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1 / 2)

那紅衣少女忍不住笑了,說道:“其實我很想將你灌醉,隻可惜我們夫人不許我這麼做。”

沈浪笑道:“哦?貴主人為何不許你這麼做?”

那紅女少女笑道:“我們夫人常說,美人如雲,美酒如夢,這都是最容易使男人意誌薄弱的東西,幾乎每一個來這裡的客人,夫人都會用這兩樣東西來招待他們。可是公子卻不同。”

沈浪笑道:“原來我這般與眾不同,我倒是今日才知道。”

那紅衣少女咬唇一笑,頗有羞澀之態,說道:“公子當然與眾不同,不過我這裡的不同,和夫人那裡的不同,卻是不一樣的。夫人邀公子過來,是想與公子商量一件大事。有些事情,適合在觥籌交錯的時候,熱熱鬨鬨地說出來,有些事情,卻適合在一個安靜的地方,頭腦清醒地說出來。”

她果然是個歡場上的高手,這種小兒女的羞澀之態,拿捏的十分到位,即使是那種風月老手,知道她這樣的女子絕不可能輕易害羞,也舍不得揭穿她。

沈浪笑道:“看來貴主人想要跟我說的事情,就是後者了。”

忽聽得門外環佩叮咚,跟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一個女子說道:“不錯,沈公子果然是聰明人。”

李莫愁聽到這話,連忙循聲看去。

她現在全身都不能動彈,隻有眼珠能動,這樣眼珠轉了幾下,尚未從小孔中看見人影,便覺一陣異香撲鼻而來,似乎身在花叢中。

這陣異香頗為熟悉,她從前似乎在哪裡聞過,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還沒等她想起來,便覺眼前一亮,一個膚如凝脂、杏眼桃腮的美貌婦人,自門外走了過來。

那婦人身穿一件華麗的宮裝,頭上、頸上戴著許多奪目的寶石,但再璀璨,再華美的寶石,在她麵前也顯得黯然失色。

李莫愁瞧見那婦人的臉蛋,不由一驚,心想:“王憐花?”

其實她和王憐花隻見過一麵,後來王憐花和她在湖上見麵,是扮成了彆人的模樣。若非王憐花相貌出眾,她早就不記得王憐花的長相了,現在也隻隱約記得王憐花是這個模樣,因此瞧見那婦人和王憐花眉目間六七分相似,第一反應就是,她是王憐花假扮的。

但李莫愁隨即反應過來,這婦人和王憐花雖然長得很像,而且風姿綽約,動人無比,屋裡那兩個女孩子本來一個嬌俏,一個溫柔,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在她麵前,卻變成了兩個渾身僵硬的木頭人,但她確實不是年輕姑娘了。何況她胸口那四兩肉,怎麼看都不是假的,

李莫愁尋思:“這是王憐花的姐姐,還是媽媽?我最後看到的那女人,也是她嗎?她為何要把我抓來這裡?又為何要把沈浪抓來這裡?”

沈浪站起身來,含笑抱拳,說道:“王夫人。”

王雲夢嫣然一笑,說道:“沈公子怎麼知道我姓王?可是這兩個小蹄子多嘴了?”

沈浪笑道:“夫人可是錯怪這兩位姑娘了。在下與王憐花王兄略有交情,王兄和夫人長得頗為相像,在下看到夫人,就好像看到王兄,所以鬥膽這麼一猜。幸好猜對了,才沒在夫人麵前鬨出笑話。”

王雲夢抬起右手,請沈浪坐下,她自己坐到沈浪對麵,笑道:“原來公子認識小兒憐花,憐花沒跟我提過這件事,我竟一直不知道。”

沈浪微微一笑,不知該說什麼。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父親就常年不在家,他母親自己應付家裡的大事小事,人情往來,每天一睜眼就有一大堆事要做,臨睡前才能有些空閒。他心疼母親,不願給母親添麻煩,自小就習慣將事情都悶在心裡,能自己解決的事情,絕不會麻煩家裡人。

他聽著王雲夢這句抱怨,很有些莫名其妙,五六歲的小孩子,都未必會將自己在外麵做過什麼事情,認識了什麼朋友,通通告訴母親吧。何況王憐花早已成家了。

但他還是得附和一句,以免冷場,笑道:“想是王兄還沒來得及說吧。”

王雲夢嫣然一笑,說道:“瞧公子長了一副聰明臉孔,怎地將憐花想得這麼有良心?他啊……”擺了擺手,說道:“罷罷罷,我請公子過來,是有事情想和公子商量,就不提他了。”

沈浪微笑道:“幸好在下有點用處,能得夫人高看一眼,不然在下怎有機會,能親眼見到仙子的玉容。夫人雖不許她們給在下斟酒,但在下得能與夫人見麵,如此喜事,當浮一大白。這一杯酒,在下非喝不可。”

他拿來酒壺,斟了一杯酒,遞給王雲夢,然後又斟了一杯酒,舉了起來,笑道:“在下敬夫人一杯。”說著一飲而儘。

王雲夢一笑,將手中的酒喝了。

沈浪等到王雲夢將酒杯放下,笑道:“夫人既已喝了在下的酒,究竟有何吩咐,現在也可以說了吧。”

王雲夢笑道:“‘吩咐’二字可不敢當,我確實有事相求,隻盼公子垂憐。”

沈浪道:“令郎和賈兄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絕非在下能及。在下能做到的事情,他們一定也能做到,他們能做到的事情,在下卻未必能做到。在下實在想不通,夫人會有事情,用得著在下。”

王雲夢歎了口氣,說道:“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我這座小廟,哪裡放得下他們這兩座金菩薩?”隨即一笑,說道:“我向公子尋求幫助,倒不是覺得公子很好擺布,而是因為,在這件事上,我和公子的目的是一致的。我相信公子一定願意幫我對付這個人。”

沈浪微笑道:“這個人?難道是快活王?”

王雲夢笑道:“如今公子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公子是誰,若非我要對付的人是他,我也不會請公子幫忙了。我知道公子和我素不相識,甚至還和我有幾分仇怨,但公子要知道,當年策劃衡山一役的人,是快活王,而不是我,害死你父親的真正凶手,也是快活王,而不是我。”

她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世人皆知,快活王和王雲夢通過衡山一役,掠奪了無數武學典籍,金銀財寶。但他們哪裡知道,我和快活王不是簡單的盟友,而是自以為兩情相悅的戀人。

我那時還沒看穿他的本性,又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以為他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我要他娶我為妻,他說我名聲太差,他這麼做了,會成為眾矢之的,從此在江湖上抬不起頭來,須得等他成為天下第一,沒人敢和他為難以後,再與我成親。

我相信了他的話,所以那些武學典籍,全都放在他那裡,方便他隨時翻閱,那些金銀財寶,也都放在他那裡,他說到時這些金銀財寶,就是迎娶我時,給我的彩禮。

我對他千依百順,有求必應,這世上最溫柔體貼的妻子,也比不上我那時溫柔體貼。可是他半點也不顧念我的好,他嫌棄我在他旁邊礙事,有一天,他從背後偷襲我,將我打成重傷,險些丟了性命。

沈公子,倘若你是我,你恨不恨他?”

這些事情,王雲夢本來是不肯說出來的,但是柴玉關已在快活林中,將他倆的那段往事當眾說了出來,王憐花更是給她潑了一盆臟水,汙蔑她和柴玉關交往的時候,紅杏出牆,有了彆人,還和那人生下了兒子。

這些事情都已傳開了,她自然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了。

沈浪又給王雲夢斟了一杯酒,說道:“倘若在下是夫人,在下當然恨他。”

王雲夢拿起酒杯,卻沒有喝,在手中轉了幾圈,微笑道:“公子不是我,難道就不恨快活王嗎?”

沈浪微微一笑,凝目瞧著手中的酒杯,隔了半晌,抬頭看向王雲夢,說道:“夫人剛剛說錯了。先父不是被快活王害死的。

先父是覺得自己為了一本武功秘笈,就對武林同道出手,可說犯下了彌天大錯。也許江湖上的朋友,不會因此責怪先父,但先父內心有愧,無顏麵對江湖上的朋友,更無顏麵對他自己,這才在雁峰巔上自儘了。

夫人問在下恨不恨快活王,在下應該是恨的。但在下恨的,是快活王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這麼多武林同道,而不是他害死了先父。”

這一番話,在沈浪將母親下葬,回到空蕩蕩的沈府,決定從此以後,隻做他自己,不做沈天君兒子的時候,就在他心頭縈繞了。

他改掉名字,做了多少年的沈浪,就將這一番話,悶在心裡多少年。

他沒對他的朋友們說過,沒對他的戀人說過,這時聽到王雲夢說他父親是被柴玉關害死的,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李莫愁怔怔地望著沈浪,心中一片冰涼,尋思:“這女人知道你的身世,我卻不知道你的身世,你有這麼多心裡話跟這女人講,但你何時跟我說話這般掏心掏肺過?沈浪,你隻把我當個消遣的玩意兒嗎?怎的一句心裡話都不跟我講?”

李莫愁回憶她和沈浪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無論沈浪問她什麼事,她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沈浪,可是她問沈浪的事情,一旦涉及**,沈浪就麵帶微笑,敷衍過去,從沒一次跟她說過。

她從前不以為意,想著沈浪就是這樣的性子,他雖然沒有將這些事情告訴自己,但也沒有告訴彆人。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沈浪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她,而且隻告訴她的。

她從前想到她是沈浪心中最特彆的人,心裡還甜滋滋的,哪裡想到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王憐花的母親,竟然遠遠比她了解沈浪。這叫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悲?

王雲夢微微一笑,說道:“沒想到公子還是一個以德報怨的聖人。隻可惜我不是,快活王更不是。沈公子,你認為令尊不是被快活王害死的,所以不覺得快活王和你有私仇,但若他殺死了你的親生妹妹呢?”

她此言一出,李莫愁和沈浪皆是一驚。

李莫愁是因為沈浪和王雲夢交談之時,始終不曾提到沈浪的父親的名字,加上她自小在古墓過著修士般與世隔絕的生活,對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沈浪的父親是誰。突然聽到王雲夢這句話,不由驚訝沈浪居然有個妹妹。

沈浪卻是沒想到沈飛飛會被快活王殺死。他在青蔓院之時,其實已經相信沈飛飛就是他的妹妹了,但他打開屋門,就中了王雲夢的“**攝心催夢**”,這一切實在太過巧合,他自不免懷疑這一開始就是王雲夢布下的圈套,對沈飛飛的身份,自然也生出七分懷疑來。可是柴玉關怎麼會殺死沈飛飛呢?

他不動聲色地瞧向王雲夢,說道:“夫人指的可是飛飛?”

王雲夢向那紫衣少女瞧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倆將沈姑娘抬進來,讓沈公子親眼瞧瞧他妹子,不然他不相信咱們的話哩。”

沈浪歎了口氣,說道:“在下怎會不相信夫人的話,隻是有些不敢相信。”

王雲夢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若是公子,我也不會相信。我今日便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你說了。

沈公子,沈飛飛確實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她也確實是因為母親生了重病,實在沒錢治病,隻好將自己賣進妓院。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件事裡,是因為她賣身的那家妓院,就是我開的。若非她給了我靈感,我也不會想到這個法子。

其實沈飛飛也知道,她這麼做,會使令尊蒙羞,所以一開始隻說她是來賣身的,根本沒說她父親是誰。隻是我開的幾家妓院,都有這麼一個規矩,就是買下這些年輕女孩之前,要去她們家裡一趟,看看這些女孩說的是不是真話,看看她們家裡都是什麼人,日後會不會給我們惹麻煩。

她母親那時候癱病在床,已經沒什麼意識了,但手裡一直攥著一把扇子。我派去的那小子,手腳不太乾淨,看到那把扇子,覺得挺好看的,就將扇子拿了過來,放進自己懷裡,偷偷帶回妓院。

後來那小子被人告發,捅到了我麵前。我見他們說這把扇子怎麼好,怎麼好的,不像是沈飛飛這種連醫藥費都出不起的貧苦人家的女孩,會有的東西,就讓他們把扇子送過來,看了幾眼,就認出扇子上的那首詩,像是出自令尊之手。

我便將沈飛飛叫了過來。小女孩,沒什麼見識,我隨便嚇唬了幾句,她就招了。沈公子,其實我布這個局,不是為了將你引過來,我真正想要引過來的人,是快活王的色使。”

沈浪本來一聲不吭地聽著,這時微微一笑,說道:“我想夫人一定成功了。”

王雲夢點了點頭,嫣然道:“不錯!那天受到沈飛飛的吸引,過來找她的人,著實不少。其中就有快活王的色使。

沈公子,那天你中了我的算計,昏迷以後,沈飛飛就跪在地上,求我放過你,說隻要我放過你,她什麼都願意做。

我就跟她說,就算我不放過你,你的賣身契還在我手上呀,我要你做什麼事,你都得乖乖聽話去做,怎麼能用這種事跟我談條件呢?不過麼,你若是再幫我做一件事,我就饒他一命,等這件事做成了,我就放你自由,讓你們兄妹團聚。”

沈浪道:“這件事就是去快活王身邊,幫夫人對付快活王了?”

王雲夢笑道:“正是!我手下的美人雖然不少,但如令妹這般國色天香的人物,卻找不出第二個來了。何況令尊在世之時,處處壓了快活王一頭,以快活王睚眥必報的性格,對這些事情不能不耿耿於懷。他越是對令尊耿耿於懷,當然越會對令妹大感興趣。這種心理,我想公子一定明白。”

沈浪點了點頭,說道:“在下自然明白。”

王雲夢笑道:“所以我想,若是有人能迷住快活王,那麼這個人一定是令妹。何況快活王在江湖上樹敵無數,這些年來,他行事愈發謹慎小心,行蹤愈發飄忽不定。我雖一直都在密切地關注他,卻也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老巢。

所以我要令妹吸引色使現身,然後策反色使,讓他帶令妹去找快活王。他本就是為快活王物色天下美人的,將令妹這樣一個美人,從中原帶回去,這是他的分內之事,不會引起快活王生疑。”

說話之間,那兩個少女已經抬著白飛飛走進屋裡。

她二人將白飛飛放到沈浪的右手邊,沈浪側頭看去,就見白飛飛靜靜地躺在地毯上,地毯是猩紅色的,臉蛋是灰白色的,睫毛是黑漆漆的,嘴唇也是灰白色的,幾乎和皮膚融為一體,看不出輪廓來。

沈浪的心登時揪了起來,他真想伸手過去,摸摸白飛飛的臉頰,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蜷起手指,將痛苦困在這幾根手指之中。

他看向王雲夢,儘量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看來夫人的計劃失敗了。”

王雲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我的計劃本來已經成功了。沈飛飛甚至沒有告訴快活王,她到底是誰的女兒,快活王就已經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哪知就在前天,我收到她的消息,說道她發現了快活王一個大秘密,要我儘快過來,若是晚了,她隻怕性命不保。

我那時在忙彆的事情,雖然收到她的消息,就派人去找她,但我的人終究晚到一步,他們趕到的時候,沈飛飛就已經變成這副模樣了。

她還沒有死,隻是中的毒藥太過霸道,我雖能配出解藥來,但解藥得用四五個月才能配好,但她隻能再撐二十天。除了快活王以外,隻怕再沒人有現成的解藥了。你看,沈公子,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對付快活王,不知你答應不答應?”

沈浪轉了轉酒杯,笑道:“在下可以不答應嗎?”

王雲夢笑道:“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強迫彆人。你若不肯答應,那這個提議,也隻好作罷了。”側頭看向那紅衣少女,說道:“去把她燒了。她現在就是一個活死人,留著她的身體,也沒什麼用了。”

沈浪笑道:“夫人何必這麼著急?在下可沒說不答應啊!”

王雲夢回過頭來,向他嫣然一笑,說道:“那你是答應了?”

沈浪雖然心事重重,給她嫵媚的眼波一掃,卻也不禁怦然心動,笑道:“夫人明知我不會不答應,又何必明知故問?”

王雲夢笑道:“是我的錯!我自罰一杯!”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沈浪笑道:“在下何德何能,竟得仙子賠罪?這杯酒,是在下敬夫人的。”說著也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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