慘叫聲。
過了片刻,卻是一聲重物重重落在地上的聲音,隨即一人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嗚咽,聲音中滿含痛苦。
卻是王憐花的聲音。
賈珂急道:“你怎麼樣了?”
王憐花卻沒有回答,顯然他已經昏了過去。
然後那姑娘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格格笑道:“你最好彆動,隻要你動一下,我保證接下來他斷的就不是腿,而是脖子了。”
賈珂果然收回了腳,說道:“我們兄弟和姑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姑娘為何要這樣對我們?”
那姑娘開懷笑道:“你這問題怎麼問得這般天真?難道你看見貓玩弄老鼠的時候,也會問那隻貓,你為什麼要玩老鼠嗎?我整日待在穀底,也見不到什麼人,好不容易碰到你們兩個送上門來的玩具,如果不玩上一玩,哪對得起我自己。”
賈珂也笑了起來。
他一笑,那姑娘反而不笑了,等他笑完,那姑娘冷冷道:“你笑什麼?”
賈珂笑道:“我笑當然是因為我高興。”
那姑娘道:“你高興什麼?”
賈珂道:“高興你要和我玩遊戲啊,我這人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玩遊戲,
說吧,你想怎麼玩這個遊戲?”
那姑娘過了片刻,又笑了起來,悠悠道:“就玩一個生與死的遊戲,怎麼樣?”
賈珂點頭道:“這遊戲聽起來很不錯,不知道姑娘要怎麼玩?”
那姑娘道:“剛剛澆在你們身上的水裡有一種毒藥,這種毒藥劇毒無比,尋常人一碰到這種毒藥,立刻就會肌腐骨爛,痛苦而死,但是這種毒藥被湖水稀釋以後,血肉就不會這麼快腐爛了,這種毒藥會慢慢吞噬你們的血肉,起碼要等上三天,你們才會徹底變成一堆碎骨。”
賈珂道:“是嗎?”
那姑娘道:“怎麼,你不信嗎?難道你沒感到皮膚開始癢起來了嗎?”
過了半晌,賈珂道:“你既然提出要和我玩遊戲,看來你是準備給我解藥了?”
那姑娘格格笑道:“不錯,你們在外麵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知道你們兩個是為了愛情才跳下了懸崖,多虧你的手指很厲害,你們兩個才沒有摔死。我啊,最喜歡拆散你們這樣恩愛的情侶了,我就給你一個選擇題吧,如果你選擇解藥,那麼你服下解藥以後,就可以離開這裡,但是你的師兄呢,就會在你走出這間花廳的時候被幾百柄利刃斬為肉泥。”話音剛落,就響起“當”的一聲清脆響聲,似乎是她曲指敲擊了一下某種金屬兵器。
那姑娘繼續笑道:“你放心,在他死之前,我一定會將他喚醒的。”
賈珂微微笑道:“那麼第二個選擇呢?”
那姑娘道:“第二個選擇,就是你選擇和他一起去死,我很寬容的,如果你要選擇和他一起去死,我不會立刻殺死你們,隻會把你們關進地牢中,讓你們一起度過人生中最後的三天,最幸福也最痛苦的三天,我要你們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皮膚腐爛,麵目全非,自己卻無能為力,我真好奇到時候你們還會不會繼續相愛。”
過了半晌,賈珂道:“請你先將他喚醒,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他。”
那姑娘笑道:“不行,現在是我和你在玩遊戲。”
賈珂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很想做選擇,可是我覺得對你實在不公平。”
那姑娘一怔,笑道:“什麼意思?”
賈珂卻自顧自地道:“如果我要討你歡心
,大可以直接說我選擇第二種死法,這樣你一定就會認為我願意為了你舍棄自己的性命。”
那姑娘道:“你……你什麼意思?”
賈珂仍不理她,說道:“但是,我要告訴你,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是一個騙局了。”
大廳忽然亮了起來。
卻不是此間的主人點亮了大廳中懸掛的燈盞,而是賈珂點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火光之下,隻見這間花廳陳設雅致,布置奢華,倒真像是尋常富紳家中的花廳,牆壁上貼著牆紙,不見任何兵器,隻在四角各設了一個銅管,以便傳導聲音,正對著門的牆壁上有一方玻璃,好讓人待在隔壁房間,就能看見這間花廳的情形。
玻璃後麵站著一個少女,正透過玻璃看著賈珂,雪白的臉上,滿是驚愕,花廳中有一張方桌,桌上擺著美酒佳肴,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少年坐在桌旁,他臉上的易容已經除掉,但是臉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倒好像這張臉才是易容過後的臉,火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也沒有給他增添半點溫度。
他就這樣直著眼,麵如死灰地看著賈珂。
不是王憐花又是誰。
賈珂卻向他一笑。
王憐花強笑道:“你……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賈珂道:“從一開始。”
王憐花臉色又是一變,過了一會兒,冷冷道:“我是哪裡露出的馬腳?”
賈珂用火折子點亮房間的油燈,然後笑道:“其實我看到那封信以後,心裡也有點害怕,後來你和我說起‘正月初一’,我也相信了大半,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說任我行是‘正月初一’殺死的。”
王憐花道:“為什麼?難道你知道他是被誰殺死的?”
賈珂點了點頭,笑道:“我當然知道。”
他吹滅了火折子,看向王憐花,微微一笑,道:“因為殺死他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在下。”
王憐花怔了半晌,忽然想起先前他問賈珂,他為什麼要待自己這樣好,賈珂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他,為什麼他們明明是對頭,自己知道有人要殺自己,不去找彆人,卻來找他。
他這麼做,是因為他愛上了賈珂。
那麼賈珂這麼做呢?那時候他已經猜到這是自己布的局,卻還是毅然決然地
跟著自己來了,他是不是早已經猜到自己的目的?他這麼回答,是不是要告訴自己,其實他早已經愛上自己了?
王憐花想到這裡,冷漠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些許期待來,問道:“那你為什麼要和我來?”
賈珂懶洋洋一笑,說道:“因為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憐花道:“那麼你知道了嗎?”
賈珂微笑道:“剛剛我故意親你,叫你老婆,就是想要驗證我猜的是不是對的。”
王憐花忽然漲紅了臉,然後又變得慘白,他大笑道:“是麼,在下又不是什麼貞潔烈女,這輩子不知道親過多少人,和多少人海誓山盟過了,你怎麼能相信這個?”
賈珂淡淡笑道:“如果我是一個女人,我當然不會信,但是我知道,王公子雖然滿腹陰謀算計,又最擅長見風使舵,但是骨子裡卻非常的驕傲,你絕不會為了算計彆人,就去親一個男人。”
王憐花笑道:“但是你卻會為了算計我,就來親我。”
賈珂凝視著他,忽然一笑,說道:“如果我要算計你,我何必這時候拆穿你?直接答應和你同死,哄你開心,讓你對我死心塌地,那不更好嗎?”
王憐花沒有說話。
賈珂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說道:“王公子,我是誠心誠意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王憐花蒼白的臉已經發紅,冷冷道:“我知道吳明那麼多秘密,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吳明不會放過你我。”
賈珂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咱們可以去西域,或者去海外,去哪裡都無所謂,就你和我,要不咱們就繼續留在中原,想辦法殺死吳明。”
王憐花深深吸了口氣,將激動平息下來,凝視著賈珂,道:“你當真願意為了我拋下所有的東西?”
賈珂笑道:“我騙你做什麼?”他伸出雙臂,試探地摟住王憐花,王憐花沒有推開他,這讓賈珂心中安定,他緊緊抱住王憐花,說道:“你我現在都還年輕,去哪裡闖不出一片天下。”
王憐花在賈珂懷裡輕輕發抖,過了半晌,他回抱住賈珂,輕聲道:“如果你背叛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賈珂噗嗤一笑,道:“我不背叛你呢?”
王憐花也笑了,說道:“那
我當然會好好疼你,來,讓我親親。”說著親了親賈珂的嘴唇,忽然皺眉道:“這張臉真醜。”便將賈珂臉上的易容除掉,然後笑道:“你從前當真沒吻過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