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止見賈珂背向著自己,嘴唇貼到王憐花的嘴唇上,不知賈珂是在喂王憐花吃藥,隻道賈珂是在親吻王憐花,心下大為鄙夷,尋思:“你們要卿卿我我,也不用急於一時,這成何體統?”
但他隨即轉念,心想:“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如今賈珂色|欲上頭,顧不得我,我這把刀不現在砍下去,難道還要等他二人發現這不是絕情丹,和我撕破臉,向我索要真正的絕情丹時,再砍下去嗎?”
公孫止當即目露凶光,左掌翻起,掌心隱隱帶著一股黑氣,呼的一聲,向賈珂背心擊去。這一掌正是裘千尺傳授他的鐵掌神功。這鐵掌神功端的是精奇狠辣,剛猛絕倫,公孫止練這門功夫的時日雖短,但他內力深厚,又得裘千尺這樣的武學高手悉心指點,這一掌的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公孫止卻是小瞧了賈珂。縱使公孫止是個仁義無雙的大善人,賈珂出手傷過他後,也不會毫無防備地將後背交給他,更何況他是一個陰狠毒辣,卑鄙無恥的小人了?
賈珂聽到耳後風聲,並不回頭,嘴唇仍然貼在王憐花的嘴唇上。公孫止卻隻覺賈珂的內力自右手手腕洶湧而至,格格格聲連綿不斷,他的臂骨、頸骨、肋骨、腿骨齊齊折斷,左掌還沒碰到賈珂,整個人已經縮成一個肉球,倒在地上,氣絕身亡了。這正是《神照經》中獨有的殺招。
這世上的絕頂內功,諸如《九陰真經》《九陽神功》《北冥神功》《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大成者雖也可以用真氣傷人,但如賈珂這般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就用真氣將一人全身骨骼折斷,使其氣絕身亡,卻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先前公孫止被賈珂握住右手命脈,敢用鐵掌從背後偷襲賈珂,便是因為他這鐵掌出手極快,威力也猛,他覺得就算賈珂及時反應過來,也來不及向他下殺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賈珂死,他重傷。
賈珂聽到公孫止倒在地上的聲音,回頭向公孫止望了一眼,確定他真的死了,便回過頭來,先將手中那顆寒玉雪蠶丹吃了,又將嘴唇貼在王憐花的嘴唇上,伸出舌頭,看看適才那顆寒玉雪蠶丹,是否已經落入王憐花肚裡了。
這寒玉雪蠶丹本身有種清冷異香和草木清香,先前賈珂口含寒玉雪蠶丹,口中都是這藥丸的香氣,自然嘗不出其他味道來。這時他口中沒有藥丸,再來親吻王憐花,驀地嘗到一股土腥味和血腥味。
賈珂移開嘴唇,仔細一看,隻見王憐花薄薄的雙唇上赫然添了好多道細細的傷口,似乎是被碎石子劃破的,嘴裡還有些小小的砂礫石塊。
賈珂心中一陣劇痛,全身到處也疼痛不已,一時他也分不清這究竟是情花毒的影響,還是他自己在心疼王憐花。他忍不住摟住王憐花的肩膀,在王憐花的嘴唇上輕輕一吻,歎道:“你這個小笨蛋!”話未說完,就感到嘴唇一陣劇痛,卻是王憐花用力一口,咬住他的上唇。
賈珂雖被王憐花咬了一口,心中卻很歡喜,說道:“憐花,你的嘴能動了?”
這寒玉雪蠶丹雖有奇效,但是王憐花畢竟剛剛服下,藥效還沒怎麼發揮,他仍然渾身無力,軟洋洋地靠在賈珂懷裡,氣忿忿地道:“你剛剛怎麼不看我?”顯然是對先前賈珂挑斷他身上的繩索,卻不和他目光相觸一事耿耿於懷。
賈珂微笑道:“我不是不想看你,是不能看你。”
王憐花一怔,突然間想起先前他看見賈珂之時,伴隨著情意洶湧而來的劇痛,問道:“你也中情花毒了?”
賈珂將他打橫抱起,走到櫃子前麵,笑道:“不然我怎麼會不看你?”親了親他的臉頰,又道:“裡麵有隻挺大的碧玉盒,我拿出來看看,你摟緊我。”
賈珂目光何等敏銳,他雖然不知道公孫止把絕情丹放在了哪裡,但是隻憑公孫止的動作一頓,和臉上一閃而過的驚疑不定,他便斷定這隻碧玉盒中放的才是絕情丹,並且這盒絕情丹一定出了什麼公孫止意料之外的問題。
王憐花“嗯”了一聲,伸手摟住賈珂的脖頸,雙臂仍然軟綿綿的,沒有什麼力氣。
賈珂一手摟住王憐花,一手伸進櫃子,取出這隻碧玉盒,然後重新將王憐花打橫抱起,將這隻碧玉盒放在王憐花的懷裡。
王憐花鬆開賈珂的脖頸,揭開盒蓋,隻見偌大的盒中,隻有一粒四四方方的藥丸,色作甚黑,腥臭刺鼻。
王憐花拿起那粒藥丸,湊到鼻端一嗅,說道:“靈芝,人參,龍涎香,丹參,當歸,桃仁,**……”他一連說了二十多種藥材,頓了一頓,繼續道:“還有幾味藥材我認不出來。這丹藥是做什麼用的?”
賈珂道:“公孫止先前去拿絕情丹,一開始拿的是這隻碧玉盒,後來他拿起這隻盒子,動作一頓,就把這隻盒子放到一邊,然後拿起了那隻翡翠小瓶。我想這隻碧玉盒中放的丹藥,才是真正的絕情丹。”
他此言一出,王憐花登時臉色大變,怔怔地望著這枚丹藥,腦海中忽地響起公孫止先前說過的話:“這情花毒每過一個時辰,疼痛便會增添一分,三十六日後,花毒深入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中毒者就會活活痛死。”
如今這隻碧玉盒中隻有一枚絕情丹,豈不是說,他和賈珂之中,隻有一人能夠活下來?
他愛賈珂,賈珂也愛他,他們還這樣年輕,他們本應該再相愛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怎會隻能在一起三十六日了?
忽聽賈珂道:“憐花,你是想要躺在地上,還是想要躺在桌上?我先幫你把身上的花刺挑乾淨。”
王憐花強作鎮定地向他一笑,說道:“桌上吧,地上好臟。”然後拿起那枚絕情丹,遞到賈珂嘴邊,笑道:“張嘴。”
賈珂轉過頭去,說道:“你吃。”
王憐花早就料到賈珂會這樣做,當下神色不變,點了點頭,笑道:“好啊。”說著將絕情丹送到口中,用牙齒咬住,卻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賈珂抱著王憐花走到桌前,將王憐花放到桌上,然後把桌上的東西一並收拾起來,放到一邊。他轉過身,鎖上屋門,走到王憐花麵前,笑道:“感覺怎樣?”
王憐花懶洋洋地坐在桌上,聽到這話,向賈珂微微一笑,伸臂摟住他的脖頸,吻住他的嘴唇。
就在賈珂張開嘴唇,讓王憐花的舌頭伸進來的刹那間,王憐花舌頭一頂,將這枚絕情丹送入賈珂口中。豈知這枚絕情丹剛入賈珂口中,跟著便彈回王憐花的口中,就在同時,賈珂伸出手,抬起了王憐花的下頦。
王憐花所中迷藥的藥效還沒有完全消失,他渾身都軟洋洋的,沒有絲毫力氣,哪會是賈珂的對手。這時他不由自主地仰起了頭,這枚絕情丹登時落入他的肚裡,頃刻間便感到丹田中生出一股涼意,卻是絕情丹在他體內發揮效用了。
賈珂見王憐花咽下絕情丹,這才鬆開他的下頦,將他放倒桌上,一麵解開他的衣裳,拿出銀針,一麵問道:“感覺怎樣?”
王憐花趴在桌上,彆過頭去,不理睬他。
賈珂本來是想先脫掉王憐花的上衣,等花刺挑乾淨以後,再脫下他的褲子。但是賈珂這一生之中,已不知脫過多少次王憐花的衣服,這時一個順手,就把王憐花全身的衣服都脫了下來。
但見王憐花雪白晶瑩的皮膚上,既有細細密密的花刺紮出劃出的傷痕,手臂上還有一道用簪子劃破的傷口,又有他二人昨晚親熱後留下的斑斑駁駁的痕跡。賈珂雖然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不是王憐花,這是一塊玉石,這不是王憐花,這是一隻小豬。”但隻是攏起王憐花的頭發,將其撥到旁邊這一動作,就已耗光他全身的力氣。
賈珂把玩著王憐花的頭發,霎時間意亂情迷,忍不住湊到王憐花的後頸上輕輕一吻,同時體內花毒發作,全身劇痛難當,他倒吸一口冷氣,雙膝一軟,便要跪倒在地。但是還沒等他跪倒在地,忽地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拽了起來。這自然是王憐花的手。
賈珂強忍劇痛,笑道:“你終於肯理我了!”說著向王憐花看去。
他本想向王憐花一笑,豈知他的目光落到王憐花臉上,就見王憐花滿臉淚水,怔怔地看著他,這叫他如何笑得出來?
賈珂大吃一驚,伸手去擦王憐花臉頰上的淚珠,說道:“你怎麼哭了?”
王憐花冷冷地道:“你就隻有三十六日的活頭了,我不哭,難道應該笑嗎?”他說話之時,淚水一滴又一滴地流下來,臉上神色卻平靜到了極點,就好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麵,安靜卻壓抑。
賈珂“咦”了一聲,滿臉納悶,說道:“我先前沒告訴你,斷腸草可以醫治情花毒嗎?”
原來賈珂忙昏了頭,早就忘了自己有沒有告訴王憐花,斷腸草可以醫治情花毒,隻當自己先前就跟他提過這件事了。王憐花先前想方設法地要他吃絕情丹,後來因為他不吃絕情丹的事情生氣,他也隻當王憐花是不舍得他受這斷腸草的折磨,倒沒想到王憐花是寧可自己死,也不想要他死。
王憐花本來想著如今公孫止已死,絕情穀中,隻怕再沒人知道絕情丹該怎麼煉製,何況公孫止說過,絕情丹隻在中毒後十二個時辰內有用,十二個時辰過去,便是有絕情丹,也無法醫治這情花劇毒,他就算知道絕情丹的藥方,區區十二個時辰,隻怕也來不及湊齊藥材,煉製丹藥。他隻道賈珂此次必死無疑,自是傷心欲絕,萬念成灰,這時聽到賈珂的話,不禁喜出望外,問道:“真的?”
賈珂向他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大把深紫色的小草,說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從前聽人提過情花的事嗎?那人還說過,情花樹附近,生著一種深紫色的小草,名為斷腸草。此草以毒攻毒,正是情花的克星。
我先前在山穀中轉了一圈,拔了這麼一大把斷腸草,不過我也不知道該吃多少,就沒敢吃,打算救出你以後,讓你幫我看看,一次應該吃幾株。嗯,我沒有跟你說嗎?我還以為我告訴你了呢!”話未說完,他已被王憐花緊緊抱住。
王憐花將臉埋在賈珂的肩頭,心中歡喜,滿足,感激,後怕,恐懼,諸多情緒糾結交纏,彙成眼淚,一點又一點落到賈珂的衣服上。
賈珂低下頭去,在他頭頂上輕輕地吻了幾下,心中柔情激蕩,劇痛陣陣。
過得片刻,王憐花抬起頭來,說道:“給我看看。”
賈珂將這一大把斷腸草遞給王憐花,笑道:“你快趴下,我繼續給你挑刺。”
王憐花便趴到桌上,左手拿著這一大把斷腸草,右手放在身側,賈珂用銀針將他右臂上的花刺一一挑出來時,他也在研究這一大把斷腸草,看了一會兒,又湊近鼻端輕嗅,隻覺腥臭之味,撲鼻而來。
王憐花嗅覺何等靈敏,登時便發現斷腸草和絕情丹的味道頗為相似,料來先前他沒認出的那幾味藥材中,其中一味藥材就是斷腸草,並且絕情丹用了二十多味藥材,味道卻與這斷腸草的味道最為相似,可見斷腸草一定是煉製絕情丹時用的最多的藥材。
王憐花心中登時生出萬千希望,也不管賈珂正在給他挑淨花刺,就這樣伸出右臂,摟住賈珂的脖頸。賈珂連忙挪開銀針,以防銀針傷到王憐花的手臂,幾乎同時,王憐花已經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賈珂伸手緊緊抱住王憐花,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滿臉痛苦,說道:“你這小豬,想要疼死我嗎?”
王憐花知道賈珂這是情毒發作了,連忙鬆開他的脖頸,待見自己都鬆開他了,他卻還抱著自己,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哼哼地道:“你既然會疼,乾嗎還抱著我不放?”
賈珂仍不放開王憐花,將下頦搭在他的肩頭,悠悠地歎了口氣,說道:“因為我舍不得啊!”
王憐花聽到這話,一顆心登時變得甜甜的,脹脹的,仿佛用手指戳一下,就會流出蜜汁來。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既然你舍不得,那你還不趕快放開我?我早一刻想出服用這斷腸草的法子,你也能早一刻擺脫這該死的情花毒。到時你體內情毒消失,還不是想怎麼抱我,就怎麼抱我麼!”
賈珂點了點頭,笑道:“王公子這話說得好有道理。”
王憐花“哼”了一聲,得意道:“本公子說的話,什麼時候沒道理過?”
賈珂笑道:“隻可惜我向來是個不講理的人,定要你叫我一聲‘哥哥’,我才肯放開你。”
王憐花“呸”了一聲,說道:“弟弟!”
賈珂噗嗤一笑,握著他的手,挪了一下,笑眯眯地道:“弟弟在這呢!你找弟弟做什麼?”說完這話,忍不住皺起眉毛。
王憐花感歎道:“你中著情花毒,居然還這樣精神呢!佩服,佩服!看來在下‘色中餓鬼’這四字考語,應該送給你了!”
賈珂哈哈一笑,說道:“這四字考語聽起來可真不錯,既然你要把它送給我,那我就收下了。隻是你明知道我中著情花毒,你還這樣精神,你說我應該送你什麼考語呢?”
王憐花向他一笑,說道:“‘色中君子’?這世上哪有男人被心愛之人脫掉衣服後,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是我都這樣精神了,卻還沒對你做點什麼,可見我果然是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的色中君子。”說著揚手拍了拍賈珂的臉頰,繼續道:“你這餓鬼,就乖乖做我這君子的弟弟吧!”
賈珂咯咯笑了起來,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早跟你說過,我素來蠻不講理,非要你叫我一聲‘哥哥’,我才放開你。你是君子也好,餓鬼也罷,你不叫我哥哥,我都不會放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