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蘇櫻心中已知道自己露出了馬腳,隻是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露出的馬腳?看黃蓉說話時的神態,這個小魚兒,毫無疑問就是她的心上人。莫非小魚兒其實是個男人,不是女人?自己起初想的是對的,黃蓉剛剛說魚姐姐,就是為了讓自己誤以為她的心上人,其實是一個女人,自己順著她的話說,這才露出了馬腳?
就在這時,迎麵走來一群漢子,人人扭著脖子東張西望,眼珠子轉的比腦袋還快。
有些人手裡拿著鐵鍬,有些人手裡拿著兵器,有些人拿著木棍,木棍上綁著一塊石頭,不知是用來當錘子,還是用來當鏟子。
還有幾人手中抱著獵犬,走出花叢,就將獵犬放在地上,一條獵犬撲到了一隻白鶴的身上,去咬白鶴的翅膀,咬得白毛亂飛,一地鮮血,白鶴悲鳴不已,那獵犬的主人吹了一聲急促的口哨,將獵犬叫了回來。
王憐花知道他們這些武林人士和獵戶,很少做細致的活,做事難免笨手笨腳,可能會將重要線索毀了,又見整座山穀,隻有一棟屋子,顯然是蘇櫻的住所,跟賈珂說了一聲,便去了那座木屋。黃蓉急著找到江玉郎,見狀也跟著去了。
蘇櫻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見這些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手裡還拿著工具,十有八|九是要將自己這裡翻個天翻地覆,心中雖然十分痛恨,麵上卻不顯露半分。
賈珂看向蘇櫻,笑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麼簡單的道理,蘇姑娘你冰雪聰明,居然不懂,真是可惜。倘若你沒有謊話連篇,客客氣氣地將江玉郎交給我們,我們也就客客氣氣地將江玉郎帶走,絕不會為難你,但你偏要屢次撒謊。現在你說的話,我們一句也不信了,隻好親力親為,將你這人間仙境,翻個底朝天了。”
蘇櫻不知賈珂等人的底細,也不知他們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好在她並沒有把話說死,適才她說的是給江玉郎下毒的人,是一個女人,可沒說這個給江玉郎下毒的人,就是黃蓉要找的小魚兒,事情還有回旋餘地。
當下淡淡一笑,臉上頗有輕蔑之色,說道:“白馬都可以不是馬,真話當然也可以是假話。我知道的事情,都已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你們倒打一耙,說我是在撒謊,我又有什麼辦法?隻是在你們給我定罪之前,我有三件事要告訴你們。
第一,你們要找的那個小魚兒,我想應該是一個男人。適才那位姐姐騙我說他是女人,所以你們認定我是在撒謊。但我並沒有說,我看到的那個女人,叫作小魚兒啊。我隻是在江玉郎的車上,見到了一個頭上套著布袋的女人,然後江玉郎跟我說,是那個女人害他中的毒。
江玉郎並沒有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我也不想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你們就這樣認定我撒謊欺騙你們,豈非太過草率?
第二,女人可以辦成男人,男人也可以扮成女人,一個男人,隻需刮乾淨胡子,用圍巾擋住喉嚨,再換上一身裙子,就可以冒充女人了。若是頭上再套上一個布袋,那更是誰都看不出來,他其實是一個男人了。
江勝天和江玉郎不希望彆人看見那人的麵容,所以在那人臉上套了一個布袋,焉知他們不會為了掩人耳目,把男兒郎假扮成女嬌娥?你們就這樣認定那人不是你們要找的小魚兒,豈非太過無知?
第三,江勝天確實帶著那個女人去見我義父了。倘若那個女人,就是你們要找的小魚兒,我義父又不喜歡男人,江勝天帶他去見我義父,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們在我這裡浪費時間,我是無所謂,但若你們要找的小魚兒,這時正在我義父那裡受他折磨,剩下一口氣的時候,被我義父喂給了他那些心肝兒老鼠,不知到時你們後悔不後悔啊?”
賈珂心裡雪亮,如今江彆鶴已經知道自己這邊的情況,小魚兒和玉無缺就是他們父子手上的保命符。
他們可能會找個地方,將小魚兒和玉無缺藏起來,也可能偷偷殺死他小魚兒和玉無缺,將他二人毀屍滅跡之後,謊稱他二人已經被他們藏起來了,自己若是想要找到他二人,就不能對他們動手。
總而言之,他們父子決不可能把小魚兒交給魏無牙這樣一個外人。
因為江彆鶴當年就出賣過對他推心置腹的江楓,他知道背叛一個人是多麼的容易,所以他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人。
賈珂道:“蘇姑娘,我隻告訴你一件事。江玉郎父子不需要用布袋套住小魚兒的腦袋,也不需要把小魚兒扮成女人,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把小魚兒交給魏無牙。我一早就跟你說過,我耐心很不好,你喜歡在這裡跟我長篇大論,我卻沒有聽你狡辯的興趣。”
跟著轉過身去,提高聲音,說道:“大夥兒開始找吧!蘇姑娘精通機關和毒藥,有些地方看上去平平無奇,下麵卻可能彆有洞天,你們每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了。”
這山穀一共就這麼大,他們的人實在太多,全都進來,隻怕擠得連站都沒有地方站了,因此隻進來了數百人。賈珂此言一出,當下這數百人就開始翻這山穀,獵戶們放開獵犬,獵犬紛紛衝進旁邊的木屋,汪汪汪汪地狂吠起來。
這棟木屋十分寬敞,四麵都有寬大的窗戶,沒有窗戶的地方,擺滿了古鬆做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新舊不一的書冊,各式各樣的瓶子,有的是玉石做的,有的是石頭做的,有的是各種木頭做的。
最稀奇的地方,莫過於屋裡隻有一樣家具,就是一張椅子,看著像是一個很大的箱子,中間凹了下去,和賈珂多年前要工匠做的沙發頗為相似。
王憐花博學多能,精通機關之術,黃蓉自小就把黃藥師布置的機關當玩具玩,兩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棟屋子明麵上隻有一樣家具,其實其他家具,都藏在地板下麵和牆壁後麵,隻要找到機關,這些家具就會出來。
黃蓉來到椅子前麵,見椅子扶手很寬,上麵那一層,竟像是一個蓋子,和扶手的下半部分之間,有一條細縫,便伸手將椅子的左右扶手掀開。
那果然是兩個蓋子,掀開之後,就見左右兩邊,各有四個立著的鐵環。
黃蓉跟王憐花說了一聲,以免她挑中了一個害人的機關,王憐花毫無防備之下,遭到那個機關暗算,然後伸手去撥離她最近的一個鐵環。
隻聽“格”的一聲響,一個書架後麵,忽然響起一陣水聲,然後書架向左移開,牆壁上現出一個洞口,一個小小的木頭人,緩緩從洞中滑了出來。木頭人的手上托著一個茶盤,盤上放著一隻玉杯,杯中水色如乳。
黃蓉眼睛發亮,說道:“我早就見過少林銅人,怎麼沒想到銅人除了打架,還能這麼玩,真傻!”
王憐花也大感有趣,拿起茶杯,看了一眼,放回茶盤,說道:“這東西放在臥室裡,倒是合適得很。半夜裡口渴了,懶得下床,可以要它把水送過來。”
黃蓉道:“為什麼隻放臥室裡?放在其他地方不好嗎?”
王憐花道:“這木頭人雖然能動,畢竟是死物。你要它給你倒水送水,它可以勝任,但你講究一點,要它根據放的茶葉,自己選擇用剛燒開的水泡茶,還是用放涼了一點的開水泡茶,它就做不到了。
我看這個木頭人連自己燒水都做不到,所以今天這麼冷,它端上來的,不是熱的石乳,而是冷的石乳。你用這樣的木頭人招待客人,未免太過寒酸,用這樣的木頭人招待自己,那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麼。”
他生於富貴,長於富貴,對衣食住行向來十分講究,除非露宿野外,或是受製於人,其他時候,他身邊永遠有人伺候,自然看不上這樣死板的木頭人。
黃蓉笑道:“說的有理。看來這木頭人不適合你這樣家裡仆婢成群的富貴閒人,隻適合那些遁世隱居,很少與人來往的隱士。”
隨即向窗外望了一眼,說道:“住在這裡的蘇姑娘,不知算不算是遁世隱居,但看她能說會道,一套套謊話隨口說來,很少與人來往這一點,一定算不上了。她家裡一個仆人都沒有,卻有這些機關,也不知是她自己喜歡獨居,不喜歡彆人留在這裡照顧她,還是她另有苦衷,不能留人在這裡照顧她,因此隻好在這裡布下這些機關,來給自己省時省力。”
說罷,又去撥弄第二個圓環,隻聽得“格”的一聲響,地上突然出現一個洞口,一張床從地板之下,緩緩地升了起來。
這張床看上去又寬敞,又軟和,但這世上多的是又寬敞,又軟和的床,因此這張床倒沒什麼大不了的。
黃蓉也又去撥弄第三個圓環,隻聽軋軋兩聲,那張看上去又寬敞,又軟和的床,居然彈了起來,將床上的枕頭和被褥都彈了起來,床後不知何時,竟然露出一個地洞,枕頭和被褥都落入了洞中。
黃蓉和王憐花瞧見那個地洞,皆是眼睛一亮,走了過去,就見洞裡也有一張很大的床,床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眯著眼睛,看著他們。
黃蓉沒見過江玉郎,見這少年和自己年紀相仿,便側頭看向王憐花,想問王憐花,這是不是江玉郎。
王憐花臉上戴著麵具,看不出他的臉色來,但見他冷冷地望著那少年,眼光中流露出激動,痛恨,惱怒,喜悅,興奮等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的神色,想來臉色一定十分難看。
黃蓉一見王憐花的神色,便明白了,說道:“他就是江玉郎了。”
王憐花咬牙道:“不錯,他就是江玉郎。”右手一揚,揮出柔絲索,纏住江玉郎的腰,將江玉郎從洞中拽了出來,扔到了地上。
江玉郎從洞中出來,咚的一聲響,腦袋磕到了地板,卻一聲不吭,身子軟綿綿的,顯是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