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微笑著看著孟星魂,說道:“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孟星魂道:“你說。”
小何笑了笑,顯得更開心了,說道:“我從前隻知你姓孟,今日才知,原來你姓的是孟母的孟。”言下之意,自是嘲諷孟星魂堂堂男兒,竟然如此婆婆媽媽,愛管彆人的事情,是把自己當成老媽子了麼。
眼見孟星魂臉色不對,似乎要和小何吵起來了,說不定還會動起手來,石群連忙做和事佬,說道:“既然大家都不願回去,那就都不回去了,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
如今事情已經清楚了,是有人先咱們一步,硬闖了大光明境,咱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機關,想來也是因為他們硬闖上去的時候,把路上這些機關都破壞掉了。咱們繼續待在這裡,那也沒什麼用了,還是繼續趕路吧。”
孟星魂聽了石群的話,壓住怒火,輕描淡寫地道:“好。”然後站起身來,看也不看小何一眼。
小何隻當孟星魂是認輸了,心下大為得意,眼見孟星魂站在旁邊,自己蹲在地上,比自己高出太多,顯得自己很沒氣勢,連忙站起身來,優哉遊哉地抖了抖手中的長劍。
丁典不知小何和孟星魂發生衝突,根源其實在他身上,一直冷眼旁觀,見小何和孟星魂說話夾槍帶棒,火藥味很重,心想:“我還當他們四人是好兄弟,想不到沒走多遠,就有兩人鬨得不可開交了。一會兒若是遇上西方魔教的妖人,或是‘一品堂’的高手,和他們四人齊心協力禦敵,怕是指望不上。”
他略一沉吟,說道:“這條道上到處都是機關,要登上大光明境,應該用不著每個機關都走上一遍。‘一品堂’應該隻是破壞了一部分機關,咱們就這樣大喇喇地繼續往前走,十有八|九會遇到完好的機關。
依我看來,咱們趕路的時候,不妨多多留意積雪下麵的屍體,有屍體的地方,一定是‘一品堂’去過的地方,咱們若能以這些屍體為路標,追著‘一品堂’的足跡登上大光明境,雖不敢說一定不會遇到完好的機關,但我想總比四處亂闖,要安全許多。”
石群笑道:“丁兄這個主意好!隻可惜咱們沒帶鏟子,隻能用這五柄長劍挖雪,可有苦頭吃了。”
五人當即向山上奔去,為了節省時間,直接將長劍插進厚厚的積雪之中,人走過去,劍尖在雪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尾巴。
五人並排而行,五條長長的尾巴,還有他們深深淺淺的足印,都留在了雪地上。一陣急風吹過,卷得地上的積雪飛到空中,與一片片雪花相遇,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團,這五條尾巴和這些深深淺淺的足印,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不過多時,便已消失不見。
突然之間,葉翔停下腳步,說道:“地下有東西。”
其餘四人聽到這話,也都停下腳步。
五人圍成一圈,用長劍在雪中挖掘,過了一會兒,挖出了一個水盆大小的雪洞,一塊白色的狐狸皮自洞中露了出來,依稀還能瞧出狐狸皮下麵,是一條人類的腿。
丁典見這具屍體的打扮和剛剛那個西方魔教的弟子的打扮頗為相似,都是白色披風,白色褲子,料想尚未露出來的地方,應該也是白色的,這人應該也是西方魔教的弟子。
葉翔比劃了一下長度,然後劍尖朝這具屍體大概是腹部的地方插了進去,說道:“咱們往這裡挖,看看他身上係的腰帶,是不是西方魔教弟子常係的腰帶。”
五人繼續挖雪,不過多時,就將這人的腹部挖了出來。
這具屍體凍得太過結實,而且倒在地上的時候,披風蓋住了身子,看不見腰帶是什麼模樣。
葉翔隻好將劍伸進雪洞,在凍得邦邦硬的披風之上劃了幾道,裁下來了一塊布料。
孟星魂凝目望去,見這條腰帶上也以黑線繡了兩個女子,說道:“他係的腰帶,和剛剛那人係的腰帶,是一樣的。”
丁典鬆了口氣,說道:“看來咱們沒有走錯,繼續走吧。”
五人又行了一個時辰,最初小半個時辰,總共遇到了二十七具屍體,看他們的衣著打扮,生前應該都是西方魔教弟子,甚至還在幾個地方,找到了交戰的痕跡,不過這些痕跡也都被白雪覆蓋,已經看不出來,交戰雙方,用的是什麼招式了,之後遇到的屍體越來越少,最後一炷香時分,甚至一具屍體都沒有遇到。
五人越走越不安,不知他們一具屍體都沒有遇到,是因為“一品堂”的高手走這一段路的時候,始終沒有遇到西方魔教的弟子,還是因為他們走錯路了,“一品堂”的高手走的根本不是這一段路。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奇異的吹竹聲飛了過來。
這一道聲音極為短促,稍縱即逝,聲音也不響亮,但是此時五人默默趕路,沒有一人說話,耳中聽到的,隻有山風呼嘯的聲音,吹打樹枝的聲音,他們的雙腳落入積雪中的聲音,還有劍尖在積雪中劃過,發出的十分輕柔的簌簌之聲,這一道吹竹聲,便如天亮之前的第一聲雞鳴一般,清清楚楚地傳到了五人耳中。
五人一齊大驚,暗道:“這是什麼聲音?”連忙停下腳步,從雪中拔出長劍,護在身前,同時圍成一個圓圈。
葉翔、孟星魂、石群和小何四人,無論平時是否合得來,畢竟一起長大、一起練武,認識了十幾年了,彼此之間,十分默契,甚至無需眼神示意,便圍成了一個圓圈。
丁典和葉翔四人不熟,好在為人還算機敏,瞧見他們的動作,便即會意,跟他們一起圍成了一個圓圈。
五人剛一站定,便覺眼前一花,日光下看得分明,白茫茫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了幾萬隻毒蟲。
有的是綠色的大蜈蚣,有成年男子手臂那麼長;有的是五彩斑斕的大蜘蛛,最小的有茶壺那麼大,最大的有水盆那麼大;有的是五彩斑斕的大蠍子,有的是五彩斑斕的毒蛇……
除了毒蛇之外,每種毒物身上都長滿了長毛,在雪地上蠕蠕而動,還沒有靠近五人,五人就聞到了一陣難以形容的腥臭之氣。
葉翔四人雖然自小流落江湖,見過不少毒蟲,後來做了殺手,也用過毒蟲殺人,但是從沒有見過這麼多形容可怖的毒蟲,何況這時是突然見到,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不由得毛骨悚然。丁典更是怵然而懼,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葉翔畢竟做過多年殺手,這種突發狀況,他遇見過不知幾千幾萬次了,很快就冷靜下來,略一沉吟,朗聲道:“可是極樂峒主過來了嗎?”
山風呼嘯聲中,一道聲音響了起來:“看來你這人還有點見識,難怪敢擅闖大光明境。半山腰上的那些弟子,怎會容許你們上來?他們是不是已經死在你們手上了?”
這道聲音忽近忽遠,飄忽不定,五人之中,以葉翔和孟星魂的武功最高,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竟也無法確定他的位置。
這道聲音響起來以後,那幾萬隻毒蟲,就不再繼續前進,隻是將他們包圍起來,離他們最近的那一圈毒蟲,與他們不過一步之遠,毒蛇的蛇信,甚至都能碰到他們的鞋尖。
葉翔的聲音仍然十分冷靜,說道:“峒主在山上潛心鑽研毒術,培育毒蟲,難怪不知近日來山下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幾人同為本教弟子,本教的規矩,又豈會不知?
我們原本打算找到守在山下的兄弟,把來意告訴他們,請他們立刻上山通報,豈知漫山遍野都找過了,竟然始終沒有找到他們。實是事態緊急,不得不立刻稟告教主,我們幾人找不到本教弟子,隻好擅自上山了。
至於那些守在山下的兄弟,他們確實已經死了,但不是被我們殺死的,而是被彆人殺死的。我們在山下的時候,本來還覺奇怪,本教那些兄弟們都去哪裡了,怎麼見不到他們,後來在路上見到了不少本教弟子的屍身,都深埋在積雪之下,皆是力戰而死。
其實見到峒主之前,我等還在擔心教主的安危,兄弟們的安危,此刻聽峒主聲音從容,想是我等杞人憂天,攻上大光明境的賊人,早已被殺得乾乾淨淨了。”
極樂峒主道:“你們也是本教弟子?我怎麼不認得你們?”
葉翔道:“回稟峒主,我們是快活林高寄萍的屬下,高寄萍是逍遙侯的屬下,高老大跟隨逍遙侯以後,就跟我們說過,從今往後,我們都算是本教弟子了。”
極樂峒主“嗯”了一聲,說道:“我聽說過高寄萍,原來你們是她的手下。既然你們把自己當成本教弟子,本教的規矩,你們應該都清楚吧?
大光明境是本教聖地,即使是本教弟子,未經教主允許,也不得擅自闖入,連高寄萍都沒有資格進大光明境,何況是你們了。你們有什麼事要稟告教主?先把這件事告訴我,如果真是什麼重要機密,我再酌情考慮,要不要放你們上去。”
葉翔略一沉吟,問道:“不知峒主可曾聽說過賈珂和王憐花?”
極樂峒主突然一笑,說道:“賈珂已經成名十幾年了,我當然知道他。王蓮花,哈哈,就是前不久在快活林中,把柴玉關打得屁滾尿流的那家夥吧!”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喜悅之意,顯然平時和柴玉關很不對付。
葉翔道:“不錯,就是他。他和柴玉關的關係,可不止在快活林中,把柴玉關打得屁滾尿流這一點,他還是柴玉關的親生兒子。”
極樂峒主“咦”了一聲,說道:“兒子?”隨即開懷大笑,說道:“好,好,好!兒子打老子,這故事聽起來真有趣,真適合柴玉關!”
葉翔道:“王憐花前一陣子,得了一把屠龍刀……”
極樂峒主“啊”的一聲,打斷葉翔的話,說道:“屠龍刀在他手上?這怎麼可能!就算他能把柴玉關打得屁滾尿流,尊使呢?天吃星呢?大歡喜女菩薩呢?難道他們四人合力,也不是他的對手嗎?”
葉翔四人其實根本不知道大歡喜女菩薩是怎麼死的。
當時王憐花誤以為尊使是賈珂假扮的,決定冒充百鬼窟的弟子,跟他們去大光明境見尊使,後來聽說尊使也要去屠珂英雄會,就用花言巧語,哄騙百鬼窟眾弟子跟他去岩雀峰找尊使。
葉翔四人都是百鬼窟抓住的壯丁,當時他們身中迷藥,幾個人擠在一輛車上,始終渾渾噩噩,沒有多少清醒的時候。王憐花和賈珂重逢以後,才給他們服下了解藥,那時大歡喜女菩薩已經死了。
葉翔略一遲疑,說道:“當時大歡喜女菩薩已經死了,天吃星被王憐花一刀砍成了重傷,差點死了,柴玉關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過麵。至於尊使,他發現自己和賈珂長得很像,疑心自己是賈珂的親生兄弟,就沒跟王憐花打架,心甘情願地把屠龍刀讓給王憐花了,所以那把屠龍刀,就落到了王憐花手中。”
極樂峒主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怫然道:“然後呢?”
葉翔道:“江湖上早有傳聞:‘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幾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武林至尊’這四個字,在江湖上你殺我,我殺你,隻為了得到屠龍刀,王憐花這樣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如今屠龍刀在手,那更是狂妄自大的眼睛也紅了。
他剛得到屠龍刀那會兒,就逼迫少林派、峨眉派、全真教、五嶽劍派這些中原門派,個個對他俯首稱臣,奉他為武林至尊,這些中原門派的高手,平日裡個個儀形磊落,道貌凜然,在他麵前,就都變成了膽小鬼,一個個惜命得很,不等他殺幾個人立威,就紛紛對他俯首屈膝,奉他為武林至尊了。
他解決了這些中原門派,就打起了本教的主意,如今他帶著那些中原門派的掌門和弟子,駐紮在半山腰上,這場大雪停歇以後,就會攻上大光明境了。他們加起來有一千多人,本就人多勢眾,高手極多,而且有心算無心,實在不好對付。是以我等知道這件事以後,就冒死趕上大光明境,以期趕在這場大雪停歇之前,把這件事稟告教主,教主也好早做準備。”
話音剛落,就聽極樂峒主顫聲道:“你,你這話是真的?柴蓮花的武功真有你說的這麼高?他真的一刀就重創了天吃星?他的身法是有多快?天吃星竟然躲不過嗎?還有,還有中原那些門派,真的都膝蓋這麼軟,真的都歸順他了?現在他們真的都在山下?你,你不是在騙我吧?你可知道,上一個膽敢騙我的人,落得了一個什麼下場嗎?”
最後這句威脅,他說得十分凶狠,但是聲音顫抖得實在太過厲害,他說得再怎麼凶狠,也無法掩蓋話語中的驚惶之意。
葉翔四人本是想借西方魔教之手除掉王憐花,以絕後患,料想王憐花武功厲害,玉羅刹應該比他還要厲害,王憐花有上千名手下,西方魔教的教眾也不算少,而且西方魔教占了地利,和王憐花的勝負,至少也是□□開,哪裡想到極樂峒主聽說此事,竟會怕成這樣。
四人不禁麵麵相覷,均覺極樂峒主實在太過誇張,竟然害怕成這副模樣,連王憐花的名字都叫錯了。
葉翔心想:“難道是我說得太誇張了嗎?不會啊,我都是照實說的。據說極樂童子向來眼高於頂,今日怎就害怕成這樣了?難道他根本不是極樂童子?
罷了,罷了,我們隻是要西方魔教和王憐花他們交戰,我們好趁亂殺死王憐花,又不是要幫西方魔教把王憐花他們殺得乾乾淨淨,片甲不留。既然他聽說了王憐花的實力,就害怕成這副模樣,仿佛王憐花來到他的麵前,他能立刻嚇死,那我還是往低了說吧。”
於是道:“依屬下看來,峒主無需如此擔憂,王憐花的武功確實不錯,但也沒有那麼高,大概就和峨眉派的滅絕掌門在伯仲之間吧。他在教主麵前,不過是螢燭之光,妄與日月爭輝,隻要教主親自出馬,隨便揮幾下袖子,就能把王憐花打得滿地找牙,隨便伸一伸腿,就能把王憐花踹倒在地,一個眼神過去,王憐花立馬跪倒在地,哭爹喊娘地求教主放過他了。
至於那些中原門派,倒也不足為慮,他們如今對王憐花俯首屈膝,奉王憐花為武林至尊,好像很認同王憐花做武林至尊,很聽王憐花的話似的,其實他們這麼做,甚至不是因為王憐花武功很高,他們打不過王憐花,而是因為他們是中原的門派,而王憐花的相公賈珂,是衛國的大官,他們得罪不起賈珂,隻好捏著鼻子,說王憐花是武林至尊了。
王憐花這個武林至尊,不過是虛有其名罷了,如果賈珂不是王憐花的相公,或者賈珂不是衛國大官,即使王憐花頭上頂著屠龍刀,脖子上掛著屠龍刀,腰上彆著屠龍刀,手裡捧著屠龍刀,全身都是屠龍刀,也不會有人搭理他的瘋言瘋語,奉他為武林至尊的。”
極樂峒主半信半疑,說道:“他的武功和峨眉派的老尼姑在伯仲之間?不應該啊。我雖然沒有和那老尼姑打過交道,但也曾聽人說過,她在中原武林,可算不上一流人物。
柴蓮花……哦,王蓮花的武功如果和老尼姑在伯仲之間,他怎麼可能把柴玉關打得屁滾尿流?聽說他在快活林中給柴玉關倒了一杯酒,柴玉關都接不住。柴玉關的武功,我是知道的,他這人沒有半點好處,就是武功不錯,不然教主也不會任命他做四**王了。”