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1 / 2)

王憐花與杜十當說了這麼多話,明麵上是為了駁斥杜十當的出言不遜,暗地裡卻是為了將當年王雲夢被柴玉關偷襲重傷這件事宣揚出去,以期與柴玉關劃清界限。這時他的目的既已達成,又有公主給的台階下,自然沒有繼續和杜十當糾纏的意義。當下微微一笑,走回賈珂身邊,一路上與十幾人打個照麵,人人側身給他讓道。

鮮於通在武功上稀鬆平常,在人情世故上,卻是一流的好手。先前杜十當指責賈珂那句話說得不儘不實,鮮於通來不及阻止他,隻好在心中大罵杜十當的腦袋一定是被柴玉關的腳踢了,否則他怎會在這個時候,提起王雲夢和柴玉關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來?

他們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悲酥清風”的解藥和自己的兵刃,柴玉關與王雲夢的恩恩怨怨,不僅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反倒會得罪賈珂和王憐花,他這是生怕自己死得太晚嗎?

這時見王憐花回到身邊,杜十當“哼”的一聲以後,也不再說話,鮮於通心下一鬆,又見氣氛凝重,連忙打個哈哈,笑道:“賈公子,你剛剛說,柴玉關派公孫止將我們綁到絕情穀,不隻是為了找我們報仇這麼簡單。那他又是因為什麼,才做下這件事的呢?還請公子賜教。”

王憐花心想:“鮮於通倒很知情識趣,難怪他武功稀鬆平常,卻能力壓群雄,坐上掌門之位。”他在心裡讚許了一句,跟著又在心裡腹誹了一句:“嘿,一個隻會對人恭敬奉承,馬屁拍到十足的人,居然當上了華山派掌門,看來華山派上上下下,都是一幫愛聽人溜須拍馬的飯桶啊!”

賈珂笑道:“這可不敢當,我也隻是猜測罷了。不知各位可聽說過西泥國‘一品堂’?”

那少林高僧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貧僧倒是聽說過這西泥國的‘一品堂’,據說這‘一品堂’是西泥國國王所立的講武堂,堂中招聘了不少武功高強之士。”

他說完這話,向左手邊望去,說道:“宗施主,貴派與西泥國相距甚近,這‘一品堂’的事情,料來宗施主一定比我等更為清楚。”

賈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一個身穿葛衣,弓著背脊的高大老人。這老人正是崆峒派五老中的老二,名叫宗維俠。

宗維俠上前一步,說道:“空智大師謬讚了,我對這‘一品堂’,倒也不算十分清楚。不過這‘一品堂’曾幾次來我崆峒派,遊說我們加入他們,因此我對他們,還算是有所了解。據我所知,這‘一品堂’搜羅了不少中原武功高手,中原西域好多門派的人都有,號稱什麼凡是進得一品堂的人,各個皆是武功天下一品,這沒邊沒際的大話吹的,可笑死人了。

堂中人人都有官職,享俸祿。當然了,這些人也不能隻吃飯,不做事,西泥國國王聘用這麼多武功高手,就是要他們為西泥**官傳授武藝。”

左冷禪眉頭一皺,說道:“傳授武藝?那我中原各門各派的武功,豈不都要被這些西泥武士學去了?”

宗維俠道:“他們打的便是這如意算盤!等他們學會了中原各門各派的武功,就去將各大門派打個七零八落,到時咱們衛國哪還有餘力與他們對抗?”

金瑤公主嘴角一撇,頗有不屑之意,心想:“你這老頭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喜歡吹牛皮啊!我衛國與西泥國對抗,靠的是無數浴血奮戰的將士,什麼時候靠過你們這些武夫啊?”

宗維俠繼續道:“幸好那些投靠‘一品堂’的人,大多是在各自門派中混不下去,才另尋了這個出路,料來也沒學過幾門厲害武功。”

賈珂微微一笑,說道:“宗先生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這‘一品堂’最大的短處來了。不錯,這‘一品堂’創立雖久,卻一直沒招到幾個武功厲害的高手。從前‘四大惡人’投效‘一品堂’,這四人的武功,在中原排不上號,但在這‘一品堂’中,卻是數一數二的厲害。”

人群中有幾人曾與這“四大惡人”交過手,心想:“這四人之中,也就‘窮凶極惡’雲中鶴與‘凶神惡煞’南海鱷神武功平平,但是‘無惡不作’葉二娘與‘惡貫滿盈’段延慶,確是有真實本領。尤其段延慶的一陽指,使得當真出神入化,倘若他尚在人世,那我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隨即想到段延慶和南海鱷神皆是死在賈珂手上,心想:“他二人都是他的手下敗將,也難怪他會說段延慶的武功,在中原排不上號了!看來他的武功,要比段延慶高出一籌來!”

賈珂續道:“各位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人人武功高強,那自是不必說了,除此以外,各位要麼在門派中身居要職,要麼在江湖上交友廣泛,都在武林中威名極盛,影響極廣。

到時公孫止將各位送去‘一品堂’,以性命威脅各位投效‘一品堂’,雖然各位忠君愛國,寧死不從,但難保會有一兩個貪生怕死之徒,在大節上把持不住,投效了‘一品堂’。哪怕隻有一個貪生怕死之徒,‘一品堂’也是賺了。

再說了,雖然各位在大是大非麵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寧可一死,也不去做西泥國國王的鷹犬,但是各位的家人,朋友,師長,同門,弟子,這些至親至愛之人,又如何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各位去死呢?

到時‘一品堂’砍下各位的一截手指,一片耳朵,隨信寄去各位的家中和門派中,各位的親屬朋友收到信後,為了救下各位的性命,少不得會聽從’一品堂‘的差遣。‘一品堂’要什麼,他們就給什麼,要他們做什麼事,他們也會一一照辦。

甚至‘一品堂’會以信為餌,引各位的親屬朋友上鉤,到時一麵用各位的性命威脅各位的親屬朋友,一麵用各位的親屬朋友的性命,來威脅各位,這一麵是情,一麵是義,情義兩難全,各位又會做何選擇呢?”

眾人聽到這裡,都臉上變色,心知此言絕不是危言聳聽。倘若隻是他們自己落入“一品堂”的手中,不論“一品堂”如何威逼利誘,縱使他們隻有一死,也不會向“一品堂”投誠。但若“一品堂”拿他們至親至愛之人的性命威脅,誰能保證,自己這決心不會動搖呢?

眾人言念及此,心中不寒而栗,對柴玉關的恨意,又多了幾分。即使是性情溫柔綿軟之輩,也恨不得立刻提劍找到柴玉關,和他大戰一場,至死方休了。

賈珂道:“其實隻要有十人選擇了情,‘一品堂’的奸計便算是得逞了。到時‘一品堂’武士先學得這十人的武功,再讓這十人當他們的內應,來日‘一品堂’兵發中原,先毀掉這十人的門派,再去攻打少林派和武當派,然後將中原各大門派都打得七零八落。

這樣一來,中原武林屍橫遍野,嗚呼哀哉,西泥‘一品堂’勢如破竹,不亦樂乎,柴玉關的仇人死的死,傷的傷,再沒人有餘力去對付他,他哪裡還用龜縮西域?直接找那時已經占據中原武林的‘一品堂’要個人情就是。

於是‘一品堂’所有武士全力推舉,柴玉關順理成章地當選為武林盟主,日後誰敢說他不好,他一聲令下,自有人為他收拾那人。久而久之,柴玉關又會是那個仁義無雙,人人稱道的‘萬家生佛’了!”

一番話說完,定逸師太登時怒道:“好個無恥奸徒,他竟是這等狼子野心,卑鄙奸詐,真是連豬狗都不如!留他活到今日,實在便宜他了!左師兄,天門師兄,鮮於師弟,妖孽奸賊,人人得而誅之,我是去定西域了,你們可要和我一起,去西域手刃這惡賊?”

她口中的“天門師兄”,正是泰山派的掌門人天門道人。這五嶽劍派結義為盟,同榮共辱,五派門下,都是師兄弟,師姐妹。便是如此,在場英雄好漢雖多,定逸師太卻隻問這三人。

王憐花配合賈珂演了這麼一出戲,本是想要看個熱鬨。彆說柴玉關早已在中原武林樹敵無數,正所謂:“虱多不癢,債多不愁”,現下再多上幾十個仇人,也不會有多大影響。就算柴玉關在中原武林中隻有朋友,沒有敵人,他幫柴玉關樹敵幾十人,心中也不會有任何負疚之感。

但是這時聽了定逸師太這幾句充滿了莫大憤慨之意的話,王憐花臉上一僵,心想:“你們要去西域手刃柴玉關?何必呢?就憑你們這點兒微末本事,豈不是要打草驚蛇,誤了我的大事?”言念及此,心中可真是說不出的懊悔。

突然之間,王憐花靈機一動,感到些許不對之處,於是斜睨賈珂一眼。但見賈珂麵帶微笑,目視前方,看的卻不是因為他這番話議論紛紛的武林群豪,也不是滿臉怒容的定逸師太,和被她點名的左冷禪、鮮於通亦或是天門道人三人,而是遠處緩緩浮動的白雲。

王憐花登時恍然大悟,心想:“賈珂這番話絕不是隨便說的,他是想要借此機會,鼓動這些人去西域對付柴玉關!他怕是早就看穿定逸師太這等火爆霹靂的脾氣了,也料到他這番話說完以後後,定逸師太一定會暴跳如雷,直言要去西域對付柴玉關。

他知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定逸師太脾氣雖大,卻不是自不量力的傻瓜,定會知道憑自己之力,憑恒山派之力,都不會是柴玉關的對手。所以定逸師太一定會問與她一同遭了柴玉關算計的左冷禪、天門道人和鮮於通,是否願意與她一起去西域對付柴玉關。

眼下這五嶽劍派,隻有衡山派不在場,另外三派聽了定逸師太的話以後,看在同門的情誼上,自然會回答她這問題,以免她心下難堪。偏偏定逸師太是個女人,另外三派掌門卻皆是男人,如今定逸師太不懼艱難險阻,執意要找柴玉關報仇,倘若這三派掌門卻猶猶豫豫,不肯表態,不就說明,他們這三個須眉男子,還不如定逸師太一個女子硬氣嗎?

若是如此,這三派掌門固然顏麵掃地,這嵩山派、華山派、泰山派的弟子,更是在江湖上抬不起頭來。日後恒山派的弟子走到哪裡,他們三派弟子,都得退避三舍才是。因此這三派掌門,定會答應這件事。

既然這四派都已決定去西域找柴玉關報仇,其他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還要臉麵,又怎會不響應他們的號召,和他們一起去西域手刃柴玉關?否則不就是說明,五嶽劍派的人十分硬氣,被人欺負了,就要與那人死戰到底,而他們雖有一身厲害武功,卻是一個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人欺負的慫包嗎?唉,他這計謀可高明得很啊!”

其實王憐花這番思量,還漏了一點,便是五嶽劍派,向來以嵩山派為首,因此彆人聽了定逸師太這番話,還有不去的餘地,左冷禪為了嵩山派的地位,卻是非去不可。

左冷禪野心勃勃,近年來一直想要促成五嶽劍派合而為一。他自負心思深沉,武功了得,實乃五嶽劍派中第一等人才,五嶽劍派,隻能在他的帶領下發揚光大,掌門之位,舍他其誰?

隻可惜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性情怪僻,雖不在意權勢,卻也不願意並派,左冷禪幾次遊說,他總是裝聾作啞,不肯答應。

泰山派天門道人性情剛烈,不肯屈居人下,倘若左冷禪向他提出並派時,還向他承諾,會幫他當上這五嶽劍派的掌門人,那麼天門道人自會欣然答應。可惜左冷禪隻想自己當掌門人,天門道人自知武功不及左冷禪,威望更不及左冷禪,自己說什麼也不可能當上掌門人,因此一直不肯鬆口。

恒山派掌門人定閒師太性情恬淡,鮮少踏足江湖,但是左冷禪每次和她提起這件事,她好好一個出家人,卻總是與左冷禪打起太極,怎麼也不肯答應。

至於華山派,上上任掌門枯梅大師在世之時,左冷禪每次流露出並派的意圖,枯梅大師便會嚴詞拒絕,不給左冷禪留下半點餘地。枯梅大師過世以後,上任掌門自己對並派一事無甚主見,但他對枯梅大師十分推崇,一直沿襲枯梅大師在世之時的主張。他對左冷禪說的話雖然和緩許多,但意思隻有一個,就是不同意並派。

現任掌門鮮於通性情圓滑,善於變通,城府也深。上任掌門在世之時,他跟在上任掌門身邊侍候,就曾從上任掌門口中,得知了少林方丈方證大師和武當派代掌內務的張三豐大弟子宋遠橋,曾在與上任掌門閒聊之時,說過自己對左冷禪之野心勃勃的擔憂。

雖然方證大師和宋遠橋口口聲聲都是為華山派著想,諸如擔心左冷禪當上掌門以後,會乾涉華山派的內務,會派親信打理華山派,會一步步將華山派吞並等事,言辭也十分懇切。

但是鮮於通最擅長算計彆人,來為自己謀利,稍一琢磨,就發現方證大師和宋遠橋明麵上是為華山派擔憂,實則是在擔心五嶽劍派合而為一以後,可與少林、武當三足鼎立,分庭抗禮,這才極力勸說上任掌門,不要答應左冷禪的提議。

在鮮於通心目中,少林派也好,武當派也好,嵩山派、恒山派、衡山派、泰山派也好,其實都沒什麼差彆,他隻在乎自己是否能從中得利。

他權衡許久,心想單論武功,華山派在五嶽劍派中都不算出挑,更不用說與少林派、武當派相比了,與其固守華山派,倒不如陪著左冷禪賭上一把!

左冷禪畢竟隻是一個人,華山在西安,嵩山在鄭州,相距豈止千裡?到時五嶽並派,左冷禪再野心勃勃,終究鞭長莫及,不可能插手華山派內務,最多隻是在他發號施令之時,華山派務須聽從他的號令罷了。

若是賭贏了,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是衡山、恒山、泰山和華山這四派之中,第一個投靠他的人,他自會對自己優待有加,以防寒了其他師兄弟,師姐妹的心。

在鮮於通上任兩個月時,左冷禪與他會麵,向他遊說並派之事,他稍一拿喬,待左冷禪給他開出優厚報酬以後,便欣然答應了這件事。

隻可惜餘下三派的掌門人,可不像鮮於通這般知情識趣。左冷禪日日苦惱此事,隻盼老天賜下一場大的危難,非得五嶽劍派一齊出力,方能解決。到時憑他的武功了得,城府厲害,自會在這場大危難中出儘風頭,待一切麻煩解決以後,他順勢提出並派一事,隻怕頑固如天門道人,古怪如莫大先生,散漫如定閒師太,都不會再拒絕這件事了。

便是如此,左冷禪聽到定逸師太這番話後,心中先覺不悅,尋思:“她一個女子,都要去西域找柴玉關報仇,我若是出言拒絕,豈不要叫天下英雄小看了我?這可是把我架到火上烤了!哼,區區一個柴玉關,哪裡值得我去西域?”

但他隨即轉念,尋思:“柴玉關在江湖上的敵人數不勝數,縱使這些年來,他一直待在西域,但是他能去西域,難道他的仇人就不能去西域嗎?他樹敵無數,還能在西域逍遙快活,派出的手下還能在這裡建下這偌大的基業,看來他不是隻會騙人,而是身懷真才實學。

他在西域經營多年,想來已對西域十分了解。這次我們趕去西域對付他,一來,作戰時最重要的‘天時地利人和’,他起碼占了地利;二來,我們要去西域對付柴玉關,走的路可不少,等抵達西域,身上一定疲憊不堪,說不定還有弟子會水土不服,他以逸待勞,以靜製動,又是一大優勢。

這次我們去西域找他報仇,想要手刃了他,隻怕會花上不少力氣。這不正是我夢寐以求的那個能把我們五嶽劍派擰在一起的大危難?”言念及此,心中很是歡喜。

左冷禪道:“師妹所言甚是。這柴玉關戕害良善,濫殺無辜,為了一己之私,便數次想要挑得天下大亂。此人不除,日後不知會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陰謀詭計之下。便是他沒有算計於我,我左冷禪也不會袖手旁觀。待咱們離開絕情穀後,便商議如何去西域對付柴玉關吧!天門師兄,鮮於師弟,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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