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1 / 2)

黃藥師是浙江世家,書香門第,雖說他出生的時候,家裡已經被流放到了雲南,但生活過的還算優渥,自小家裡就給他請了很多先生,教他讀書,教他武功,從前的規矩也都沒有丟下。

世家子弟,男孩子知道這些風月之事,看《飛燕外傳》《西廂記》《牡丹亭》這樣的閒書倒是無妨,但女孩子是萬萬不能看這些閒書的。

黃藥師是在這樣的規矩下長大的,自然用這樣的規矩來教導女兒,無奈女兒長大就不聽話了,動不動就和小魚兒牽手親嘴,沒有一點女孩子該有的矜持。

黃藥師本來自我安慰,隻要他二人不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做,他便當作沒有看見好了,哪裡想到黃蓉竟會當著眾人的麵,說起美人計來。

黃藥師臉上掛不住,忍不住瞪了小魚兒一眼。

小魚兒莫名其妙,他剛剛什麼話也沒說,什麼事也沒做,黃藥師乾嗎要瞪他?

他略一沉吟,隻道黃藥師是覺得他這時候不應該讓黃蓉唱獨角戲,微笑點頭,說道:“這美人關確實難過,像我這樣的天下第一聰明人,最後不也沒有過去麼。”

黃藥師聽到這話,一張臉更黑了,尋思:“這臭小子,竟然把我黃老邪的女兒,和西施、貂蟬、趙合德相提並論?”

黃蓉卻樂得喜笑顏開,說道:“但你可比他們走運多啦。你栽在了我身上,我可不會害你,更不會掐死你的兒子。”

小魚兒哈哈大笑,說道:“這是當然啦,哪有媽媽會掐死自己的孩子。”

黃藥師聽到黃蓉說“你栽在了我身上”,臉已經黑了一層,聽到小魚兒說“哪有媽媽會掐死自己的孩子”,臉上又黑了幾層,宛然便是一個黑麵煞星。

黃藥師忍不住瞪了黃蓉和小魚兒好幾眼,但他二人隻顧眉來眼去,壓根兒沒有看見他。

這可比給瞎子拋媚眼,更讓人氣悶,黃藥師索性策馬向前馳去,來個我沒看見,便沒有發生,不留在這裡生氣了。

眾人又行一陣,道路兩旁的長草越來越長,從積雪中鑽了出來,露出一截截短短的草尖。

突然之間,一人“咦”了一聲,說道:“這裡有腳印。”

又有人打著燈籠,照向路麵,隻見雪地上印著兩道腳印,腳印甚小,鞋底繞著海棠花紋,顯然是個年紀不大,身量還未長成的小姑娘。

還有人道:“看她走的方向,和咱們走的方向一樣,她也和咱們一樣,去那座寺廟過夜?”

荒山,破廟,半夜,少女。

不少男人都不禁浮想聯翩,幻想這少女會是何等姿容。他們身上本來又冷又餓,疲憊不堪,想到過夜的地方就在眼前,腳步早就十分急促,這時想到這少女就在寺廟裡麵等候他們,腳步不由又加快三分。

其中也有小心謹慎,經驗老道之輩,知道江湖上有三種人最難惹,就是和尚,乞丐和女人。

一個獨自行走江湖的女人,能安安全全地活下來,手上一定有過硬的本事。

何況昆侖山上覆滿冰雪,到處都是森林和峭壁,山上藏滿了野獸,一連走上幾天,都未必能見到人煙,看地上的腳印,這少女顯是獨自一人,行走於冰山雪峰之中,她的本事,隻怕比那些行走江湖數十年的老油子,還要強上幾分,自不免心生警惕。

但見大夥兒都興高采烈,又想他們有幾千人,這少女的本事再厲害,難道還能以一敵幾千不成?這時勸大夥兒小心,不要對這少女掉以輕心,除了招來嘲笑,還能有什麼用處?也隻有不置一詞,偷偷將兵器拿了出來。

忽聽得馬蹄聲急,幾人飛騎返回,是在前麵探路的人。他們說道已經看見那座寺廟了,隻是那座寺廟附近沒有腳印,廟裡沒有光亮,也沒有響聲,裡麵不像有人。

賈珂和王憐花對西方魔教的人並不信任,一早就派了自己的手下,與西方魔教的人,一起走在隊伍最前麵。這幾個在前麵探路的人,其中就有賈珂和王憐花的手下,名叫馮新生,他回來以後,直接奔到賈珂和王憐花所乘的馬車之前,將這件事向他二人稟告。

賈珂和王憐花還沒回來,如今坐在車裡的人,是他倆的手下孟成海和薑南雲。薑南雲學著王憐花的聲音,說道:“她若正待在寺廟裡,剛剛你們騎馬過去,馬蹄聲應該已經驚到她了。咱們這麼多人,她一個小女孩,能翻起什麼浪來,繼續走就是。”

馮新生應了一聲,調轉馬頭,飛騎回到前麵。

眾人一路向上,來到一段狹窄的山道,道路兩旁,都是懸崖峭壁。

那座寺廟就建在懸崖之上,這時走在最前麵的人,已經瞧見那座寺廟的輪廓,除了封權英等幾個從前就來過這裡的人以外,人人都瞧得目瞪口呆,好些人甚至忘記了走路。

小魚兒等人走在後麵,見隊伍越行越慢,心知前麵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但自從前麵的人停下來以後,道路越來越擁擠,道路兩旁都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上結了一層極厚極滑的堅冰,剛剛有人一不小心,將乾糧掉了下去,那乾糧直接順著冰麵滑了下去。

即使是賈珂這樣的輕功,想要從兩邊的陡坡走過去,也得用九陰白骨爪抓住堅冰,一點點攀爬過去。他們想要趕去前麵,隻能扔下坐騎,運起輕功,踩在前麵的人的肩膀和頭頂上,方能趕到隊伍前麵。

這種事情,小魚兒當然做不出來。

他隻能伸手去拍前麵這人的肩膀,問他前麵發生什麼事了。

他前麵這人,是全真教弟子,名叫趙誌敬,心裡也正好奇,聽到小魚兒的話,便伸手去拍他前麵的人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趙誌敬轉過頭來,告訴小魚兒:“一開始是前麵有些人看到那座寺廟實在太大了,大的不像寺廟,倒像是宮殿,驚訝得舉足不前,忘記了走路。

後來他們發現寺廟前麵的一段很長的山路上,鋪著滿滿的鐵蒺藜,鐵蒺藜上布滿了尖刺,也不知上麵有沒有毒,不僅牲畜過不去,咱們也沒法過去。那些鐵蒺藜有一半都埋在堅冰裡,沒法用刀劍將它們挑開,隻能用手將它們□□。他們現在正在清理那一地的鐵蒺藜呢。”

小魚兒納悶道:“鋪著滿滿的鐵蒺藜?這山路雖然狹窄,但一次走五六個人不成問題,那女人鋪一地鐵蒺藜,就以為能對付咱們了?不能吧,這世上哪有這麼笨的人!”

黃蓉點了點頭,說道:“即使真有這樣的人,她獨自行走江湖,早就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我看其中一定有詐,你快跟前麵的人說,讓他們小心一點。”

趙誌敬認得他倆的身份,任勞任怨地轉過頭,去拍前麵的人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趙誌敬轉過頭來,說道:“您二位當真料事如神。那女人確實不隻鋪了一地的鐵蒺藜。她還將上百枚銀針插在那些鐵蒺藜的旁邊,那些銀針細若牛毛,在陽光下都看不清楚,加上今晚月光不好,收拾鐵蒺藜的人不方便提燈,隻能讓彆人站在他們身後,舉著燈給他們照亮,難免有些地方照不到。所以那些收拾鐵蒺藜的人,都沒發現那些銀針。

而且銀針上喂了劇毒,他們伸手去拔鐵蒺藜,手掌被銀針刺破以後,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直到有人毒性發作,渾身不聽使喚,伏倒在地上,大夥兒才察覺他們中了那女人的算計。”

趙誌敬是全真教的弟子,那些在前麵收拾鐵蒺藜,手掌被毒針刺破的倒黴蛋,都是西方魔教的人。

趙誌敬先前和西方魔教打過一場,好些同門師兄弟折在了他們手上,自己也掛了彩,胸膛被人用長劍劃了好大一道傷口。雖說這些天來,大夥兒一起趕路,同甘共苦,關係稍有緩和,但血海深仇,哪會輕易忘記?這時見西方魔教的弟子倒了大黴,趙誌敬自不免幸災樂禍起來,語氣中也透出一股大仇得報的快意。

小魚兒向前看去,隻見烏壓壓的一大群人,站在山道上,唯一的光亮,就是一些人手中提著的燈籠,或是舉著的火把。他連寺廟都還沒有看見,又哪能看清寺廟前麵,發生了什麼事情?

黃蓉道:“這一招隻能用一次,再用就不靈了。那姑娘在鐵蒺藜中布下銀針,十有八|九是想拿那些被她的毒針刺中的人當籌碼,跟咱們談個條件。如我所料不錯,她現在應該已經現身了。你再去問問!”

趙誌敬無可奈何,又去向前麵的人打聽情況。

又過一會兒,他回過頭來,笑道:“黃姑娘,又被你說中了。我聽他們說,待得那些收拾鐵蒺藜的人,都伏在地上不動以後,一個小姑娘就從大殿裡走了出來,跟前麵的人說,如今他們的同伴都中了她的毒針,這毒針劇毒無比,再過半刻,即使是她,也救不回他們的性命了。若是想要他們活命,便老老實實地回答她的問題。

前麵那些人,有人想要回答那小姑娘的問題,有人不想回答那小姑娘的問題,吵吵嚷嚷,爭論不休,始終拿不定主意,”

小魚兒“嘖”了一聲,說道:“他們再這樣吵下去,豈不是黃花菜都要涼了?”轉頭看向玉無缺,說道:“老弟,幫把手,帶我去前麵看看。”

以小魚兒的武功,大夥兒若能一動不動,他將大夥兒的肩膀和頭頂當成石頭,一路踩著過去,趕到隊伍前麵,那當然輕而易舉。但是小魚兒急著去救人,沒時間讓趙誌敬幫他傳話,告訴大夥兒不要亂動,隻好向玉無缺求助。

玉無缺點了點頭,伸手摟住小魚兒的腰,正要縱身躍起,另一隻手就被一隻溫軟柔膩的小手抓住。

隻聽黃蓉道:“我也去!玉大哥,你也帶上我!”

玉無缺一向不擅長拒絕彆人,點頭笑道:“好,你們抓緊我了。”

他說完這話,略一遲疑,心想隻抓黃蓉的手,黃蓉跟不上自己的速度,在空中無法穩定身子,雙腳亂動,重心不穩,怕是會踢到彆人,還是摟住了黃蓉的腰,然後運起輕功,向前馳去。

不過須臾,三人便趕到隊伍最前麵,身後響起一片驚愕聲,抱怨聲,咒罵聲,都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們踩中肩膀的倒黴蛋。

黃蓉在地上站穩,一抬頭,就見一座巍峨宏偉的宮殿,屹立在懸崖上,黑暗中看不清這座宮殿的全貌,隻能隱隱看見它的輪廓。

一個身穿白色皮襖的少女,正站在宮殿之前,手持長劍,冷冷地看著他們。

宮殿裡沒有點燈,宮殿前麵那片空地光線昏暗,燈籠和火把的光離得太遠,照不過去,黃蓉站在這裡,完全看不清那少女的容貌,隻見那少女身形瘦小,像是十四五歲年紀。

她收回目光,就見黃藥師站在那片鐵蒺藜之前,揚起衣袖,卷起一大片鐵蒺藜和銀針,向對麵那白衣少女射去。

那白衣少女聽到風聲,知這一下來勢勁急,不敢硬接,連忙揮劍格擋,同時向後急躍幾步。

隻聽得叮叮當當的清脆之聲連成一片,是長劍打中鐵蒺藜的聲音。

但黃藥師這一袖豈是好接的?

那白衣少女連著打下十七八個鐵蒺藜,猛地右耳一痛,卻是被一個鐵蒺藜打中,忍不住“啊喲”一聲,痛呼出來。

她心知大事不妙,伸手去摸右耳,摸了一手鮮血,還有一枚長長的銀針,就插在她的臉頰與右耳相接之處。

那白衣少女連忙拔下銀針,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正要拔開瓶塞,取出解藥,突然眼前一花,一個青影從麵前掠過,回過神時,就見手中空蕩蕩的,瓷瓶已經不知去向。

那白衣少女臉色大變,側頭看去,就見黃藥師站在旁邊,手中握著一隻瓷瓶,正是她先前握在手中的瓷瓶,腳下落著一柄劍鞘,顯然他是用這柄劍鞘,通過這片鐵蒺藜的。

黃藥師拔開瓶塞,到處一枚解藥,湊到鼻端,輕輕一嗅,然後將解藥放回瓶中,將瓷瓶扔向黃蓉,說道:“蓉兒,接著!”

黃蓉接住瓷瓶,笑道:“這位姊姊,這解藥怎麼吃啊?”

那白衣少女的目光跟著瓷瓶落到黃蓉身上,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卻又拚命忍住,問道:“姊姊,這解藥怎麼吃,小妹若是告訴你了,你可願把解藥還給小妹嗎?”

隨即掃了一眼黃蓉身邊的人,待得瞧見小魚兒和玉無缺,登時喜動顏色,叫道:“賈公子,原來你也在這裡!我不知他們是你的朋友,隻道他們是來追我的惡人,才在這裡撒下一把鐵蒺藜和冰魄銀針。我告訴你解藥怎麼吃,你把解藥還給我,好不好?”

眾人萬料不到這個莫名奇妙出現在寺廟之前,又莫名其妙地在山路上布下鐵蒺藜和銀針來暗算他們的少女,竟是賈珂的舊識,皆是大吃一驚。

黃蓉看著那白衣少女,笑道:“姊姊,你和賈大哥認識?”

那白衣少女點了點頭,說道:“是啊!”跟著臉上露出又困惑,又焦急的神色,看向玉無缺,問道:“賈公子,難道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姓李,叫莫愁,咱們在揚州見過一麵。當時我和穆念慈姊姊落入絕情穀的惡賊手中,他將我倆假扮成兩個醜八怪,還給我們喂下迷藥,使得我們渾身不能動彈。若非王公子出手相助,我可能現在還是那個醜八怪呢。”

黃蓉雖然沒聽賈珂和王憐花提過此事,但見李莫愁誤將玉無缺當成賈珂,心想李莫愁總不會跟賈珂扯這個謊,一說不就得被戳破了,心中疑慮全消,笑道:“李姊姊,你要跟賈大哥敘舊,還是等會兒再敘吧。你針上的劇毒可不等人。你告訴我們如何解毒,我就將解藥還給你。你自己也被毒針刺破了皮膚,針上的劇毒,馬上就要發作了吧,你不要解藥解毒嗎?”

李莫愁似是對賈珂十分信任,見到玉無缺以後,整個人立時放鬆下來,也不擔心黃蓉會賴著她的解藥,不還給她了,不假思索地道:“口服一枚解藥,即可解毒。”

黃蓉取出解藥,分給眾人吃了,然後將瓷瓶交給玉無缺,請他將解藥還給李莫愁。

玉無缺將瓷瓶擲了過去,李莫愁伸手接過,取出解藥,喂入口中,這才放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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