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1 / 2)

王憐花聽到這話,心下暗暗好笑,雖不好當著金瑤公主的麵取笑賈珂,也不禁掐了一下賈珂的手心。

金瑤公主當然不信賈珂的話,有心想說:“我倒是頭一回聽說這種稀奇古怪的毛病。既然你分不出我和她誰更貌美,那你在嘴頭上甜甜地哄我一句不就好了?”

但是話到嘴邊,公主又覺得這句話實在太過輕浮,可不是她該說的,於是烏溜溜的眼珠一轉,似笑非笑地道:“原來世上還有這等稀奇古怪的毛病!呐,你分不清女子孰美孰醜,那男子呢?你能分清他們孰美孰醜嗎?”

賈珂心想:“我若是說,我能分清男子孰美孰醜,她該不會又要問我:既然男子我能分清孰美孰醜,何以女子就分不清了?倘若兩名女子扮成男子的模樣,我能不能分清她倆孰美孰醜?”言念及此,心下大感無趣,於是微微一笑,說道:“其實男子我也分不太清。不過麼,我隻需要知道,除了憐花以外,其他人都不如我英俊,那就足夠了。”

他這句話中大有頑皮之意,顯然隻是在開玩笑。但是金瑤公主瞧著他這極為英俊的臉龐,不由得怦然心動,心想:“是啊,是啊!這世上再沒人比你英俊了!我若是得不到你,這公主當的還有什麼意思?”

三人片刻間來到石屋之前,推開屋門,進入後堂,隻見屋中張燈結彩,掛滿了大紅的綢鍛。靠窗位置放著一張梳妝台,梳妝台上立著兩隻紅燭,中間放著幾盒胭脂水粉,還有一把小梳子。斜對麵放著一張牙床,床尾放了一條錦被,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床頭放著一張枕頭,上麵繡著一對鴛鴦。房中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金瑤公主奇道:“你們不是來找朋友的嗎?你們那位朋友呢?她怎麼不在這裡?”

賈珂聳了聳肩,笑道:“誰說她不在這裡?”說著走到床前,蹲下身去,雙手伸進床底,跟著便從床下抱出一個人來。

但見這人臉色雪白,下頦尖尖,兩片薄薄的嘴唇,血色淡得近乎沒有,仿佛向她吹一口氣,她就要融化了。這位躺在床下的少女,正是木婉清。

金瑤公主瞧見木婉清這清麗絕俗的容貌,不由一呆,心中頓生妒意,然後向賈珂瞥了一眼,心想:“她生得這樣美麗,難怪我剛剛問你,我和她誰更美,你說自己是個臉盲,分不清美醜了!”

金瑤公主看向賈珂,心中酸溜溜的,卻不知道賈珂將木婉清放到床上,然後站在床邊,凝視木婉清那張雪白俊秀的臉龐時,心中也是感到一陣妒意。

賈珂向王憐花一笑,問道:“王公子,是你把她叫醒,還是我把她叫醒啊?”

王憐花立馬端正態度,用隻有他二人的聲音說道:“叫她乾嗎?殺了算了!”一麵說話,一麵走到賈珂身後,伸臂將賈珂抱住,下頦搭在賈珂的肩頭,輕聲道:“反正是她先要殺我的,我現在殺她,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誰也挑不出我的錯來!”

賈珂奇道:“她想殺你?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不是一直‘郎君’‘郎君’地叫你嗎?”

王憐花學著木婉清的聲調,說道:“‘我既然決定要嫁給你,這一生一世,就隻會是你的人。等你毒發身亡,我立刻自殺,咱倆投胎轉世,再做夫妻。’”隨即變回自己的聲音,說道:“哼,她盼著我毒發身亡,不就是想要殺我嗎?”心中則想:“她郎君長,郎君短地叫我,會讓你不開心。倘若你整日不開心,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見她就是想要殺我!”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這不是公孫止用你的性命威脅她時,她說過的話嗎?雖然她一開始不願為了救你這個郎君的性命,委身於公孫止,但好歹說要與你同生共死了。這還叫想要你死嗎?”

王憐花“哼”了一聲,說道:“誰稀罕與她同生共死啊?反正在我看來,她就是想要我死!”

他說完這話,咬了一口賈珂的耳朵,說道:“賈珂,我知道好幾種悄無聲息地將人殺死的辦法,保準她去世以後,仵作給她驗屍,也驗不出個所以然來。再不濟,咱們還可以把她的死推到柴玉關身上。怎麼樣?讓我殺了她吧!”聲音又輕又柔,就好似毒蛇在耳畔低吟。

賈珂又是一笑,說道:“就算她先前盼著你毒發身亡,但是她聽了公孫止的威脅以後,不就為了救你,答應與公孫止拜堂成親了嗎?若非她應下公孫止的要求,與公孫止去水仙廳參拜天地,我也未必有機會,將你從公孫止和秦南琴手中救出來。縱使她先前盼著你毒發身亡,之後卻是間接救了你一命,也就是間接救了我一命。現在殺她,豈不是太忘恩負義了?”

王憐花卻很理直氣壯地道:“這怎麼能叫忘恩負義?我和她之間,哪有恩情可言?又不是我叫她答應公孫止的。她為我做下這些事情,隻是因為她認為我是她的情人,但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跟我有什麼關係?

彆說她答應與公孫止成親,就算當時她死在我的麵前,我也不會覺得自己辜負了她,最多隻是有點可惜——”說到這裡,在賈珂的耳垂上輕輕一吻,繼續道:“可惜她死之前,沒有殺死秦南琴和公孫止罷了。”

他這番話倒不是假話,彆說木婉清答應與公孫止成親之時,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就算木婉清是在他的鼓動之下,才答應與公孫止成親的,他也隻會振振有詞地說:“這怎麼能叫忘恩負義?我和她之間,哪有恩情可言?

我雖勸過她答應與公孫止成親,但她可是自己做下決定,答應與公孫止成親的,這個決定又不是我幫她做的,如何能賴到我?再說了,她為我做下這些事情,隻是因為她認為我是她的情人,但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跟我有什麼關係?”這正是他父母天生自私任性,冷漠無情的性兒,這輩子都無可化解了。

賈珂輕撫王憐花的手指,咯咯一笑,說道:“我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你媽給你起名憐花,便是要你做一個憐香惜玉之人。如今言猶在耳,你卻一心一意隻想做辣手摧花之事。依我看啊,往後你也彆叫憐花了,就叫摧花吧!王摧花……”突然間心念一動,說道:“王翠花……哈哈!哈哈!”登時笑的渾身發顫。

王憐花登時臉上一紅,惱道:“誰是王翠花?你才是翠花呢!賈翠花,哼,往後我就這樣叫你了!”

賈珂咯咯笑道:“我又沒有誇過自己憐香惜玉,名字裡也沒有花這個字,‘翠花’是誰的名字,也不能是我的名字啊!反觀咱們王公子,名為‘憐花’,常常自詡為憐香惜玉之人,但是做的都是辣手摧花的事情,叫你一聲王——”話未說完,嘴唇已被王憐花用手捂住。

王憐花先凶霸霸地說了一句:“再叫我‘王翠花’,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叫做真正的辣手摧花!”然後另一隻手握住賈珂的手,探身在木婉清的昏睡穴上點了一下,跟著凶霸霸地說道:“我對彆人憐香惜玉,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

賈珂格格笑道:“好處是沒有,壞處卻少了一件。”說著轉過頭去,看向王憐花,輕輕地道:“那就是往後不能再叫你王翠——”話未說完,就被王憐花一口咬住嘴唇。

賈珂伸出舌頭,撬開他的牙齒,一麵與他接吻,一麵轉過身去,麵向著他。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個女子尖聲道:“你們……你們在做什麼?”卻是木婉清的聲音。

王憐花本來閉著眼睛,此時聽到這話,歪了歪頭,向木婉清一看。隻見她半坐在床上,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一雙圓圓的眼睛睜得很大,臉上三分驚駭憤怒,七分傷心欲絕。

王憐花瞧她模樣,心中惡念陡生:“她還當我是她的郎君呢!哼,昨天她自說自話,不等我答應,就鐵了心地要跟我同生共死,可把我惡心壞了,偏偏我中了迷針,無力動彈,也沒法反駁她的話。現在好了,昨天她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現在我都可以一一還回去了!”

他隨即轉念,又想:“賈珂明知道木婉清很快就會醒,卻還是這時候與我接吻,他這麼做,莫不是想要先聲奪人?這樣一來,他既不用向木婉清介紹自己,也不用忍受木婉清叫我郎君,就能讓木婉清知道他和我的關係了。”想到此處,不禁暗暗好笑,隻覺賈珂怎麼連吃醋的模樣,都這般可愛。

王憐花鬆開賈珂的嘴唇,雙臂一收,將賈珂斜斜地抱在懷裡,他自己則將下頦搭在賈珂的肩頭,笑道:“我們在做什麼?我在和我娘子接吻啊。怎麼,你有意見嗎?”

木婉清受蠱蟲和暗示的影響,隻當王憐花是與她海誓山盟的情郎,哪想到自己隻是睡了一覺,這個與自己情深愛重的情郎,就當著自己的麵,和彆人親熱,還老了臉皮說這人是他的娘子?

木婉清心中一片冰冷,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你……你說什麼?你說這狐狸精是你的娘子?那……那我呢?我是你的什麼?我不是你的娘子嗎?”說到最後,已是又憤怒,又痛苦,眼中淚水盈眶,雙手緊握成拳,十根手指甲深深插入肉裡。

她那比翼雙飛,白頭偕老的願望,此刻都落了空,心中實在太過憤怒,以致於看見賈珂的背影,雖然賈珂身形高挑,遠勝尋常男子,她也把賈珂當成了一個女子。

賈珂前後兩輩子都沒被人說過“狐狸精”,此刻聽到這三個字,忍不住將臉埋在王憐花的肩頭,無聲大笑起來。

王憐花嗤的一聲笑,說道:“木姑娘,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我也知道自己文武雙全,博學多能,就算是一個醜八怪,普天之下,要尋到我這樣的人物,也尋不到第三個。”在他心目中,賈珂自然是可以與他比肩的人物。

“何況我還這般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你傾慕於我,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不過——”突然臉一沉,繼續道:“你傾慕歸傾慕,可不要胡說八道!我和你隻見過兩麵,連熟人都算不上,更彆提戀人了!何況我早有家室,你憑什麼自稱是我娘子?”

木婉清聽著王憐花的話,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每下沉一寸,心也變涼一分,心想:“這世上的男子,果然像媽說的那樣,都負心薄幸,翻臉無情。鎮南王得到媽以後,就離開了她,若非媽去找他,隻怕終此一生,鎮南王都不會想起媽這個人來。

可是他還沒有得到過我,為什麼就不要我了?難道他找的新歡,要比我勝過百倍嗎?”木婉清對這十多年來,段正淳一直對她們母子不聞不問一事深惡痛絕,因此一直不肯稱呼段正淳為爹爹。

她雖然是這樣想的,但總歸不肯死心,覺得王憐花對她這般無情,說不定是另有苦衷,當下神色淒然,顫聲道:“你說的這些話,都是真心的嗎?你說你和我隻見過兩麵?你說咱倆連熟人都算不上?你說你早有家室?這些話,你……你都是真心的嗎?”

王憐花雙眼一翻,傲慢道:“你還不值得我煞費苦心,編謊話欺騙吧。”

木婉清聽到這話,登時萬念俱灰,知道王憐花對自己已經沒有半分情意可言,登時勃然大怒,心想:“我先殺死這個壞女人,再殺死他!就算拚上性命,我也決不允許他和這壞女人雙宿雙棲!”當下雙腳著地,站了起來。

王憐花見木婉清臉上冷冰冰的,什麼表情也沒有,隻覺大仇得報,很是得意,心想:“這就叫一報還一報!昨天你用等我毒發身亡,你就自殺殉情這種話來惡心我,今天我也用這些不明不白的話來惡心你!好吧,好吧,我現在就告訴你,你突然間對我生出愛情,不是因為你愛我,而是因為你被人做了手腳。”言念及此,忽見白光一閃,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之間,白光便已來到賈珂的腰間。

原來木婉清昨晚雖為救下王憐花的性命,答應與公孫止成親,但她向來倔強任性,如何願意委身於自己不愛的人?她心中早就有了以死相拚之念,因此去劍房找了一柄匕首,藏在懷中,到時她與公孫止拜天地,什麼時候公孫止對她毫不防備了,她就掏出匕首,架在公孫止的脖子上,要公孫止交出絕情丹來。

後來賈珂脫下她的喜服,可沒去摸她的身子,因此這柄匕首一直放在她的懷中,竟沒有一人發現這件事。這時她心中認定是賈珂搶走了她的情郎,是賈珂害苦了她的一生,心中惱怒欲狂,殺心大盛,便走下床來,站在王憐花的視線死角之處,掏出懷中匕首,疾向賈珂的腰間刺去。

賈珂本就站在床邊,與木婉清就在咫尺之距,加之他沒想到木婉清身上藏著匕首,又相信王憐花會幫他看著,因此全身放鬆地靠在王憐花的懷裡。

此時匕首尖利的鋒刃已經刺破賈珂的後腰,賈珂心下一驚,不假思索地抱著王憐花向前撲去,同時聽到耳邊響起颼颼一陣風聲,隨即是王憐花又驚又怒的聲音:“木婉清,你在做什麼?”跟著“當”“咚”兩道聲響,一聲是匕首掉在地上的聲音,一聲是木婉清落到床上的聲音。

忽聽得一個姑娘大叫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跟著一人疾奔而至,正是金瑤公主。

金瑤公主瞧瞧賈珂和王憐花,又瞧瞧躺在床上的木婉清。

但見賈珂身上流了些血,似乎傷勢很輕,沒有大礙,臉上神色古怪之極,似乎是在責,又似乎是在好笑。

王憐花抱著賈珂,可不似賈珂這般輕鬆,隻見他滿臉怒容,滿眼心疼,似乎現在就想要扒下木婉清的皮,來給賈珂包紮傷口。

木婉清卻倒在床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原來剛才王憐花把她扔到床上,用力太大,使她的後腦撞到了牆壁,登時眼前發黑,昏了過去。

公主心下驚疑不定,困惑不解,說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她不是你們的朋友嗎?乾嗎要用匕首偷襲你們?”

公主適才見到賈珂和王憐花吻在一起,隻覺自己受到冷落,心下大感不悅,於是向他二人翻了個白眼,便離開內堂,去前廳坐了坐,因此並沒有聽到王憐花和木婉清的對話,若非先前聽到了打鬥的聲響,她隻怕也不會過來。

此刻見到眼前這副情景,她隻覺自己想破腦袋,隻怕也想不出他們三人的愛恨糾葛,恩怨情仇來了。

賈珂站直身子,聳了聳肩,笑道:“沒什麼,不過是我自作自受,活該罷了。”在心中補充了一句:“我明明知道木婉清是什麼性子,居然看著憐花刺激她,還對她毫無防備,唉,我這傷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彆人。”

王憐花“哼”了一聲,忿忿地道:“你什麼事情都沒做,怎麼就自作自受了?倘若咱倆之間,必須有人受到報應,那也應該是我才是!”一麵說話,一麵解開賈珂的衣服,檢查他的傷勢。見到賈珂躲避及時,隻被匕首劃破皮肉,這才鬆了口氣,從賈珂懷中拿出傷藥,抹在這道傷口上,鮮血立時止住了。

賈珂歎了口氣,說道:“怎麼沒有?我明知道你倆什麼事也沒有,但還是喝她的醋,生她的氣,所以聽到你對她冷嘲熱諷,我心裡開心得不得了,隻盼能多聽幾句,就沒有催促你將真相告訴她。可見人啊,果然不能隨便使壞!我剛因為你欺負她高興,眼前報就還回來了!”他口中的“果然不能隨便使壞”,倒不是說不能欺負彆人,而是不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隨便欺負彆人。

王憐花噗嗤一笑,說道:“難怪你剛剛那麼乖。我還以為你突然間迷上大鳥依人的感覺了,所以就乖乖地靠在我的懷裡,一聲不吭,一動不動了呢。”說著直起身來,幫賈珂係好衣服,然後看向木婉清,臉色一冷,森然道:“賈珂,你現在總不會阻止我動手了吧?”

金瑤公主一時間被王憐花這副模樣鎮住,不禁怦然心驚,背上生出一陣寒意,尋思:“原來王憐花生起氣來,是這樣一副模樣!”

賈珂伸手握住王憐花的手,微笑道:“她也是被人迷了心智,以為你是她至親至愛之人,才會這樣做的。這件事本就怪不得她,咱們以後再不與她來往就是。憐花,你若對她動手,我又以何麵目,去見她的家人呢?”

金瑤公主心想:“被人迷了心智?以為王憐花是她至親至愛之人?江湖上還有這等厲害的手段嗎?唉,如我這般花容月貌的美人,要在江湖上走動,未免太危險了。”

王憐花心想:“不見就不見,她的家人有什麼了不起啊?”但隨即轉念,想起賈珂將風靈霽的謀算告訴段譽,想要借大理之力,給風靈霽添亂的計謀來。

他緩緩地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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