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第二百七十章(2 / 2)

燈光之下,隻見小女孩生了一張瓜子臉,眉目清俊,鼻梁挺拔,隻看他的輪廓,倒不像是女孩,而像是男孩。至於為什麼隻看他的輪廓,卻不看他的臉龐,則是因為他的上半張臉上又橫又豎地劃了十幾刀,上至額頭,下至鼻尖,這中間到處都是一道道刀痕,肌肉都翻了出來,顏色介於暗褐色和肉色之間,顯然這些刀痕已經上了年頭。

這小女孩本來是一個清俊絕俗的美少女,但因為這十幾道刀痕,她的眉眼鼻子都已經毀了,麵目猙獰醜陋,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夜叉一般。

眾人看到這小女孩的臉龐,都驚得呆了,有人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有人脫口而出:“你這張臉……你這張臉是怎麼回事!”

那小女孩淡淡一笑,說道:“我早就知道,你們看見我的臉,會是這個反應,所以剛剛一直不肯把麵具摘下來。我現在的模樣很醜吧?但我剛生下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模樣。”

丁典突然臉色慘白,顫聲道:“你的臉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難道……難道也和這瞎子——和這瞎子的主人有關?”

原來他看到這小女孩臉上的疤痕,突然間想起了那丫鬟手臂上的傷痕。當時應該是小姐從頭上拔下簪子,想要傷害自己,那丫鬟上前去搶,一不小心,就用簪子劃傷了自己。他越想越害怕,心想:“難道淩小姐當時是要用簪子毀掉自己的臉蛋?”

那小女孩點了點頭,向丁典一笑,她臉上那些疤痕本就十分扭曲可怖,這時露出笑容,牽動肌肉,臉上那些疤痕改變了形狀,更添幾分陰森詭異。

那小女孩微笑道:“我剛剛聽你講你的故事,聽到一半,就知道你心儀的那位小姐,是被誰帶走了。”

丁典忙道:“他是誰?”

那小女孩道:“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知道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劍客了。後來他中了彆人的算計,再也沒法像從前那樣馳騁江湖,縱橫天下。我記事以來,他總是整日躺在一口棺材裡,一動不動地躺一整天,隻有吃飯的時候,才會離開棺材,坐到桌旁吃飯。而我……我是他的陪葬品。”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但見小女孩神色寧定,眼中毫無笑意,絕不像是在跟他們開玩笑,心中驚訝更甚。

王憐花突然想起一事,心想:“難道她也是……”

丁典臉色更加慘白,說道:“陪……陪葬品?他不是還活著嗎?他不是還能吃飯嗎?他一個活人,怎麼會有陪葬品?淩小姐……難道他的手下把淩小姐騙來這裡,也是為了……為了給他陪葬?”

他心情實在太過激動,說話時結結巴巴,聲音發顫,好不容易把這句話說完了,就眼巴巴地看著那小女孩,祈求她能給自己一劑定心丸,告訴自己,淩小姐不是來當陪葬品的。

那小女孩一笑,說道:“雖然我沒有見過你說的這位淩小姐,但你說淩小姐長得十分貌美,那我想他的手下把淩小姐帶回來,應該就是為了給他陪葬的。”

丁典眼前一黑,大聲道:“怎麼會呢!他一個活人,怎麼會要人給他陪葬!他還沒死,陪什麼葬?”臉上漸漸現出又淒苦又不安的神色,雙手緊握成拳,突然用力去捶自己的額頭,喃喃道:“我為什麼不早點發現不對!我明明應該早點發現不對的!”

那小女孩微笑道:“就是因為他還沒死,所以才要給自己選陪葬品。那些皇帝不都是這樣嗎?剛剛登基,龍椅還沒坐熱呢,就開始給自己選陵墓的位置,派人去挖陵墓了。他是前朝皇室的後裔,做事當然要向他那些祖輩看齊。”

“我是三年前從他身邊逃出來的,聽說我母親是一個絕色美女,我父親也是一個英俊少年,我的主人知道我長大以後,一定是個漂亮孩子,就把我留了下來。我自小在他身邊長大,五歲開始學劍,我一直以為,我也算是他的徒弟。直到十三歲那年,我無意中聽到了他的兩個手下的聊天,才知道原來我根本不是他的徒弟,我是他選中給他殉葬的金童。”

有人忍不住道:“你怎會是他選中的金童?你是個女孩,你應該是玉女啊。”

那小女孩微微一笑,說道:“誰說我是女人了?”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這小女孩身形瘦小,聲音清甜,身上穿著漂亮的女裝,怎會是一個男孩?但見她眉目口鼻,確實是男孩的清俊,而不是女孩的清秀,他是男孩,不是女孩,倒也不是絕無可能。

那小男孩也不理他們,繼續道:“我八歲開始,就天天服用一種毒藥。這種毒藥會讓我生長緩慢,而且毒素慢慢滲入我的五臟六腑,按照他們的計算,再過兩年,我就會劇毒纏身,無藥可救,隻有三五天可活了。到時再在我身上挖幾個洞,把水銀灌進我的體內,這樣我死了以後,我的屍體至少可以保存幾百年。”

眾人聽了主人的殘忍手段,都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叫道:“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陰毒之人?老夫從前聽說的那些惡人,連這人的萬分之一都比不過!”“這等喪儘天良的事情,他們也做得出來!我生平殺人如麻,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那小男孩淡淡一笑,說道:“我當時聽到他們的話,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我的主人竟會這樣待我,但是他們說的活靈活現,我又沒法不信。我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驚嚇過度,發出什麼聲音來,就站在那裡,靜靜地聽他們說話。

我記得當時一個人說:‘那小子是跟在主人身邊長大的,也算是主人一手養大的。唉,就算是一條狗,養了這麼多年,也該養出感情來了。主人真的決定,要把他做成人偶了?’另一個人說:‘就是因為他是主人一手養大的,所以主人才要他給自己殉葬。你想主人的墓裡全是美女,隻有他一個男人,如果主人跟他一點感情都沒有,如何肯讓他一個男人,長長久久地陪在自己身邊?’

第一個就‘嘿’的一聲笑,說道:‘聽你的意思,給主人殉葬,還是一件好事了?’第二個人就哼了一聲,說道:‘反正殉葬這種事,就算你想做,主人也不要你。’第一個人笑道:‘主人不要我,那是我的福氣。難道你還想給主人殉葬嗎?

再說,雖然雷少爺和小錚都是自小就跟在主人身邊,而且都是自小就跟著主人學劍,但是主人明顯更疼愛雷少爺,如果主人喜歡誰,就要誰給他殉葬,那主人挑的金童,應該是雷少爺才是。’

第二個人道:‘小錚怎配與雷少爺相提並論?當年主人和蕭先生找到了一對雙胞胎,一個跟著蕭先生,一個跟著主人,兩人做好約定,回去以後,開始教這對雙胞胎武功,他們每年見麵的時候,都要把這對雙胞胎帶來,讓他們比試一下,看看今年誰的武功更高。

主人帶在身邊的孩子,就是雷少爺,如果主人給雷少爺喂藥,雷少爺中毒太深,打不過他的同胞兄弟,主人豈不是麵上無光?小錚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沒有一個同胞兄弟,所以雷少爺能當主人的徒弟,他卻隻能當主人的金童。’

我聽了他們的話,心中又氣又怨,但還是不願就這麼相信他們的話,相信主人竟會這樣待我。那天晚上,我偷偷溜出房間,根據他們白天說的那些線索,找到了主人的墓室。

那座墓室建在很深的地下,簡直像是一座宮殿,我能想象到的所有綺麗景象,這裡都有,我想象不到的綺麗景象,這裡也有。我在裡麵走了半天,險些迷路,後來來到一間墓室,推開室門一看,就見裡麵站著很多人。

我見這裡站著這麼多人,嚇了一跳,以為主人發現我闖進了這裡,就派人來抓我。但我很快反應過來,這間墓室裡的人,其實都是死人,而且個個都是美貌非凡的女人。

她們有的站在池邊賞花,不過池裡沒有水,有的坐在椅上,麵前放著一盤殘棋,有的躺在床上,手邊放著一本書,有的倚在秋千上,腳邊躺著一隻玉貓,有的盤腿坐在地上,旁邊放著一柄劍。

我當時站在門口數了數,發現墓室裡竟然有二十一個女人,或者說,二十一具女屍。

我從來不怕鬼,但見這些已經死去多時的女屍,都擺出活人的姿勢,站在我麵前,她們的麵容栩栩如生,緊閉的雙目,也仿佛隨時都會睜開,隻覺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事情,心裡可真是怕得要命。

我看著這些女屍,心想那兩人的話,已經印證一半了,然後大著膽子走了進去,發現這些女屍的身上都纏著細細的線,這些線是從屋頂上垂下來的,就是因為這些細線,她們才能在死去以後,擺出活人的姿勢。

我又戳了戳她們的皮膚,發現她們的皮膚又冰冷,又堅硬,我簡直像是在用手指頭去戳石頭,這不是正常的屍體應該有的模樣,顯然她們和那兩人說的一樣,體內都是劇毒。我很快就在她們的頭頂、手心、背心等地方,發現了大洞,不過這些大洞都已經被火漆封住,然後用頭發和衣服遮蓋起來,如果我沒有站在她們麵前,根本發現不了這些大洞。”

王憐花早在聽到這小男孩說,他是他的主人的陪葬品的時候,就想到了江菱,聽到這裡,忍不住回頭看了賈珂一眼,意思是說:“你姑姑就是這麼死的。”

賈珂點了點頭,心中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隻聽那小男孩道:“我當時見到這些女屍身上的大洞,和那兩人說的一模一樣,登時滿心冰涼,知道他們沒有說謊,我的主人真的要把我當成陪葬品,要我給他殉葬。

那天晚上,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開始思考我應該怎麼做。我當然不肯給主人殉葬,做他的陪葬品,何況那些女屍體內都是水銀,確實是生前就被人在身上挖了幾個大洞,灌進了水銀,活活痛死的。我可不願受這種痛苦。所以我一定要逃出去。

我和小雷一起跟著主人長大,主人每年都會帶小雷出門一趟,從沒帶我出過門,所以我直到十三歲,都沒有離開過崖底半步。我隻聽彆人說過,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好在我聽小雷說過,外麵的人的武功都非常差勁,我的武功,我想應該是不錯的,所以我倒不怕去外麵生活,我隻怕主人不肯放過我。

在我心裡,我的主人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雖然他一直生活在昆侖山上,但是他想要什麼東西,無論那是幷州的梨,萊陽的棗,哈密的瓜,北京的石榴,南豐的蜜橘,還是海南島上的香蕉,都立刻有人給他送過來。

我從來沒有去過這些地方,但我想既然主人的飯桌上經常出現各個地方的東西,可見他的手下遍布在各個地方,我直接從主人身邊逃跑,無論我逃去哪裡,都會被主人的手下抓回來。我隻能想個辦法,讓主人覺得我不配做他的金童,就不要我給他殉葬了,這是我唯一的生路。

我和小雷經常一起練劍,那天練完劍以後,我就問小雷,要不要跟我比試。小雷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我每次找他比試,他從來不會拒絕。小雷的天賦比我高,但我比他大了幾歲,我倆的武功,一直是五五開。

那天我故意輸給了小雷,讓他刺中了我的手腕,然後當著小雷的麵,大發脾氣,說我手腕受傷了,我這輩子都沒法使劍了,假裝暴跳如雷,用劍在臉上劃了這麼多道,因為擔心有人能把我臉上這些劍傷治好,每一道我都劃的十分用力。

我知道主人想要我當金童,是因為我長得漂亮,但現在我的臉已經毀了,我就不信主人還會要我給他當金童。小雷直接傻了,僵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我。我也不理他,劃傷了自己的臉以後,就把手中的長劍扔到地上,然後恨恨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男孩歎了口氣,說道:“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主人。倒是他,”轉頭看向那瞎子,“他來看過我,還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就跟他說,我覺得自己的臉好惡心,我好恨自己的臉,我那天本來就心情不好,又輸給了小雷,一氣之下,就把這張惡心的臉給毀了。柳叔叔,我好喜歡我現在的模樣,你喜歡嗎?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種悲傷的神色。然後他歎了口氣,問我有沒有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竟然忘了,我是跟著他們長大的,彆人也許不清楚,他露出這種表情,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但我怎麼會不清楚。

他……不,是我的主人,竟然要殺了我!

現在我毀容了,我沒有用了,他不要我給他殉葬了,但還是要殺了我。

我心裡十分難過,假裝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跟他說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去過外麵,從前每次聽小雷說起外麵的世界,我都羨慕得不得了。如果我能去一趟外麵,看看外麵是什麼樣的,那就太好了。

他答應了我的要求,讓我收拾收拾,第二天就帶我離開崖底,在附近轉一轉。我知道他這麼做,是給死刑犯吃最後一頓飽飯,但這頓飽飯,是我唯一逃跑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他就在我的屋外等我,我跟在他的後麵,離開了這個我住了十三年的地方。我記得那天是夏天,樹上的蟬叫個不停,他帶著我爬了幾座山,還帶我去了附近的村莊,跟我說這是酒樓,這是客店,這是商店,甚至給我買了一個糖人。

我趁著他付錢的時候,晃亮火折,扔向了旁邊的牛棚,牛棚裡的火越來越大,牛棚裡的黃牛受到驚嚇,一邊大叫,一邊亂跑,周圍亂成一團,我就趁亂從他身邊逃跑了。

最初那一年,我一直躲在山裡,雖然我的身體已經被毒藥毀掉了,但我的武功還在,平日裡殺個野獸,填飽肚子,倒沒什麼問題。後來我厭煩了這樣的生活,不想繼續住在山裡了,但又擔心被主人找到,於是買了幾件女人的衣服,扮成女人,離開了昆侖山,在西域四處轉悠,竟然始終沒有被主人發現。

我那時覺得我身中劇毒,活不久了,回想我一生之中,最遺憾的事情,就是十三年來,一直住在崖底,沒有離開過,現在我自由自在,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如現在多去一些地方轉轉,等我死了,就不會那麼遺憾了。”

小男孩說到這裡,臉上突然露出一種羞澀的神色,說道:“大半年前的一天,我在太原遊玩,黃昏的時候,體內劇毒突然發作,我就暈倒了。我的運氣真好,有一個好心的女人,見我暈倒在路邊,就把我帶回了她家,請大夫給我看病,照顧我,發現我看上去是一個女人,其實是一個男人,也沒有覺得我奇怪。

那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幸福的滋味,如果我能活得再久一點,如果我能一直和她在一起,那就好了。但是……但是老天連我這點幸福也要奪走。那個女人,她有一個養女,她的養女年紀雖小,模樣倒很標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遇到主人的手下的,唯一能確定的事情,就是在五個月前,她就被主人的手下帶走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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